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过多犹豫，白知意就已经走到船舱内部，站在地下入口的活动木板前。木板下方传来的吼声处于高频段，声音又密集交织，令人厌烦。
即便是模拟哨兵，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和数值，也免不了情绪波动。
兔子安安静静地蹲在木板上，白知意手按在木板上，在那些画面检测不到的地方，细小的触须如同丝线一般从木板缝隙中钻进去，延展开。
「好多丑东西」
「我感觉到了，她在最里面」
白知意抱起兔子，掀开活动木板沿着一条狭窄的木梯旋转而下。木板之下的光线很暗，暗到白知意每往下一阶，视线就模糊一层。
吱呀——
不知道白知意踩到了哪块区域，尖利突兀的声响顿时惊动了附近的畸变种。
这些畸变种似乎和刚刚那几只又不一样。
它们的眼睛已经退化到几乎看不到这个组织的存在，身上被坚硬的鳞片层层覆盖，泛着幽冷的紫光，它们移动速度很慢，无知无觉地向白知意逼近。
白知意躲避的动作很快，但她发现那些畸变种总有方法将她困起来。
扑来的气味很腥。
像是海中泡发的腐烂鱼肉。
一只如此，白知意还可以忍受，一圈围过来，白知意感觉到自己的藤蔓开始躁动，似乎想要把眼前所有的畸变种统统绞碎。
但是，不可以。
她是D级向导，又是新生报到，到目前为止，她想，她已经完成了D级向导应该完成的任务。
那么，接下来在模拟当中有做得不好的地方，甚至有重大失误，也是理所应当。
船舱里的畸变种会因为定位而暂停吗？
如果不会，疼痛的模拟会真实到哪个度呢？
白知意抱紧兔子，往前走了一步。
她屏住呼吸，精神力在此刻高度集中，像是一台无比精密的检测仪器，让隐藏在黑暗中的畸变种无处遁形。
一只，两只，接近二十只畸变种。
这样多的数量，一定不是目前连释放精神体都困难的那些D级向导的任务。
她试图定位那些畸变种，不过很可惜，这些畸变种也依然不会停下脚步。
白知意从畸变种面前快步走过，那些小到几乎看不到的灰白眼睛没有任何聚焦功能，但就是像是镶嵌的死物般阴森森地将光定在她身上。她不去注意那令人发毛的目光，要在它们彻底将自己围住前走到那个受伤的哨兵处。
一道鱼鳍划伤了她的大臂，真实的痛感立刻让她变得麻木起来。
她继续向前，又一颗尖锐的牙齿擦过她的后背。
血液在她的制服上洇开。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那种想要毁灭的戾气再一次上涌。
十米。
畸变种会从各个令人出其不意的角度围堵住她，无论她动作是快是慢，白知意试图保持匀速，情绪平静，注意里却开始向外散，要寻找一个真正的突破口。
七米。
高强度的精神控制加上极为缓慢没有进度的过程宛如钝刀子割肉，她开始不可抑制地感觉到困倦。
她忽然发觉船舱里这些畸变种存在的意义，就是消耗她的精神力。
它们不一定可以一招致命，但是可以一遍一遍地剥去向导的耐心，直到她也变得情绪失控。
五米。
走到哨兵面前时，那些精神力还足够她去安抚哨兵吗？
三米。
管她的哨兵。
走到哨兵面前，时间应该也快结束了。
拐过弯，她在畸变种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个坐在角落，头低下，看不清脸的哨兵。
【发现受伤哨兵，请你安抚哨兵的情绪】
兔子率先从地上的缝隙跑过去。
白知意分了一股神，大腿上又被畸变种狠狠地划了一道，这一下疼得她几乎站不住。
兔子跳起来，飞快地蹬了哨兵的头。
白知意生怕下一秒的播报是：【哨兵已经被你的精神体一脚蹬死。】
不过好在，终究是模拟哨兵，还没有那么脆弱。
哨兵也感觉到了白知意的存在。
她抬起头，漆黑的头发半扎在头后，她脸颊上似乎有道被划破的痕迹，人还算清醒，没有受到兔子蹬头的影响。
她声音略略沙哑，“我说，你做。”
白知意挑了挑眉，好霸道的模拟哨兵。
“好。”
那就试试她。
“左一，前二，右一……”
模拟哨兵的指令十分清晰，节奏也把握得到位，白知意很舒服地就可以跟上她，不过三十秒的时间，她已经穿过畸变种群，出现在了模拟哨兵面前。
模拟哨兵仰头看着她，似乎并不着急让她来帮自己安定情绪。
眼眸中甚至出现了些许作为人的波动。
“你受伤了。”模拟哨兵说。
白知意蹲下身子，身后的畸变种还在向她们走来，越来越近。
【倒计时20秒】
“我情绪有些失控。”模拟哨兵说，“请你帮我平复情绪。”
这是一场白知意不知道要如何做的疏导。
她直截了当地问出口：“怎么做？”
模拟哨兵说：“请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用你的精神力感知我，安抚我。”
