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姜泠意识到自己还很糊后，往后的每一天都是第一个到达片场，最后一个离开，每当人们看到她的时候她都捧着剧本默读，台词清楚，打戏精彩，没有谁不夸赞她除了有天赋还这么努力。
也是从那天开始，姜泠终于不再避裴颂年如蛇蝎，自然而然接受对方的好意，仿佛他们真的成了好朋友，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虽然姜泠先前就打过谣言，但依旧有人借此打趣他们。
无论听到多少次，姜泠始终都会端着严阵以待的态度，神色严谨地否认，并且让他们不要再随便开玩笑，这也导致这样的情况屡禁不止、层出不穷，还有愈演愈热的趋势。
每当这个时候裴颂年都会半是调侃似的出主意：“姜老师不理他们就是，你越态度明确，他们越要得寸进尺，何不听之任之，随他们猜去，他们腻了自然就不传谣言了。”
呵呵，别以为她不知道裴颂年心里想的是什么，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谣言是怎么样传出去的。
听到这里的姜泠连装都不装，直接翻了个白眼：“你如果真想为我解忧，那就不要和我靠这么近，保持距离please。”
又被怼得失声的裴颂年这才收敛脸上的嬉笑，主动低声下气地服软：“我不开玩笑就是，你也真是……”不经逗。
后面的话因为姜泠朝他投来冷然的视线被迫中止。
新年的脚步慢慢逼近，气温骤降，越来越冷，剧组也越来越少，如楚曦所说，过年时期由于经费问题剧组的数量通常都会大大减少。
姜泠耸了耸颈肩上的围巾，理了理大衣，刚从滴滴车下来就看到不远处一家新开的咖啡厅，远远望过去，看得出来装潢很漂亮，反正下午才开拍，便进去点了个下午茶套餐，坐在靠窗的位置，出神地凝视窗外发呆。
马上要过年了，现在已经拍了八天，按照短剧的规模，应该能在过年前拍完，后期剪辑的事情她相信楚曦会处理好的，毕竟楚曦的镜头美是出了名的。
她唯一能做的是演好这个角色，按照楚曦的意思是这部剧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五一假期就可以上线了。
短剧为数不多的优点就是拍得快上线得也快，非常符合姜泠这样需要在短时间内积攒人气的纯新人。
所以她接下来的日程就是拍完《他朝若是同淋雪》后准备与开学相关的事情，顺便着手准备剧播出后营销宣传的事情。
“滴滴”——
搁置在旁边的手机响了四声，也振动了四次，姜泠打开手机，一条来自她导师的信息映入眼帘。
说个题外话，姜泠或者该说原主的导师翁美娟是国内知名文艺演员，年轻时演过红遍大江南北的《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女主一角，老了之后一边活跃于话剧行业，一边在B市电影学院担任老师。
翁老师：小姜啊，你看你最近有时间吗？
翁老师：我有个侄女梦想就是当导演拍电影，为了这个梦想她瞒着她父母卖掉了房子积攒资金，可就是临到拍摄的时候原本定好的演员跑了，然后她找到了我这里。
翁老师：她是我侄女嘛，能帮一把是一把，她发过来的剧本我看了，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
翁老师：[文件.PDF]
虽然听起来好像是让她去救场，但对于姜泠现在这种咖位来说，能有戏拍就不错了，人不能太心高气傲。
根据原主的记忆，翁老师对她很好，就算只是救场也不可能把她往火坑里推，既然翁老师说这个剧本适合她，那她就先看看吧，这么想着，姜泠点开文件链接。
这份文件很简短，只有剧本的粗略介绍，连个标题都没有。
[收拾丈夫遗物的邱雨偶然间翻出一块充满魔力的项链，借此项链回到过去改变命运的故事。]
看起来是个奇幻故事，姜泠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
刚看完，对面的翁老师也同一时间发来消息。
翁老师：怎么样？喜欢吗？喜欢的话找个时间一起出来吃顿饭如何？
姜泠略一思索，在聊天框打下文字：很喜欢，不过最近我在拍一部短剧，大概要拍到下周才能拍完。
翁老师：没关系，因为那档子事，现在我侄女不急着开机，年后才开机，按你的时间安排就行。
姜泠：那我们约个下周六下午六点出去吃饭吧？我在学校门口等您。
把和翁老师以及翁老师那个素不相识的侄女约定的时间决定下来后，姜泠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抱着温暖的搪瓷杯，用勺子缓慢搅动着咖啡，激起浅浅的漩涡。
如绸缎般柔顺的黑发垂落肩头，雪白清透的脸藏在黑发中，浓密纤长的羽睫轻轻抖动，米色的毛呢大衣衬得她像矜贵的猫。
