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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虞府。

虞守白正在姑母虞顺仪的宴席上,陪伴祖父祖母,虞仆射笑得眯起一双老辣的眼,摇头摆脑,一旁的老妻更是年轻了十岁,左边坐着难得回娘家的女儿,右边是从小带大的幼孙,再拿虞笑温和琴娘打趣调侃,老太太今天的兴致别提有多高了。

哨音传来时,虞仆射捋着花白的胡须一愣,笑意骤然消失,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疼爱的孙子。

虞府距离大明宫很近,绿色焰光映在脸上,他幽黑的眼仁瞬间浮聚起了一层莹,像远古神兽的瞳,力量危险莫测。

虞守白先是疑虑重重,接着便发出了一声不出所料的冷笑。

“异数果然出在大明宫,阿翁、祖母,孙儿有事先走了!“说完他身形一晃,一步踏出数丈,远离而去。

“阿嗣!”老太太忍不住站起来惊呼,还伸出一双干枯的手,企图阻止他。

“阿娘当心。”虞顺仪连忙扶稳老太太,目透忧色:“宫里出事了,阿爷,您说该怎么办?”

虞仆射静思后,道:“圣人不会有事,阿嗣也不会有事,四大除妖世家自会担起他们肩负之责,至于旁的,一切听天由命吧。”

宝霖殿内。

苏贵妃恨铁不成钢,正在苦劝爱女:“凭你阿舅今日的地位,什么样的驸马都任凭你选,怎的偏偏就要那个姓叶的?只要你肯退婚,大不了阿娘私底下再送你十个面首。”

赵影棠不听,赌气扯下了墙面挂的古画,几百年的纸张发出悦耳的撕裂声,断成两截,苏贵妃疼得心头乱颤,气出了眼泪。

“孽障,那可是顾圣的神仙女史图!”

赵影棠咬牙抵触:“阿娘再说一句,我接着撕!”

苏贵妃面前摆着叶知则的退婚书,只能和她拼了:“驸马在外面不听话,丢的不仅是苏家的颜面,还有你阿爷的颜面!官职没了只是小事,你在阿爷那里失了宠才是大事,阿娘现在只是暂时哄住了你阿爷,你若亲自去告诉他实情,阿爷有多疼你,你知道的,他绝不会怪罪!”

赵影棠怒容满面,在名贵的传世古画上狠狠踩了两脚。

“面首我要,姓叶的也要。”她切齿道:“正好让十娘知道,她现在没资格再跟我抢。”

“姓叶的就那么好?”

奇怪而熟悉的声音传进来,站在殿门处的男子面带笑意,长身玉立,发冠上簪着一朵巨大的白山茶,含笑注视着她。

“知则!”赵影棠惊喜地跑过来,在靠近他的瞬间,又本能地浑身一寒,滞住了脚步。

“你派人送来退婚书,到底什么意思!”她色厉内荏地呵斥。

叶知则平静地望进她的眼里,似乎在探究着什么答案,良久,他才莞尔一笑,清贵如斯,让赵影棠目眩神迷。

“你来了。”她痴痴地望着叶知则,像中了魔障。

苏贵妃一脸恼恨之色,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人玩弄于股掌间。

-

虞守白赶到太液池边不久,四大家主便带着得力的弟子纷纷抵达,绵长的池岸静谧得如同一片坟地,水面结成了冰,白雾袅袅,寒风刮到脸上,仿若进入了严冬。

而矗立在池畔的含凉殿,彻底消失不见。

那座巍峨的殿阁,被裹挟进了结界中,消失在众人的视野。

无边的恐惧和诡异在人心蔓延,叶千岩脸色青灰,从未感到如此束手无策。祁亦柯、郑穆宁、纪行藏亦是愁眉紧锁,毫无头绪的样子。

四个半老头子同时望向了虞守白:“师叔,苍生大天符阵被人损毁,妖邪已经入侵了大明宫,我等皆听随师叔之命,请师叔速速拿个主意。”

虞守白略作思索,便做出了安排:“郑家和纪家弟子,速去叠云殿保护圣人,叶家弟子和祁家弟子,随我破了结界,营救众人。”

