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今雪怕冷,但他又挺喜欢雪的。
因为他的名字叫傅今雪,上学的时候,老师念着他的名字说这个名字好,好熟悉。
老师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的说,傅红雪,古龙大侠笔下我最喜欢的一个侠客。
第一悲情剑客。
无论是‘第一’还是‘悲情’俩字对小学时候的他们都很有吸引力。
那一堂语文课,老师讲跑题了,讲起来他最爱的古龙,讲了他最喜欢的大侠傅红雪。
他说古龙赋予了傅红雪孤独、苍凉、阴暗和决绝,赋予了他一个最极致,且超越人性的设定:无论这个江湖,多么残忍和狡诈,无论他身边的人,带给他多少痛苦和折辱,他的本心本性,从未动摇过,对心中美好的向往,这个纯粹到极致的少年,从未改变,即便陪伴他的只有寂寞与孤独……
他说傅红雪本来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却被命运选中,做了一把复仇的刀。复仇了一辈子最后却成了一个笑话,这是他的悲情所在。
傅今雪牢牢的记着傅红雪这个人物不仅仅因为他也是孤儿,还因为老师给他深度刨析了这个人物。
他说这个孤儿穿上傅红雪的红衣黑袍,他就是那个把所有渴望深埋在心底,不愿意辜负身边任何一个人,刀在人在,刀亡人亡,目光坚定但同时含满无辜的少年。
他说,傅红雪就像是冰上的阳光,分外灿烂,分外辉煌。
从那时起,傅今雪就越发喜欢他的名字了。
跟孤儿院院长说的不一样。
不再是一个飘渺无根的‘父母爱他的’说法,他更想要跟傅红雪一样坚定不移。
当然要他一个安稳世界里的小孩做大侠肯定是没机会了,他后来也忘记做‘傅红雪’的事了。但他
喜欢下雪天却没跑了。
只是可惜他们这里离海近,受海洋气候影响,冬天下雪的时候少,偶尔下一次雪孩子们都跟过年一样,他拉着柏凉出去玩雪,两人手冻得又红又青,被傅姨说一顿。
傅姨先说他:“阿雪,你手还要不要弹琴了?你跟柏凉比什么,他手以后去挑大粪的,你要是冻了手会痒一辈子的!”
傅姨又气又急,给他手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的防冻膏,也给柏凉涂上了,傅姨虽然说柏凉以后要去挑大粪,但还是给他涂了厚厚的一层,柏凉都嫌弃了,冷着脸说:“我去挑大粪,冻了就冻了吧!”
傅姨就笑话他:“等你晚上又痒又疼的时候记得别哭啊。”
晚上果然他们俩不好受了,傅今雪怕冷,傅姨给他们俩盖的被子很厚,手在被窝里暖和过来了,又痒又疼,猫抓心似的,别提多难过了。
睡着了都忍不住抓,第二天两个手都抓的跟被老鼠啃了似的。
傅今雪看看柏凉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跟他说:“我晚上做梦被老鼠咬了。”
他还记得当时柏凉嘴角抽了下,跟他说:“一会儿傅大姐问你,你就说被老鼠咬了,看她信不信?”
傅姨当然不信了,又把他们俩说了一顿,晚上的时候给他们俩戴上了手套,勒令不准再抓,要不就绑起来。
但人的意志在睡着后就没了啊,两个人睡觉前想了一个办法,傅今雪帮柏凉抓着手,这样两人都空不出手来抓。
那时候想的都挺弱智,睡着了谁还会抓着谁呢?
但很神奇的是柏凉给他抓着了,他为了怕自己意志力不够,把两人的手都夹在了傅今雪的大腿间。
第二天手套早就不见了,但手上没有再抓破,傅姨还夸了他们俩。
不知道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柏凉睡觉总喜欢抓着他手腕然后一起夹在傅今雪腿间,傅今雪还没有睡着的时候很不乐意,那时候还不到青春期,还不知道什么叫害羞,就是单纯的不舒服。
但睡着了他也忘了这回事了,日久夜长,潜移默化的柏凉的手就习惯性在他腿间了,有时候没有睡着前傅今雪就把他拍开,但晚上他自动就摸过来了,傅今雪也懒得理了。
再后来他们两个长大了,也曾想着分开卧室的,但他们住的房子并没有太宽敞,房子都是自家盖的二层小楼,傅今雪养父母没有去世前的住处,后来傅奶奶租给了傅姨做钢琴班,外面宽敞的客厅改成了教室,主卧室就傅今雪跟柏凉住的一间。
傅姨就把主卧给隔开,但是隔开后有一间没有窗户,傅姨让柏凉住,不管白天晚上都是黑的,柏凉住里面感觉挺可怜的。
傅奶奶也哭笑不得,说怎么舍得让自己亲儿子睡小黑屋的?