整个人纤细高挑得很，即使坐在不怎么惹人注意的角落里，也总能让人第一时间看见，好似她天生就有众星捧月的光晕环绕在她的身侧。
“好漂亮啊，你们认识坐在窗边那个小姐姐身上的衣服是什么牌子吗？穿在她身上好好看啊，我也想买同款了。”自从姜泠走进咖啡厅开始就一直在和自己小姐妹偷偷关注姜泠的王若宁激动得推搡了身边的小姐妹一下。
“有没有可能是人家长得好看才显得衣服好看，哎，这世界就是人比人气死人，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应该是明星吧？”作出这样猜测也不是无凭无据，毕竟她们所在的咖啡厅就在影视城附近，明星拍戏累了来喝个咖啡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不过我怎么没见过她，是新进圈的明星吗？这容貌太有杀伤性了，一定会红的吧。”
“不管是不是明星，能碰上这么好看的小姐姐都是一件开心的事。”王若宁美滋滋地打工，不等开心的劲儿过完，店里又来了一位客人。
进来的客人是个年轻男性，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戴着黑色的帽子口罩，可谓是全副武装，高大挺拔的身材和良好的形态将这一身黑穿出了时尚感，一看就是个帅哥。
“哇，是帅哥。”王若宁忍不住暗暗惊叫了一声，被身旁的陈柔肘击了一下才没继续犯花痴，恢复镇定的模样，“您好，请问您喝点什么？”
一边操作收银台一边抬头问他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王若宁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一杯冰美式，不加糖，打包，谢谢。”
声音也怪好听的……等等，怎么这么耳熟？居然真有人喝无糖冰美式，王若宁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不要紧，彻底让王若宁确认对方身份，王若宁略显局促地询问他：“你不会是……沈羡吧？”
怪不得她觉得眼熟，经常挂在热搜上的人，能不眼熟吗？听说他的新剧开机了，但没想到还真就这么巧被她撞上了。
此刻王若宁的心神已经神游物外，开始盘算一张沈羡的签名可以赚多少钱了。
只见面前的男人抬手缓慢压了压帽檐，帽子下的眉眼弯了弯，将食指置于唇边示意他们：“别声张哦。”
王若宁配合地捂住嘴巴，看了看四周，介于今天客人少，没什么人注意这边，然后她忍不住又问能不能签名。
沈羡没有拒绝，只是微笑着点头，接过纸张签了他的名字。
等到事情办得差不多准备离开咖啡厅的时候，沈羡突然在余光中注意到某个角落，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
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放在娱乐圈中也是独一份美貌。
也是明星吗？沈羡忍不住这么想，这么想着再次抬脚走出去，却不料走到门口的时候碰巧与一个男生擦肩而过，两个人匆匆而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人心有所想，一人急着去见人，竟然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路过了，但凡有人看见这一幕，绝对会忍不住发微博，因为两个人都是容貌不相上下的大帅哥。
“姜老师原来是在这里借咖啡消愁啊。”
本来一直在发呆的姜泠冷不丁听到这个掺杂着笑意的声音，下意识抬头望去，正好看到裴颂年站在她的面前，没好气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也是来喝咖啡的？”
“当然——不是，我是来找姜老师过去拍戏的，虽然我们马上就要杀青了，但姜老师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消极吧。”裴颂年拉开旁边的椅子顺势坐下来。
“哦。”原来如此。不过为什么她会有一瞬间产生失落的情绪？真奇怪。姜泠放下搪瓷杯，径直往外走，“那走吧，去拍戏。”
“等等，你不吃完走吗？还剩下这么多，多浪费啊。”裴颂年叫住她。
“那你帮我吃吧。”姜泠转过身冷冷回答。
“……那还是算了。”倒不是说不能吃，但这样……未必也太暧昧了点，他并不想让姜泠认为他是一个轻浮的人。
到达片场后，楚曦一见到他们两个就疾步赶上来：“你们可算回来了，待会儿你们要拍的戏是男主终于发现女主一直在计划的阴谋了，至于具体的表演把握需要看你们自己的个人体会，到时候再说。”