“是。”四人毫不犹豫,郑穆宁和纪行藏很快带人去往叠云殿,剩下的除妖师面朝含凉殿的方向,小跑着一字排开。

眼前只有荒芜的土地,连宫殿的影子也不存在,可除妖师们都知道,含凉殿就在原地,只是与他们错了时空,被结界劫掳,现在的首要之事,便是破掉结界,让含凉殿重现形迹。

郑星郑辰知道今日是赵初荔的相亲宴,因此特意留下来帮忙,随着师叔祖划开黑暗的一角,巨大的金红色符文跃然升起在空中,照亮了整片太液池,接下来,所有除妖师陆续打出自己的符咒,加强法力破坏结界,大大小小的符文沸腾辗转,寻找着结界最脆弱的地方。

郑辰还伴随符咒,打出了辟金藤,辟金藤能伸长缩短,不断攀结成网,最后包裹住整个结界,便可拘束住结界,不使它再次变形,寻机遁入另外的时空。

而此时的结界中,则是群魔狂舞。

叶知则受了伤,张漼和他的帮手们围着他轮流出手,不断发出癫狂的嘶吼声。

叶知则紧紧握着除妖剑,指关节捏得发白,绷紧身躯迎战。

赵初荔的玉符牌金光大作,系统思维混乱,声音也浑然乱了套:“又是魅邪,那些人个个都身中魅气,受它控制,这大明宫的符阵怎么回事,怎么连它也挡不住!”

众人聚在玉符牌的光网下,乱成了一锅粥。

慕朝华面无血色,只是拉着太子赵临瑜,死也不肯放手,赵临瑜挣脱不开,只得命林沼禾等人站在他身旁。

“叶知则,打不过就回来,玉符牌能对付它,我们暂时没有危险。”赵初荔见叶知则不断受伤,便果断建议他保存实力。

张漼笑了,桃花眼含着风情:“殿下,把玉符牌给我,我就放他过去。”

叶知则挥剑急刺向他,他掠身避开,反手在叶知则的侧背抓下了一记血痕。

叶家人面对妖邪时那股斩尽杀绝的狠劲,被叶知则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屡次受伤后不仅不怯战,反而被自己的鲜血激得浑身战意炽盛,赵初荔的话在他听来,更是喝彩助威的声音,他与张漼等人周旋着,不断挥剑刺出,寻找契机,誓要靠一己之力斩杀这只魅邪。

伤得越重,他越是想胜,血流得越多,信念越被浇筑坚固,张漼等人毕竟是肉身凡胎,虽然被魅气加持,却也漏洞不少,渐渐地,叶知则浑然不顾自己早就成了血人,在他们身上捅出了不少血窟窿。

“好样的,英雄好汉,有血性!”系统呱呱乱叫,“苍生大天符阵已经失效了,会有妖邪不断闯进来,但幸好除妖师们也来了,这个结界正在遭受攻击,应该用不了多久,虞守白就能进来收拾他们。”

“叶知则,你快回来!”赵初荔又喊了一声。

张漼阴寒地盯着赵初荔的前胸,目光渐淫,玉符牌也被恶心坏了,扬起一串符文飞到他眼前,金光大盛,刺得他捂目痛喊。

叶知则早已留意到他对荔荔的觊觎,刚杀退另几个邪物,立刻反身向张漼刺去。

“住手!”太子忽然出声,“张漼是本宫的人,他只是被妖邪夺取了心智,不许你损伤他的本体。”

魅邪受到提醒,堪堪避开了叶知则一剑,嘤嘤呜呜地低泣起来:“太子殿下帮帮我,把十殿下的玉符牌扔过来,不然我就没命了。”

太子蹙眉:“除妖门的人必定已经到了,你再坚持坚持,等他们进来收拾了妖邪,你也会没事的。”

赵初荔看他一眼:“阿兄,他早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你还跟魅邪废什么话!”

张漼轻嗯了一声,深情款款:“十殿下,快救救我,我对殿下一见倾心,殿下难道感觉不到吗?”