傅姨就说柏凉不怕,这小孩还整天闹着要看恐怖片呢。
但柏凉那次说害怕,于是最后还是两人一个卧室了,把隔断又撤了,傅姨说真是白折腾了她一个月的花销。
他跟柏凉的童年里最喜欢的事还有晒虾的季节,就是把打捞来的鲜虾晒成虾干,留作平时当零嘴吃,能补钙还方便,这是从老一辈就流传下来的。
傅奶奶最会做了,她晒的虾非常有嚼劲,还好吃。
这个时间一般选在秋天,临近冬天,好晒且好存放。
傅奶奶会在周末的时候,事先买下十多斤的大虾,煮熟了,铺在笸箩里晒在地上,煮红的大虾在院子里传来阵阵香气,猫儿都忍不住窜到他们家叼几个。
傅今雪跟柏凉周末就负责看着,一边看着一边吃,吃的比猫多。
傅姨就笑话他们俩,这不等晒干就得吃光了吧?
傅奶奶就笑,说让他们俩吃,没关系,多吃点儿能长高个儿。我晒了很多,一个冬天都够他们俩吃的。
冬天出海的次数少,大虾就非常贵了,所以傅奶奶才备下这么多。
等晒干后的大虾就没有那么好剥了,外壳全都干了,虾须硬邦邦的跟针一样,一不小心就会扎到,扎到手就会痒。
想吃好吃的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傅姨对他的手非常宝贝,伤一点儿都不行,于是让她亲生儿子剥虾。于是柏凉就一边给他剥一边说他馋猫,但他说归说,还是每次都给他剥。
柏凉也会被扎到手,他不爱弹钢琴,手上都没有多少茧子,比傅今雪还不经扎呢,扎到时他眉头也一皱,傅今雪就帮他含在口里吸一下,就如柏凉给他吸一样。
小狗的唾液有自愈的功能,人类没有,但求心理安慰而已,彼此温暖。
剥完了冬天的干虾,夏天的鲜虾柏凉也剥顺手了,在往自己口里放的时候,先给傅今雪口里塞一个,久而久之,家里但凡有大虾这道菜,都由柏凉剥,傅姨每次都直接找两个盘,先让柏凉一起给剥出来。
柏凉想要反抗,傅姨就说他技术最好。
柏凉很是郁闷。
傅姨又说他,这是为你好,你多练练以后给你媳妇剥,到时候我就不用你孝顺了,也就让你剥这几年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
柏凉就气道:“我不娶媳妇行了吧?”
哈哈,傅今雪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时候没有想过以后,总以为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柏凉,傅姨,奶奶……柏凉,柏凉……”
陈轩听着嘴角抽了下,傅今雪有点儿偏向,他叫什么‘傅姨’、‘奶奶’的次数远远少于‘柏凉’。
就连周晴风都纳闷了。
周晴风又给傅今雪脑门上贴了一块儿退烧贴,跟陈轩道:“他是想弟弟了吗?”
陈轩哼了声,柏凉是哪门子弟弟呢?
周晴风又道:“要不让WIN来看看他?”
陈轩立刻反对了:“不行,你忘了金姐怎么说的了,咱们以后要跟他们划清界限!”
周晴风不知道柏凉的真实心思,但他陈轩很清楚,傅今雪必须要跟他断了。
“那明天如果傅哥还不退烧,咱们就去医院吧。”
周晴风只好无奈的说。
陈轩也嗯了声,傅今雪躺在床上这个样子跟他以往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时候差远了,陈轩都有点儿贱兮兮的怀念傅今雪耀武扬威的时候了。
但第二天傅今雪就退烧了,仿佛白天一到,晚上的梦魇就都没了一样。
所以林小悠说‘跟公司打报告,说送他去医院看看的’话,傅今雪没有同意,他跟林小悠道:“不用麻烦公司了,不用告诉金姐,不用去医院。”
他心冷,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林小悠没得办法,白天一直陪着他,但他白天确实不发烧,只能嘱咐他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嘱咐陈轩跟周晴风好好照顾他。
周晴风跟陈轩也全心照顾他,一改往日的塑料情,所以当陈轩晚上又听到傅今雪喊‘柏凉’时,摇晃他说:“傅今雪,你太没良心了,你怎么不喊我跟周晴风的名字呢?”
