洛柒迷糊地笑，连呼出的热气也带上酒味。
浅嗅是迷幻的葡萄，细尝是玫瑰，层次馥郁，世界上最高雅的酒也不过如此。
他有点喜欢这个酒。
洛柒冰玉般的额头上渗出细密水珠，他依坐在玻璃小箱旁，睫毛微颤，神志忽明忽暗。
空间像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在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
帝国唯一的Omega上将，即便发热期，也能冲在前线，用信息素精准扰乱敌方。
洛柒对信息素有着变态的控制力，这件事众人皆知。
而此时......他却瘫软在一条小蛇旁。
Alpha们看呆了眼。一时间无人说话，谁也不想打破这个难得的画面。
然而没过几秒，一阵侵略性极强的红酒味破阀而出，如可视化的阴云般从头顶压下——
离得最近的姜罗伊首先遭殃，他呼吸短促地后退两步，已踩在失控的临界点上。
“你们先后撤，”方西挡在姜罗伊前面，“医疗队过来了，这里交给我们。”
医疗队都是beta，现在只有他们才靠得住。
“不，这条蛇是分化的怪物！”姜罗伊暗红的眼底透出怒意，“它想标记上将！”
“掰断那条蛇！拿来炖汤！”
Alpha们嚷嚷着向前逼近，而威压降临，恍惚中，一个士兵跪地干呕，其他人艰难地支撑在原地。
“你们应激过头了，它只是条没长毛的小蛇，”方西成了在场唯一清醒的人，正蹲身为洛柒合上散乱的外套，“姜副官，你现在该做什么？”
姜罗伊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口：“所有士兵，就地使用抑制剂，封锁这层楼，非命令不得擅自离开！”
话音刚落，几名手提医疗箱的beta绕过层峦货架到达现场。他们分工有序，留下两人为alpha们打针，剩余的都聚集到了洛柒这边。
“洛长官，你好点没有？”方西用手背覆上他额头。
“我没事。”洛柒睁开眼，感觉视线清明不少。
“长官，请随我们去检查，”左边的医务人员抬来担架，“我们要确保您的健康。”
洛柒细眉微挑：“你们要让我躺那上面？”
“担架拿走，”方西对其他几人摇头，“你自己能起来吗？”
洛柒从地上起身，他伸过手臂虚扶了一下。
他的将军没有那么脆弱，他跟着洛柒多年，一眼便能识别洛柒的状态。
洛柒半倚在墙上，低头观察小蛇，细长的手指随意撩开耳前碎发，唇角还保持上扬的弧度。
“很厉害的小家伙，”他轻笑一声：“我现在好得很。”
甚至连身上的热潮都退了。
这只小蛇的信息素跟他很合。只短短几分钟时间，发热期的不适感就得到了安抚。
“这条蛇是哪里来的。”他整理着衣领，环顾四周，“我要把它留下。”
“这可能有些不妥，”方西立刻道，“这条蛇是赃物，已经登记在册了，要送回兰登星。”
“是么，”洛柒指尖在玻璃箱上轻敲，那条小蛇把蛇尾了缩了进去，完全躲进了报纸卷里，“是谁登的记？”
“你应该先去医务室检查一下，”方西温声劝导，“至于蛇的事，姜副官知道得比较清楚，他待会儿会来汇报。”
“现在就让他过来，”洛柒朝医疗队的人摆手，“我很好，你们先去看那群alpha。”
姜罗伊给自己打了一针抑制剂，很快就平稳下来，他跟着洛柒几年，早已练就了强大的自控力。
空气中乱撞的信息素逐渐消散，他侧头看向洛柒，对方正和方西谈话，脸上的红潮已褪，又恢复了白皙的模样。
“罗伊，你过来。”洛柒对他招手。
姜罗伊把针筒往垃圾桶一丢，放下袖管，在头顶上捋了两把，借着旁边金属笼子的反光瞅了一眼，确定自己看上去够帅。
他来到洛柒跟前，一米九五的个子比洛柒高出小半个头，身材魁梧但肌肉流畅，紧绷的制服显得他手长脚长，是个衣服架子。
作为军校时期的“校草”，姜罗伊对自己很自信，但这种自信在洛柒面前就要大打折扣。
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将军。
他只是个小少将，竟然被洛柒提拔为副官。
“罗伊，你在想什么？”洛柒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我在问你话。”
姜罗伊定定神，视线忍不住流连在洛柒白软的喉结上。
“对不起，长官，”他清清嗓子，“刚才有些失控了，还在调整。”
“不怪你，这条蛇有S级，”洛柒眉眼噙笑，漫不经心道，“问问你，这些动物，是谁登的记？”
“俞马登记，我全程监督了的。这次疏忽，我自愿承担责任，天一亮我就把这条蛇送到实验科处理掉。”
“谁让你处理掉？”洛柒指尖在箱子上敲敲，“多好的玩具。”
“玩具！？”姜罗伊没控制好音量，里面的小蛇似乎被吓到，皱报纸动了动，“洛长官，您的意思是？”
“拿来当装饰宠，找个信息素隔离箱带上，”洛柒转头对向方西，“它的信息素和我很匹配。”
方西不语。他的确有看出来，将军的热潮退了不少，这条蛇的信息素能够安抚洛柒。
“方西，你觉得呢？”洛柒向他的主治医生询问，“这蛇比缓和剂好用，你也不用天天给我扎针了。”
方西平静的面色终于有了丝裂痕。
“洛长官，这个蛇到底是哪里来的，什么品种，它为什么会分化，这些都亟待调查。我认为您不该这么草率，至自己的安全于不顾。”
“只要把它关好，能出什么事，”洛柒耸肩，“你也说了，它只是条没毛的小蛇。”
“长官，实验室里可以直接提取蛇的信息素，您没必要把它带在身边。”姜罗伊提醒。
“这条蛇不能落到别人手里，”洛柒摇头，“我会找信得过的兽医。”