叶知则打得兴起,闻言气炸了肺:“无耻妖邪,今天不将你斩杀,我就不姓叶!”他举起除妖剑,跃身而起,居高临下地杀向了张漼。

张漼这次竟然没躲,让他直直地刺中了右肩,鲜血喷溅了一身。

“不好,阿兄你刚才露馅了。”赵初荔立刻明白过来,“魅邪狡猾无比,你顾忌张漼的本体,不想他因此丧命,魅邪便以此为把柄,想逼得我们妥协。”

慕朝华立刻道:“你阿兄也是为了大家好。”

赵初荔乖乖闭嘴,耳朵里都是系统的聒噪:“叶知则不算是个废物,有点他阿爷的意思,比他阿兄也强多了,嘿嘿嘿,他阿兄现在可是——噗!”

系统自己噎了一下,又继续道:“都那么久了还没被打死,弄不好这小子真的能跟魅邪打成平手,啧啧,就是受伤太重了,惨呐,惨呐。”

系统说着话,张漼的腹部又中一箭,鲜血喷溅如花,刺激得太子当即又是一声厉喝:“叶知则!本殿的话你当作耳边风了吗?本殿命令你,不许伤他,援兵很快就到。”

张漼早已摇摇欲坠,声音却还是那样婉转勾人:“十殿下,你想选谁当你的驸马?如今我和叶公子两败俱伤,是不是有人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林御史,你心里正是那么想的吧?”

林沼禾脸面一红,义正言辞道:“张漼,我不同你计较,现在所有人应该一致对付妖邪。”

叶知则悲催咬牙:“我先杀了你,再杀了姓林的!”

“住手!”

辟金藤裹住整个结界,在虚空中扭动,藤条显现出结界的形状,像是一朵饱满圆润的花,边缘透出花瓣的形状,郑辰欣喜地指着颤抖的花芯:“师叔祖,结界口就在那里!”

话音未落,虞守白打出的金红符文便笔直倾入花芯,发出沉闷的破开声,辟金藤随之哗啦巨响,被崩开的结界炸成了无数截。

含凉殿出现在人们眼前。

虞守白第一个掠身进殿,叶千岩听见太子厉喝住手的声音,立刻挥剑斩向魅邪,却在剑锋触敌的瞬间诡谲地撤身,拉住杀红眼的儿子,后退数步,进入了玉符牌的光网下。

虞守白亦不再客气,腰间黑铃倏地飞到空中,金红符力大炽,魅邪发出挣扎痛苦的声音,张漼等人也在地上扭曲打滚。

“虞守白,你果然厉害,不过这烬暗铃力虽强,却收不了我,我没有本体,你能奈我何?”魅邪沙哑难听的声音终于被逼了出来。

虞守白冷冷道:“打散你的功力,让你的修为化为乌有,再也不能为非作歹就足够了。”

魅邪用尖锥刮墙似的声音道:“若你饶了我,我自有消息回报,你不是在查南陌书院吗?”

赵初荔留意到慕朝华苍白的脸色变得一青,身形不稳,她便轻轻握住太子阿兄的另一只手晃了晃,目光斜侧示意。

太子两眼通红,对她点了点头,扶起慕朝华,向后殿撤退。

虞守白没有收手,继续用烬暗铃力照着那一团扭曲的灰色气体。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靠你自己慢慢查,那些不该死的人都得死,你查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魅邪的修为已经被黑铃吸走了一小半,剩下的还在急剧流失,正是心急如焚之时。

虞守白不为所动,金红的铃力自上而下罩着魅邪,让它无处可逃。

魅邪尖叫:“南陌书院的事你不管,有人用邪术养妖,图谋不轨的事你也不管吗?”

太子原本扶着慕朝华走向后殿,忽然手背被她死命地一掐,疼得他凉气倒嘶:“母后?”