陈轩刚说完,傅今雪就喊他了:“陈……轩,滚。”
陈轩登时被气歪了鼻子,这家伙睁开眼了,被他晃醒了。
“傅哥,你感觉怎么样?”周晴风在往杯子里倒冲剂,他跟陈轩睡的晚,这样睡觉前都能来看看傅今雪,傅今雪发烧也是在这个时候,得再吃一次药了。
傅今雪头昏脑胀,嗓子冒烟,他手摸着脖子张口干咳,陈轩在旁边说他:“傅哥哥,你看看你至于吗?为了要在舞蹈上赢过我,现在病倒了吧?”
嗓子哑了还喊人,真是要命。
傅今雪还想伸手打他,陈轩把药递给他:“傅大郎,该吃药了。”
傅今雪哑着嗓子:“滚。”
嘿,骂‘滚’还挺流畅。
周晴风听着他嗓音叹气道:“傅哥,我们明天去医院吧,你嗓子都哑了。”
傅今雪把药喝了,药还是甜的,他没有太排斥,他还是想睡觉,眼皮都抬不动了,所以只嗯了声:“明天再说吧。”
他还想沉浸到梦里去。
傅今雪白天的时候又好了,烧退下来了。
这次林小悠跟金姐一起来的,金姐还带来了家庭医生。周晴风跟金姐说了傅今雪晚上总是发烧的事,今天直接把医生请来了。
她跟劝孩子似的语重心长:“今雪你听话,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打针,公司现在不是冷落你,等你病好了,咱们还要忙回归期的事。所以咱们赶紧好起来好不好?”
金姐皱着眉头,她怕傅今雪是得了心病,伤心了。
虽然他们出不了门,但网上的事是瞒不住的。
公司现在很忙,忙别的乐队,PY乐队休息,但公司不能休息,让女团的回归期提前了。除了女团,还新培养了一个乐队,三个男生组合,跟PY乐队一个模式。
傅今雪是比较敏感的性格,金姐怕他想多了。
傅今雪看着金姐嗓子发紧,也许是生病的原因,他看着金姐都觉得慈祥了,他正要跟她说谢谢的,就听见金姐跟周晴风说:“咱们现在不太好去医院,人多口杂,且外面又冷,所以我带医生来给今雪看,大夫是我信得过的朋友,医术精湛,对付一个小感冒不在话下。今雪听医生的话啊。”
金姐想的周全,因为这个关头如果让粉丝知道傅今雪病倒了,恐怕要闹事。
他们这几天就在抱怨为什么公司不给傅今雪安排采访,这就是对待金奖获得者的待遇吗?
傅今雪张了下口又闭上了,他也知道他现在不好去医院,公司四天没有给他开发布会及采访,肯定有很多质疑的。
他之前说不去医院也是因为这个,可从金姐这里说出来他心里不舒服了,刚才还觉得金姐慈祥的,现在她又成了金扒皮了。
傅今雪不想说话了,感觉嗓子越发疼了,他知道是他自己侨情,想的多,可他就是忍不住去想,公司就是拿他当摇钱树。
周晴风看到医生给傅今雪检查完,挂上点滴后也松了口气,认真的听医生嘱咐,医生说,感冒发烧是正常的,身体好的也要3天才能完全退烧,体质弱的可能要一周,这就是病去如抽丝。
陈轩拍了下自己:“我就是体质好的,我传染给了他就好了。”
金姐拍了他下:“还好意思说。”
周晴风跟傅今雪笑:“那傅哥哥你传染给我吧,你早点儿好起来。”
金姐叹口气:“你们几个都好好的,等病好了,我去跟周总谈。”
金姐没有把傅今雪生病的事告诉周长云,周长云如果是站他未婚妻那一边,那她何必告诉他呢,傅今雪怎么也是她的艺人。
金姐看着傅今雪:“好好养病,别让金姐担心好吗?你可是金姐的……”
傅今雪接上:“摇钱树。”
他沙哑着说,金姐被他噎住了,当着好友医生的面只能咳了声:“你这孩子!”
医生嘱咐好了周晴风,每天挂两瓶药水,他这两天都会来后就跟着金姐一起离开了。
陈轩跟周晴风都以为傅今雪挂完药水晚上就能好的,明明晚上的时候,还吃了林小悠带来的粥,饭量还可以,结果他晚上又烧起来了。
一发烧就喊人,喊的大多是柏凉。
周晴风都着急了:“他是不是担心WIN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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