【倒计时15秒】
白知意毫不犹豫地将手心按在哨兵的额头上，她身体的隐痛时不时会牵扯她的注意力，她尽可能忽略掉这些，更多地将精力放在手下的哨兵上。
这是她第二次和哨兵有这样的交流。
虽然第一次的哨兵神智不清，第二次的哨兵又是模拟出的假人。
她感觉到哨兵此刻的情绪像是雷暴天气的荒野，刚刚她所有外表的平静都是假象，狂风肆虐。
没有时间了。
她的精神力强势侵入，拨开云层，雨林的风潮湿、温热，开始为荒野带来一丝清新的生机。
她没有注意到模拟哨兵开始复杂的眼神。
【任务结束】
白知意重新返回了模拟室。
刚回来，她身上的疼痛就一扫而空。
她低头检查自己的大臂和腿，毫发无伤，又仔细感知了自己的精神，确认也没有损害后，放下心来。
成老师端着自己的银色保温杯，慢悠悠地走到大家面前，小嘬一口茶，“怎么样啊，第一次模拟？”
全场鸦雀无声。
白知意扫了一圈，周围的向导们没有几个脸色是好看的，甚至有几个眼睛开始往上翻，似乎都要晕过去了。
方一一面色凄惨，生无可恋，“第一次模拟就这么惨，马上就大考了，我岂不是会死得很惨。”
白知意还没有摸清楚哨向学院里其她同学的能力等级，很多事情还不好下结论。
“模拟结果会在今天内发送到你们的终端，记得查收。”成老师说，她目光一转，看向白知意她们，“加一轮的，出列。”
白知意没作声，踏出一步。
方一一要哭出声了，也磨磨蹭蹭地跟了出来。
菲欧娜和利兹显然也是刚刚遭受过折磨的样子。
“我其实还是很仁慈的，加一轮就不用了。”
听到成老师的话，方一一脸上顿时容光焕发。
成老师合上保温杯盖子，笑容和善，“今天你们很幸运，刚刚接到通知，哨兵学院的哨兵会和我们联合模拟最后一轮，另外，【塔】中来了几位很有经验的哨兵回来学院给那群小哨兵们做教练，时间正好合适，她们也会加入到我们的模拟当中来，所以，你们四个，去给那些哨兵做情绪安抚，怎么样？”
白知意现在逐渐习惯了成老师的说话方式。
当她问“怎么样”的时候，就是一件确定要做的事情，不允许反驳。
“【塔】里真正执行任务的哨兵吗？”
“成老师，那些哨兵，是什么等级？”菲欧娜是A级向导，自然不会太过于担心。
成老师想了想，“A级多一点，还有两个S级。”
方一一已经在偷偷掐人中。
S级哨兵啊。白知意低下眼。
“林队长，麻烦你了。”哨兵学院模拟室里，和老师对刚刚摘下仪器的林曜说，“确实也需要有经验的哨兵给大家看看，战场上可以怎么和向导配合。”
林曜说：“和老师，大考是在什么时候？”
和老师说：“下周，这段时间就辛苦了。”
“应该的。”林曜淡淡地说。
和老师把方才的画面投影到场地中央，开始讲解刚刚林曜作为一个已经受伤无法行动且精神波动的哨兵应该怎么处理当下的情况，S级哨兵和A级哨兵列队仔仔细细地听取。
林曜的心思却不在讲解上。
原来，那个向导真的在哨向学院。
刚刚的模拟中，那个向导从畸变种中走出，脸色苍白，鲜红的血残留在脸上，颜色分明。她像是不在意这近乎真实的痛感，带着一身的伤，走到自己面前，微凉的手抚在她的额头，为她做疏导。
林曜明确知道，这只是模拟。
可奇怪的事情是，为什么模拟过后，她的头痛却减轻了？
“林曜，正好向导学院那边的精神定位模拟结束了，待会儿我们一起过去？”另一名老师叫莉莉安，她曾经和林曜是哨向学院的同学，只是后来留校任教，而林曜则去了军区。
她本以为林曜不会同意，但转瞬，林曜就说：“好。”
莉莉安满脸惊诧：“你以前不是最不爱去向导学院吗？”
林曜没说话。
场地中和老师的讲解已经快结束，莉莉安说：“那我们等一下这些小崽子们。”
中央的全息投影还停留在向导手贴着哨兵的画面上。
两个年轻的哨兵学生正站在画面前，没有像其她学生一般立刻就走。
“安霈，这就是那个向导吗？”莱拉深灰色的眼眸盯着那个脸上沾血的向导，问。
高马尾哨兵搓了搓胳膊，“对。”
莱拉问：“待会儿联合模拟可以指定向导吗？”
安霈愣了一下：“什么？”
莱拉说：“我要指定她。”
来啦姐妹们。
我已经感觉到哨向的寒风了哈哈哈，我这本还预计60万字，简直就是给自己手动上难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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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船舱里的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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