慕朝华无动于衷,只是停在原地,不再往前。

“师叔祖,不可听信魅邪的鬼话!杀了他!”叶知则奄奄一息,靠在墙角,被叶千岩支起来疗伤。

“魅邪应气而生,谁也杀不了一团气,只能将它封禁。”叶千岩纠正儿子的说法,将保命的丹药喂进了他嘴里。

“无知小儿,此等大事岂容你掺和!虞守白,你好好想想我的条件。”魅邪扬高声调,像一把破琴拉到了最高的音节。

这时,虞守白目光复杂地望向了赵初荔。

赵初荔一凛:“虞守白,你让它说!豢养妖邪和南陌书院的事都要说个清楚。”

虞守白的疑心被当头一棒。

若今晚的事是她在背后作祟,那她绝不会让魅邪开口。

他只好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好,你说。”虞守白降低了烬暗铃的法力,只困住那团气,给它喘息之机。

那团气一边扭动,一边沙哑道:“书院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我也并非无所不知,但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何会跟书院有关?实话告诉你,我应邪气而生,哪里的邪气重,我自然最爱去哪里,书院便是我的常去之地,因为那里藏着邪术高明之人。”

“此人是谁?”虞守白扬声追问。

魅邪哼了一声,继续道:“你急什么?且听我慢慢道来,此人养出的邪气能增长我的修为,我曾查探过此人养邪的路子,想学会以后取而代之,最后发现根本做不到,因为只有你们人类最虚伪,只有你们才能利用同类的弱点,冠冕堂皇地敲骨吸髓!”

“你别说一半藏一半,此人到底是谁?他是如何养邪的?”赵初荔恨不能撕开魅邪问个清楚。

“小殿下,我不是正在往外说吗?你这样心急可不好,再说了,这件事难道玉符牌没有告诉你吗?”魅邪怪声怪气的。

虞守白闻言看了眼赵初荔胸前,赵初荔脸色一白,又很快红了起来,她掩饰住心慌,冲魅邪嚷道:“别想耍花样,要是再不说实话,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魅邪求饶:“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那个人养邪的功夫极为精细,他利用的是人的假笑,你们人类撒谎成性,不如我们妖邪直来直去,哼,能想到从假笑中提取邪气,我也算是心服口服了,难怪人类总是技高一筹!”

话音断在这里,那团灰气突然膨胀,很快又变得稀薄,不断地分成小股,散向黑铃符力照射的边缘,丝丝缕缕逃逸出来,在含凉殿中乱窜,魅邪难听的声音骤然拔高,破声破气道:“总算逃出来了,虞守白,刚才我说的话并没有骗你,等我恢复了修为,咱们后会有期!”

无数股气体穿过人群,沿着洞敞的门窗,飕飕钻出了含凉殿,奔向黑魆魆的夜空。

见它逃走,赵初荔急得不行,竟然跳起来抓住了悬在空中的黑铃,追出去高举着大喊:“烬暗铃,还不收了它!”

烬暗铃果然符光大盛,金红的符文迅速游走,追逐一缕缕灰色气体,魅邪发出了痛苦的声音,那声音越逃越远,直至彻底消失,烬暗铃便也收回了神力,乖乖地待在她的掌心里。

殿中的虞守白黑着脸念了声咒语,黑铃嗖地一下飞起,挂回了他的腰际。

叶千岩和祁亦柯大惊,黑铃是宗师练了几百年的法器,早就有了器灵,尤其挑剔认主,如何肯听赵初荔的调遣?

虞守白清了清嗓:“一只魅而已,下次不会再让它逃走,当务之急是修补苍生大天符阵,你们二人随我去看阵眼,另外吩咐下去,今晚趁机侵入大明宫的妖邪,全部斩杀!”

两位家主拱手听令:“是,师叔。”

叶眉蛟心怀愧疚,她扶着叶知则,用功力替他疗伤,叶知则一开口说话便满嘴流血:“阿姐,幸亏你给我出了主意,若今晚我没进宫的话,就出大事了。”

叶眉蛟连忙捂住他的嘴,偷偷瞄了一眼阿爷,见阿爷忙着安排人手,才松开紧绷的肩膀,小声安抚他道:“退婚文书已经送到了宝霖殿,你又立下那么大的功劳,功过相抵,圣人应该不会重罚的。”

“我不担心处罚,阿姐,你说荔荔她会原谅我吗?”

