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相卿诚心向许念递出橄榄枝，并不要求立刻给他答复。在分别时他留了名片，让许念想好后随时联系他。
至于尚安然，她并不是尚相卿的说客，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干预许念的个人决定。云尚会所共餐，更像是她特意安排来犒劳许念的。因为她按许念的偏好来预定菜品，席间偶尔能听到尚相卿被呛到咳嗽，忍不住小声同尚安然抱怨菜品辛辣。
工作室的节假日安排，根据尚安然的行程来定，除了人事专员等文职，基本是弹性工作时间。等许念再见到尚安然，她人已经坐在《先声夺人》后台的化妆间了。
更准确来说，也是《心电有约》第一次节目录制现场。
许念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将台本递到尚安然的面前：“节目组认为卓群空降《先声夺人》的话题度更高，所以恋综开播时，会先播今晚录制的内容，但原定14号的录制不变，顺延到正片第四期播出。”
尚安然半掀眼皮，化妆师的动作跟着停了下来。她草草翻过一遍台本，确认没夹杂其他什么文件后才开始认真阅读。
“节目主持人是江涛老师，今晚你作为特邀嘉宾观赛，需要你熟记节目流程，在台上协助他控场和推进流程。”
“《心电有约》这边主要安排了赛前鼓励和投票环节为卓群拉票两个环节，不过我猜测拉票只是走过场，以卓群现在的热度和人气，节目组应该会给他安排一个踢馆成功的剧本，然后顺势让他成为常驻选手……”
许念事无巨细地提醒今晚的录制流程，给尚安然定下为卓群打配合的调子。至少从两个节目组的安排上看，今晚的聚光灯仍打在卓群身上。
“资本的强大啊……”尚安然拖长尾音，毫不掩饰内心的羡慕。
榆乐选在跨年晚会隆重推出AIdol，赚足了热度和话题，榆乐借此再去和淮东卫视谈资源，很容易就得到卓群空降《先声夺人》的资源。而她作为卓群的合约CP，跟着卓群鸡犬升天，顺理成章跟着成空降嘉宾。
尚安然将看完的台本搁在桌上，示意化妆师进行最后的妆造调整，还能抽空和许念闲聊：“假期没出门？”
“你还好意思问！”许念正经不过十分钟，开口就散发出社畜浓重的怨气，“本来就只有三天假，跨年晚会工作到后半夜，等我回到家直接一觉睡到你来接我去吃饭。”
“吃完饭从会所出来，我人还没进家门，姚导的电话就来了，非要我去台里开会！”
她愤怒地拍了拍台本：“他们要赶在台里领导上班前，拿出两个节目的修改提案，非拉着我熬夜加班干什么？我又没有话语权！还不是他们两个节目组怎么说，我们就怎么配合？明明我今天还在假期中！”
今年的元旦是周一，国家法定假日连着周末连放三天。但因为许念跟着尚安然的行程弹性工作，工作室给她的假期安排在2号到4号，不幸的是她得跟着节目组熬夜修改提案，直到台里领导点头都不算完，紧接着便要节目录制……
好不容易盼来的假期被临时通告冲掉，也不怪她怨气比鬼大。
尚安然发笑道：“有你在，能背书。”
此时化妆师完成了最后的妆造调整，开始收拾自己的化妆箱。尚安然礼貌地轻声道谢后，她才继续安慰许念：“等今晚录制结束，给你放长假。”
见许念眨眨眼，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她解释道：“下次恋综录制前，安排有三次杂志拍摄和一次娱记采访，对吧？”
许念翻了翻手机日程，补充道：“还有其他商务活动在接洽中，基本是因为跨年晚会找来的采访和线下通告，我还没来得及整理出来发你挑选。”
“找借口推了吧。”化妆间没有外人在，尚安然也说得直白，“这些人没有机会接触卓群，就把算盘打到我身上，我可没功夫陪他们八卦。”
许念点头记下，尚安然便继续说：“之前定的通告，能协商改期的就改期，没办法协调的，就按原计划走。”
许念：“这段时间安然另有安排？”
“私人行程，你们都放长假吧。”尚安然神秘兮兮的，不肯透露，起身往外走，“走吧，卓群的休息室在哪里？”
《先声夺人》是淮东卫视的王牌节目，所以《心电有约》凭借裙带关系，顺利地在短期内协调好两档节目在同一天录制。只不过《先声夺人》节目组在演播厅忙碌，《心电有约》节目组主要在后台忙碌，勉强算是互不干扰。
但两者对比起来，小恋综就略显寒酸，有种小制作蹭场地、蹭妆造的不良嗜好的嫌疑。
《心电有约》的镜头跟着尚安然行进，缓慢往另一间休息室推动，尚安然趁卓群闭眼画眼妆时，悄悄接管了化妆师的位置。
两人的跨年舞台是国风舞曲，那时卓群妆容干净，讲究疏朗大气，今晚他的妆容要花哨得多。
就拿尚安然为他眼下贴的碎钻来说，光是材质和大小就有不同的六种。其中最耀眼的，当数点缀在他瞳仁下方的十字切割菱型钻，静静地放在灯光下，也能折射出镭射般的火彩。
尚安然都能想像出，卓群站在昏暗的舞台上舞动时，这些钻石在他那精雕细琢的面庞上，将绘就出如何夺目的璀璨星河。
“谢谢安然老师。”卓群还没睁开眼就先开口道谢。
尚安然诧异：“你怎么知道是我？我还以为能给你一个惊喜呢。”
“香水气味变成了露香苔痕，湿润的花瓣苷苔气息，就和上次见面时一样。”