姜泠听到后点了点头，这场戏她之前就看过，算是整部戏的重头戏之一，很吃演员的演技扎不扎实。
换好古装服，姜泠走到自己的站位，酝酿着情绪。
当看到杀父仇人之子兼爱人的男主来质问自己时，苏洛锦会想些什么呢？
无奈、悲哀、苦涩、绝望，然后是释然、坚定、强颜欢笑和视死如归……
不知道……无论演得再像，她终究不可能完全模拟出苏洛锦的人生，所以她只能尽力，用尽她所有的想象力去构思、去完善“苏洛锦”的所思所想、所听所看。
这正是演员这个行业的宗旨所在，讲一个故事给观众，让剧中人的情感渲染给屏幕外的每个人。
再次睁开眼时，透过姜泠的双眼看见的不是姜泠，而是“苏洛锦”。
**
即使前面有多少条线索、多少个证人指向苏洛锦，只要她亲口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她没有这样的话，他都会相信她，然后去找线索证明她的清白。
所以当事情水落石出、真相如此明显的时候，他还是不相信，还是想亲自找她想要从她口中得到否认的话语。
可是……为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肯跟他说，只是神色淡然地坐在靠近庭院的阳台上，明明天气那么冷，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出神地望着天空，天空中飘荡着鹅毛一般的大雪。
明明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温墨想骂很多话，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转眼间又被咽了回去，最终他还是没有抗住心中煎熬，上前为她披上了大氅，“天气变凉了，要注意保暖。”
这一句话过后便是相对无言的静默，过了好久才有人开口，苏洛锦仿佛看出他心中的想法，若有所指地说道：“只有这一句话吗？想问我就快点问吧，今夜过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了。”
温墨知道她说的“今夜过后”是指什么，不知道该不该问，但还是问了：“你明天必须去吗？不能放弃吗？我知道你为了这一天等了很久，布置了很多事情，但我……想要你活着，平平安安地活着。”
“我不杀他，他不会杀我吗？你未免把你父皇想得太善良了。”苏洛锦觉得这话实在可笑，不由得冷笑一声，眼底是化不开的悲凉。
她刚才在幻想什么？幻想他会抛弃他的身份、他的姓名和她站在一起？真可笑啊，苏洛锦，你怎么这么可笑？
“我不会让他杀你的，在来之前我就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同意，我就可以安排你假死脱身，然后我们一起归隐山林。”温墨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对上那样的眼神很难有人说出拒绝的话吧，苏洛锦也曾动摇过，但也只动摇了一会儿，因为她想起了她的爹娘，想起了皇爷爷皇奶奶，想起了一同陨灭在那场大火中的数万万人。
她早已不只是她自己，从她决定复仇的时候身后就站着那数万万人，她是为他们而战，她绝不能输。
“来不及了，温墨，来不及了……”苏洛锦苦笑着看向他，绝望地摇头，眼神却显得格外决绝，眼眶里没有一滴眼泪，但分外让他难过。
温墨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眼眶通红，疑惑地追问她：“为什么来不及了？你永远是这个样子……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苏洛锦，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相信我呢？”
“就算你知道，又有什么用？你能帮我复仇吗？你能替我杀了你的父皇吗？”苏洛锦自嘲似的反问他，眼尾浓稠红艳得犹如最漂亮的凤尾花，此刻却带着抹不开的哀愁。
温墨沉默了。
苏洛锦见此不由笑得更加苦涩，缓慢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你不敢杀他，因为他是你的父皇，所以你凭什么叫我放弃？你经历过你父母惨死在你眼前的事情吗？你看到过让无数人葬身的大火吗？你听过无数婴童的惨叫吗？但我全都见过，这些都拜你父皇所赐。”
“他杀了我的家人，导致那么多人无辜惨死，凭什么不该死？”
字字珠玑，句句扎心。
末了，苏洛锦顺手拿起桌上的软鞭，故作强势，忍住眼眶中的泪花，拿着软鞭指着他：“如果你真的心疼我、爱我，不如劝说你的父皇让他主动把他的头割下来给我，否则，就尝尝鞭子的味道吧，慢走不送。”