叶眉蛟叹了口气,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接着垂下眼,细心地用法力愈合他露在外面的伤口。

叶知则眼里只剩一片血色的茫然。

“殿下可受了惊吓?”郑辰用目光先检查了她一遍,确定她没受伤。

赵初荔还在回想魅邪说过的话,一时间愣着没有回应,郑星把断开的辟金藤收拢缠在一起,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殿下,我们要随叶伯伯去修复符阵,您留在这里没事吧?”

她这才猛地醒神:“我与你们一道去。”

郑星有些犹豫,郑辰在一旁咬牙点了点头:“阵眼可能会有异动,殿下一定要跟在我们身边,千万别独自走远。”

赵初荔拍胸脯保证听话,随虞守白等一行人去往阵眼所在的蓬莱岛。

蓬莱岛在太液池北,是一座天然的山体,当初修建大明宫时,宗师便选择在岛上设立了苍生大天符阵,因蓬莱岛隔着水,远离各宫各殿,甚少有人上去,上岛的路有些损毁,路上黑漆漆的,杂草丛生,众人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了阵眼所在之地。

“果然是有人动了手脚。”虞守白指向埋在阵眼上的新土,“位置也找得很准,阵眼的布置当年只有师父知晓,为防不测,师父画下了阵眼的图纸,据我所知,叶家手中就有一份。”

这话一出,叶千岩如遭重捶,虞守白冷冷地看着他:“叶家要作何解释?”

“绝无可能是叶家!”叶千岩脱口而出,额角急出了细密的汗珠:“叶家的确是有一份苍生大天符阵的阵眼图纸,可是存放图纸的盒子仅仅靠叶家的符印是打不开的,还要加盖另外三家的家主符印,因此那份图纸从未被打开过,就连我阿爷也不知道阵眼的布置,我可以向师叔保证,问题绝非出自叶家。”

他胸口急促起伏,显然急于剖白,虞守白看在眼里,也信了他的话,可是这样一来,问题就指向了宫里。

除妖门高层皆知,宗师留下的图纸,大明宫也有一份。

虞守白阴测测地看向了赵初荔。

赵初荔毛骨悚然,立刻高声撇清:“不是我!”

虞守白冷冷道:“有人说是你了吗?”

一句话噎得赵初荔说不出话,胸口被一团硬梗卡住了半晌,才继续发出声音:“我根本就不知道此事,你们当中有谁知道图纸在哪,本殿这就回去查,看看最近有谁动过图纸!”

岛上静阒无声,夜空黑紫深沉,虞守白身着一身芋紫色绣鲲鹏翻浪纹胡服,负手走到了她跟前,他随意地踢开拦在地上的一块小土柯,露出银鱼白的洒腿束口裩裤,赵初荔眼中一闪,目光自下而上,落在他神思莫辨的脸上。

虞守白皮肉贴骨,脸薄而骨颊挺俊,凤眸狭挑,看向人时自带一股威利,赵初荔立刻变得结结巴巴:“本殿没有......没有说谎。”

郑星郑辰也替她辩白:“殿下说得有理,宫里的图纸不会随意让人查看,是谁动的手脚,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虞守白对他们拉下脸:“我说是她了吗?你们身为除妖师,应该时刻警惕,别忘了自己肩负之责。”

郑星急得委屈道:“那天在河边,师叔祖答应过我的。”

赵初荔求助地望向叶千岩:“叶伯伯,怎么可能是我破坏的阵眼?我住在大明宫,难道是想从此以后被妖邪滋扰,寝食不安吗?我只是跟来看看,并没有别的意思。”

叶千岩也感到颇为棘手,沉吟道:“师叔,当务之急是先修复阵眼。您往下看—— ”

虞守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不少妖邪的影子正鬼鬼祟祟地朝大明宫流窜,除妖师们四裂如散星,纷纷挥剑驱赶斩杀,宫中本该宁静的夜晚变得热闹纷呈。

他将目光挪回来,望向阵眼:“开始吧,先看看损坏到什么程度了。”