话音落，卓群睁开眼与尚安然四目相对，煽动的黑色睫羽拂过尚安然的指尖，让她的心跟之一颤。
璀璨星河，在他那双清透迷人的蓝眸前也会黯然失色，切割精妙的钻石刹那变成了拙劣的赝品。
足够比肩内娱门面的明艳漂亮，又不失男性的硬朗帅气，卓群真真切切的十足颜霸。
尚安然愣神片刻收回手，由衷地夸赞道：“你很适合今晚的妆造，让人眼前一亮却不显浮夸。”
他们熟稔地聊天，像相伴许久，已褪去生涩的恋人，语气和眼神没有刻意的成分，令人十分舒适。
很难想象，仿生智能人的微表情已经成熟到真假难辨的程度，尚安然甚至认为卓群要比某些演员更有带入感，这让他们营造出来的暧昧不至于让当事人或观众出戏。
“《先声夺人》踢馆因为采取直播淘汰制，别的歌手上台前或多或少都会紧张。你呢？”尚安然自然地将话题引到赛场，“赛前你会反复预演和推算待会儿要展现的舞台，以避免失误吗？”
紧张、忘词、破音、走位失误等，这些直播舞台容易出现的致命伤，是人类特征专有瑕疵，绝不会出现在AIdol的身上。所以尚安然很好奇卓群在独处时，他那高速运转的“脑子”会思考什么，还是他和电脑一样会待机节能？
刚才卓群化妆闭目时，他的睫羽会轻轻煽动，那样子像极了人类陷入深思的状态。可他真的会自主思考吗？
卓群嘴角淡淡的笑容，与他疏离气质相得益彰，皎如云边月。
他道：“和跨年晚会不同，我登台表演的消息不再需要对谁保密，所以这两天的彩排我都有按时参加。”
“在节目开播前，每个舞台先后会进行三次大彩排，这不仅是为了给歌手和舞美踩定位点和熟悉场地，也是灯光和摄像磨合的过程，每一个准备都是为了呈现出精美的舞台。但对我来说，我并不需要这个过程，我参与彩排不过是为了方便其他人演练而已。”
他意味深长地说：“安然老师，我们的世界全然不一样。”
“因为AIdol的预设，我借人类的语言和动作，以你同类的形象融入了这个世界，这导致你察觉不到我们本质上的不同。如果我刻意调控，借助所有手段掩盖自身瑕疵，我想安然老师会忘记我并不是人类这件事。”
“如果安然老师试图去理解我的想法，应该先了解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不同在哪里。”
AIdol卓群是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交叉点，他拥有人类的仿生实体，内芯却是虚拟世界的尖端结晶。他的思考和运作模式，严格遵循虚拟世界的算法和规则，只不过他的所有言行是通过人类的行为模式表达出来，迎合人类特征罢了。
“安然老师不必担心，今后在你面前，我愿意以你的法则出现。”
卓群的话提醒了尚安然，她从未站在人工智能的世界反观自己身处的现实世界，惯性思维地用人类的角度去猜测AIdol的行径，比如她会好奇卓群独处时，会不会思绪飘飞，可她从不认为待机的电脑“会不会做梦”……
尚安然会陷入这种思维悖论，根本原因还是她或多或少被高度仿真的AIdol欺骗了，至少她潜意识里模糊了卓群非人类的界限。
她恍然大悟：“精心准备一个舞台，我们人类需要从记歌词旋律和肢体动作开始，一遍遍地重复，从生疏直至熟练，甚至到呈现舞台的前一刻，我们都会担心疏忽大意造成各种各样的舞台事故。”
“但对你来说，你完成一个舞台，只需要一串执行代码，甚至是以一键复制粘贴的方式解析，完成任何复杂的唱跳。”
卓群含笑点头：“是的，在AIdol算法中，早已经对我所有的动作做出预设，其中甚至是细节到我面部每条肌肉的收缩范围。”
“设定一个全新的舞台，对我来说不过是活字印刷的过程，将不同幅度的动作指令进行重组而已，这个过程在虚拟世界中，只需要解析指令后形成一串代码便能完成，完成后无论我按指令重复多少次都不会出错。”
他这和天生爱豆圣体，还有什么区别？
付出过巨大努力，收获还赶不上最近撞大运的尚安然表示实名羡慕，说话也酸溜溜：“看来你自认稳赢了？”
卓群似在故作幽默：“输赢需要配有赌注才值得期待。”
尚安然觉得咿呀学语的卓群很是新奇，她并不知道他在表述谁下达的指令，于是弯唇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如果我今晚踢馆成功，我能不能和安然老师有个私人约会？”
所谓约会，自然是《心电有约》既定的节目安排，尚安然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卓群会以这样吊人胃口的口吻，在这种语境中突然说出来，而且语气还透着一股浓浓的人造苏感……
“先赢给我看。”尚安然硬着头皮接话，“进入《先声》十八强的选手可都不简单。”
“好。那下次约会，安然老师开车来接我？”卓群面不改色，这样尴尬的台词，他竟能做到毫无反应，也算他终于有了些许智能机器人的特性，“我在榆乐等你。”
尚安然：“？？？”
她没听错吧？约她还把她当司机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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