看着这样的苏洛锦，温墨一句重话都说不出，他的心在滴血，在疼，难过地看着她：“所以你还是要复仇是吗？”
“是。”
“……好，我不劝你了，但我也不可能去帮人谋杀我的父皇，祝愿你成功，也希望你能够活着回来。”我会在老地方等你。
盯着她良久，温墨最终只是一声无奈的长叹，然后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
两人的表演传递出的情感渲染给了在场每一个人，无论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都情不自禁红了眼，只有楚曦还保持着身为导演要有的理智，冷静地打板喊停：“卡！两位老师演得很好！下次再接再厉。”
喊停的那一刻，负责化妆的人员一拥而上，来给他们补妆，姜泠这才从沉浸在剧中角色的状态中回过神，坐到一旁的折叠凳上拿起放在旁边的剧本专注地阅读。
忽然她感觉到有人坐在她身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粗略扫了一眼，果真是裴颂年，然后一块洁白的毛巾出现在她眼前。
嗯？姜泠不自觉摸了一把额头，好吧，确实有汗，自然而然地接过裴颂年手中的毛巾，自然而然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各自读着各自的剧本，一整个过程非常熟练。
突然，裴颂年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口问她道：“姜老师过年是回家还是留在学校里？”
姜泠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刚才想到马上就要过年了，但我大概今年不回家，如果姜老师也留下来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做个伴？至少没那么孤独不是吗？”说得很有道理，好像真的没有别的私心，只是单纯出于过年没有同伴的原因。
裴颂年说到这个的时候神情还略显惆怅，好似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这还是第一个我不和家人一起过的春节。”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可能是因为姜泠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过去无家可归的自己的影子，所以难得没有阴阳怪气他。
“因为——我家太远了，我家里穷，供我读书花光了所有积蓄，他们希望我能上个好一点的大学，自己打工的钱除了交学费和生活费之外，就没钱买车票了。”
裴颂年说着，眼睛里似乎进了沙子，低下头，双臂撑着膝盖，努力抑制难过，但从姜泠那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肩膀好似在颤抖。
看到男人哭泣的姜泠有些不知所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连句像样的安慰人的话都说不完整，安慰人的动作都显得特别笨拙：“你别哭啊……我想回去也不能回去过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过年。”
谁曾想，裴颂年在听到那句“陪你过年”的时候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半点没有哭泣的痕迹，好在他演技不错，差点就要抑制不住他的欣喜了：“真的吗？”
对上对方“又哭又笑”的表情，姜泠突然觉得自己被骗了，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真的。”
呵呵，不就是让她陪他过年吗？好啊，她陪就是了，不过陪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那可由不得他。
2号男嘉宾稍微露了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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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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