叶千岩的祁亦柯听他吩咐,立刻使用法术,移开了盖在上面的新土,接着两人合力才打开封印,露出被人动过手脚的阵眼。

只见阴阳两极的黑白鱼眼,原本是柔和的正圆,现在被人改变了形状,将作鱼眼的灵石凿出了不规则的棱角。

两大家主开启封印后,已经力不能支,难以为续,虞守白不再犹豫,掠身跳进了阵眼中,独自修复阵眼。

法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两只鱼眼,被损坏的灵石被注入新的能量,很快发出强光,两股巨大的光束转动交替,照亮阵眼的同时,也远远刺射入空,虞守白稳稳地立在鱼眼中心,输送着法力。

两大家主震惊地看着他逐寸修复灵石上的纹路,缺口逐渐变得圆润,增长出新的灵力,而他整个人却显得举重若轻,要知道这是昆汲宗师竭尽修为,为大明宫设置的,专门护佑皇家,福泽永安城的苍生大天符阵!

损毁符阵容易,修复却难上加难,这件事也只有宗师的亲传关门弟子能做到了。

赵初荔目不转睛看了一会儿,虽然看不懂,可从身边人的表情,也知道虞守白很厉害,她满腹焦急,想撇清嫌疑,脑中一直不停地思索。

那么重要的图纸,能接触到的只有阿爷和身边的人,也就是她的兄弟姐妹、皇后和受宠的嫔妃,这些人只要有心,都能制造机会。

赵初荔绝望地认清了一个事实:嫌疑人数量太多,且人人位高权重,想查谁都不是易事。

但此事必须要查,想必阿爷知晓今晚动乱的前因后果之后,也会下令去查,她能够做的,就是主动请命。

思量定了以后,她等不及要去告诉阿爷,她频频地问郑星郑辰:“符阵什么时候能修好?”

郑星看得入了迷,郑辰也求知若渴地望着虞守白的一举一动,随口安抚她道:“快了!”

赵初荔只好在心里火烧眉毛,表面上维持基本的镇定,垂眼看着虞守白与阵眼浑然一体,灵力交融。

直到被风吹得发麻,人也冷得没了知觉,这场艰难的修复才得以完成,虞守白打坐在两个鱼眼中间,豆大的汗珠层层叠叠堆积在脑门,显然耗费了极大的心神,但他恢复的速度也极快,苍白的脸色逐渐褪去,汗珠也被夜风吹干,变成晶莹的水泽,面色接近正常,当他狭眸扫向围观在阵眼上的人群时,那股威利之势只增不减,幽黑发蓝的双眼犹如不见底的深壑,比起往常竟又多出玄奥无穷之感。

叶千岩叹为观止:“师叔又进阶了。”

祁亦柯同样心服口服,视线转向了蓬莱岛下:“下面那些猴孙们都傻了,一个个还提着剑在找妖邪呢。”

叶千岩笑道:“阵眼修复,大明宫内万邪尽灭,妖邪哪里还有命在!想必这次侵入大明宫的妖邪也是些傻的愣头青,有些年头的妖邪绝不会轻易涉险,符阵一经启用,他们也是知道厉害的。”

赵初荔一听苍生大天符阵修好了,立刻忍不住道:“我这就回去告诉阿爷,请他下旨查清图纸一事。”说完看了眼阵中的虞守白,胡乱冲他摆手打招呼:“我先走一步了!”

郑星郑辰不用人说,转身小跑跟了上去。

虞守白身轻如燕地跃出阵眼,一双凤眸危险莫测,逼视得两大家主禁不住汗颜,他冷声道:“他们不在,我就把话挑明了,如今这世上还有谁能开启师父的封印?据我所知另外两位家主的能力尚且不能够。”

叶千岩和祁亦柯面面相觑,竟然一起跪下了,叶千岩悲痛道:“师叔!我以师门的名誉和全族的性命起誓,此事与叶家无关。”

祁亦柯也指天发了毒誓:“若敢欺师背祖,就让祁家遭受天谴!”