“嗯，可是......”姜罗伊剑眉微蹙，“这条蛇记录在册，恐怕没办法随意压下。”
“所以我才找你，”洛柒对他笑，“回兰登后，你去找个和它差不多的普通蛇放进去。我们把这条蛇留下。”
“不是，可是......”姜罗伊皱起了脸。
“你有什么想法吗？”洛柒压下眼眉，嘴角还弯着，“罗伊，你是听我的，还是听那群老古董的？”
“当然是听您的！”姜罗伊迅速表态，“那就这么办吧，我会处理好。”
“嗯，你去找个隔离箱，把它带上去。”
姜罗伊转身去办事，洛柒手掌覆在玻璃箱上细细观察。
小蛇还不愿出来，害羞地躲着。
这么胆小的蛇，怎么敢勾引他的？
洛柒指背在玻璃上敲打两下：“小家伙，出来露露脸。”
皱巴巴的报纸一动不动。
“信息素伸那么远，怎么现在缩起来了？”
“它只是条蛇，听不懂人话。”方西忍不住插嘴，“你刚才说要拿它当玩具，是指的？”
这蛇唯一能利用的只有信息素，将军打算怎么玩？
“拿来当香薰，”洛柒手肘撑在玻璃上，指尖依然不懈地轻敲着，“不舒服了，就闻一闻。”
“好吧。”方西莫名松了口气。
“但是，”他继续讨价还价，“你没有养过蛇，在交给兽医前，请不要独自一个人打开笼子。”
“我知道，西子。”洛柒耐心应道，“这只是条蛇。”
西子是方西的名，只有亲密好友才会这么称呼他。方西左手无意识地攥住衣角。
“你应该学着放松一点，我们现在调回来了，”洛柒靠回墙上，“没有那么多机会受伤，你不用总操心我。”
“是，我知道。”方西克制地抱住双臂，“我会适应的。”
“回归和平，”洛柒望着不远处忙碌的人们，忽然觉得心安，“享受和平。”
“我准备申请将战舰驻扎到南星，”他歪头看向方西，“一直没问你，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你的意思是......？”
“做了我的医生那么多年，你要是想自由一把，可以放手去。”
“我没有想去的地方。”方西的音量小了几度。
“你不想找个对象吗？”
“不想，您才是该找个......”方西说不下去了，只觉胸口堵得慌。
“我讨厌alpha，”洛柒微微昂头眯眼，像只骄傲的小狐狸，“战友们除外。”
“Alpha们的上限很高，下限也很低，”他抿嘴笑，“没有经过塑造的alpha，不如野兽。但我们军舰的不一样，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
“都是你管得好，”方西盯着远处的人影，“你觉得姜罗伊怎么样？”
“一个很有前途的少将，我会向上面推荐培养他。”
挺官方的回答。
也是意料之中。方西知道，他的将军不会爱上任何人。
“不喜欢alpha，有没有考虑过优秀的beta？”方西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这次回去，令尊估计又要问你亲事。”
“没事，他管不了我。”洛柒笑道，“自从我父亲调去了北星，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嘭——玻璃箱内传来声响，洛柒扭头一看，那一小堆皱报纸移到了离他最近的玻璃隔板处。
似乎是刚刚拍打了一下箱子，蛇尾巴在报纸下面蠕动两下，蛇头从纸堆里钻了出来。
那蛇脑袋又黑又亮，是圆扁型的，口上的鼻子处显得窄一点，两侧分别点缀着金色的小眼珠。
“你好像没有毒？”洛柒俯身近看，小蛇昂起头来与他对视，“在和我打招呼吗？”
小蛇对着它吐了吐信子，粉色的一小根，转瞬收回。
“西子，这是什么品种的蛇？”洛柒看入迷了，“眼睛真漂亮。”
从不同的角度看去，小蛇的鳞甲会反射出暗雅的蓝紫光芒。那蛇眼圆滚滚的，凑近观察，中间有一道竖形的瞳孔，如嵌在金色的透明宝石里。
小蛇凝望着洛柒，分叉小舌又往外弹了弹。
“你小心一点，这条蛇有点邪性。”
从方西的角度看去，那蛇头往斜上方扬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扑向洛柒的脸。
“邪性？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O在与Alpha的信息素融合后，会产生依赖感，”方西面无表情地解释，“您可能受了它的蛊惑。”
“方西。”洛柒直起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方西察觉到他的不悦，便闭了嘴。
“联系一下兰登星的兽医，”洛柒擦身离开，“我再上去睡会儿。明天早上，要看见这条蛇在我舱内。”
“是。”方西低头应下。
洛柒乘专梯回到顶楼，方西没有跟上来。
现在已是凌晨两点过，他走过弧形走廊，这里已经闻不到红酒味了。
还挺想念的。才这么一小会儿，他就开始留恋那个酒。
他知道，方西刚才说的是实话，但他就不爱听。
小蛇影响了他，他第一次对一个alpha的味道产生了兴趣。
还好，这个alpha不是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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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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