“我信此事与你们无关,可是你们当真没有事情瞒我?”虞守白背着手,没有让他们起来。

叶千岩后脊梁一寒,哑口无言,祁亦柯跪在地上,以额抵地,同样鸦雀无声。

“纵容邪术,隐瞒不报,你们还敢说是无辜的?”虞守白喝问。

“师叔容禀。”叶千岩抬起头,涕泪纵横,“是我那逆子误入邪途,背叛师门,我教子无方,甘愿受罚,请师叔降罪。”

虞守白望向岛下的灯火人影,默思良久后,才叹道:“二位家主请起。”

两人起来后,祁亦柯见师兄神色哀戚,有些万念俱灰的绝望之感,便不忍道:“师叔,并非我强行辩白,只是实话实说,铭麟是被师兄亲手处决的,这件事我们四位家主都知情,不说是不想家丑外扬,破坏除妖门的名声。”

叶千岩攥住师弟的手,示意他让自己来解释,祁亦柯叹息着摇了摇头。

“灭紫禅机术有违天道,叶铭麟闯下的大祸,自该由我来收拾,请师叔放心,我已暗中派人寻找他的行踪,一旦发现线索就立刻出动,不会让他留在世间害人。”

虞守白远望着灯火通明的叠云殿,微微颔首:“好,现在就先下去,向圣人交差吧。”

-

赵初荔赶到叠云殿时,郑家和纪家的弟子正在清理殿外的妖邪尸首,郑穆宁和纪行藏两位家主随身护持在阿爷身旁,神色恭敬。

圣人站在窗后向外眺望,眼中思绪沉浮,幽幽吐出一句:“外面的樱花都落了。”

两位家主不解其意,心中难免揣测,难道是圣人怪罪他们两家弟子除妖时不小心,砍到了樱花树?

郑穆宁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心解释道:“是弟子们愚笨,斩落了不少樱花,请圣人看在他们忠心护主的份上,饶恕他们吧。”

圣人沉默不语,依旧显得心事重重,直到看见女儿匆匆忙忙跑来,他才眼前一亮,疾步出殿去迎。

“荔荔被吓到了吗?”圣人满脸关切,拉住女儿的手不放。

赵初荔跑得气喘,她反手拽住阿爷胳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

圣人立刻回首:“你们先去一旁等候。”

人都退开后,赵初荔立刻附到阿爷耳边,低声说了阵眼图纸的事,圣人脸色渐渐变差。

“阿爷会暗中派人去查,你记住,千万不可再向他人提起此事。”圣人摸着她的发髻,特意叮嘱。

赵初荔乖顺地点头,想了想又忍不住瘪嘴,还是忍不住毛遂自荐道:“阿爷,我有玉符牌护佑,遇到危险也比旁人得天独厚,阿爷那天为何不将察渊司交给我?还要在大理寺选人!如果我当上察渊司掌使,此次阵眼出事的原因,女儿保证可以帮阿爷查清楚。”

圣人眯起眼瞧了她半晌,突然笑道:“七娘才刚被大理寺参倒,阿爷就立刻把你换上去,朝中也会有闲言碎语的,不如这样,图纸一事交给你去查,等查清楚后,阿爷也好把察渊司交给你,如何?”

赵初荔登时便来了劲:“阿爷金口玉言,女儿一定不会辜负阿爷的厚望!”

圣人轻轻一戳她的脑门,父女俩牵手回到殿中,赵初荔心中雀跃,脸上便带出了喜色,嘴里不停地嘀嘀咕咕,把她想到的思路在阿爷耳边说了又说。

圣人听得耳朵里都满了出来,这一晚上的不悦也变淡了,听着女儿在身边咬耳朵,脸上渐渐起了笑容。

这时,虞守白等人也来到叠云殿,向圣人禀报今晚出事的详情。

赵初荔坐在阿爷身边,狐假虎威地点着头,听虞守白汇报阵眼损毁和修复的情况。

殿外忽然起了骚乱,虞守白声音停下,疑惑地转身。

只见圣人身边的老内侍如惊弓之鸟,一头扎进了叠云殿,滚倒在地上。

吓得赵初荔跑过去扶他:“毕阿翁,出什么事了?”

老内侍堪堪站定后,声泪俱下:“圣人,太子殿下骑马送林御史等人出宫,在重玄门遇到七殿下和叶家二公子,双方起了争执,太子殿下坠马,此刻已经昏迷不醒,危在旦夕!”

圣人脸色倏地一白,立刻就要赶去看太子,站起来时太急,反而向后倒仰下去。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上前搀扶,叶千岩如同遭受了当头一棒,立刻跪下,脸上血色尽失,他惊惶地摇头:“这怎么可能!知则受了重伤,怎么可能出手伤太子殿下!请圣人明察!知则他今夜进宫,正是为了同七殿下退婚,他又怎会和七殿下一起出宫!此事必定还有内情,知则方才还在含凉殿,有没有人看见过他?”

“阿兄现在在何处?”赵初荔抓住毕阿翁摇晃,“阿翁快说!”

老内侍伤心落泪:“皇后娘娘把太子殿下抬到了坤仪宫,现在尚医局的御奉们全都去了,圣人快去看看吧。”

圣人一把推开众人:“先把七娘和叶知则看起来,朕要亲自审问!”说完再也顾不得,急步冲了出去,一路紧赶着来到坤仪宫。

赵初荔跟在阿爷身边,紧紧咬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太子阿兄不能出事,阿兄一定不会出事的,在路上,赵初荔不断告诉自己。

未及坤仪宫,便闻听里面哀哭声如惊雷炸响,震天动地,走在人群中间的圣人一听,顿时仰面倒下,人事不省。

赵初荔亦是双腿一软,跌跪在地后被人拽起,她惶惶抬头,眼里只剩一片模糊,只隐约看见虞守白紧蹙的眉眼不断迫近,随着坤仪宫内传出慕朝华歇斯底里的哭喊,赵初荔眼前一黑,接着意识彻底湮灭。

嘉历二十三年五月初一亥时末,太子赵临瑜薨,大明宫敲响了大丧之音。

永安城所有城楼,在无尽的黑夜里响起振聋发聩的哀钟,丧音传遍全城。

......

“不是我害阿兄坠马的,我没有害死阿兄,不是我,不是我害死阿兄的,是他,是他!”

赵影棠形容半疯,缩着身子,躲在苏贵妃身后,颤抖着不敢出来,苏贵妃哭得昏昏欲绝,跪在地上只会喊冤。

“禀圣人,叶知则是在含凉殿抓获的,末将进去时,他一个人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正在给自己疗伤。”虎卫首领半跪在圣人面前,“他伤得很重,末将已经将他抬来,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叶千岩面色灰败,叶眉蛟含泪争辩:“圣人明鉴,我阿弟今晚一直在含凉殿与魅邪血战,他身受重伤,绝无可能去宝霖殿找七殿下!”

于是虞守白道:“圣人,可否允我去看看叶公子的伤势,如果他中途离开过含凉殿,那绝对瞒不了人。”

圣人垂目允准,脸色一片青白,泪痕未干。

虞守白出去查看后,很快回来禀告:“回圣人,叶公子伤势沉重,想要走动十分困难,在下同时使用了法术,确定他没有离开过含凉殿。与七殿下一起出宫的,只怕另有他人。”

他转向苏贵妃:“娘娘适才说,叶公子来宝霖殿时,头上簪了一朵白山茶,对吗?”

苏贵妃一边发抖护着女儿,一边哀叫道:“确实如此,是叶公子来宝霖殿,让七娘跟他出宫的。”

叶眉蛟高声道:“我阿弟没有簪什么白山茶——”

她忽然一顿,声音打颤:“师叔祖,是张家!从张家逃出的花根最后还是成妖了。”

圣人问到这里,基本可以确定,是有人冒充了叶知则,从宝霖殿拐走七娘,在重玄门遇到太子等人后,太子自然对此感到疑惑,双方当时便撕破脸,之后就出了事。

赵影棠疯疯傻傻,一阵一阵地抽搐,时不时胡言乱语:“是他害死阿兄的,是他!不是我!我怎会害阿兄,阿爷,不是我害阿兄坠马的......”

圣人绝望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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