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永言好像猜到了他会问到裴极。
他说不怎么样。
当时顾星维走了之后，秦永言和罗冰真等到凌晨才见他从办公室出来，脸色极臭。
隔天摄影展，秦永言多瞄了几眼，那精神状态，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
其实一通表白完被裴极撵走后，顾星维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还有点生他的气——同意就同意，拒绝就拒绝，骂人算怎么回事。
听秦永言讲完他状态这么差，心里那团本就不太强烈的火一下灭个干净。
他想了想：“况野的人口风都怎么样？”
“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心放肚子里，嘴巴都严实着呢。”
挂了电话，顾星维的思绪还在恍惚，他怀疑自己在飞机上十几小时都没合过眼，太阳穴针扎似得疼，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他去冲了个冷水澡。
凉水让人清醒，半身裹着浴巾出来，他动作不轻不重地擦着头发上的水珠时，想到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漠城录制综艺，毛巾丢到水池沿上，联系了戴思若。
童亿转交的东西他准备叫个同城送过去，让她给个地址。
戴思若说：“先放你那吧，我最近不在申城，山里散心，等回去了我自己上门取。”
“几号回来？”
“还没定，怎么了？”
“我明天出发去漠城录制综艺，连录三期，不保证音乐剧正式演出之前能回来。”顾星维建议：“要不我先帮你同城送到乔源那儿，你回来了去他那儿取？”
“明天就去？”戴思若笑道：“行啊，你不嫌麻烦就行。”
瑞士的气温怎么样先不提，申城属江南，漠城则北到了边境，五月下旬的天气，三座城市的气温差别极大，再好的体质，半个月内这么辗转也吃不消。
到漠城的第二天，顾星维发烧了。
状态不佳，担心影响录制，他找导演组商量从第二期再参与录制。
节目组不同意，说宣传照都出去了，他不参加第一期会影响宣传效果。
当然，考虑到他生病了，他们会和其他嘉宾和摄像组沟通好，游戏环节让他划水，不会给他太多镜头。
可节目组说的话全是放屁。
综艺是励志体验类目，几个常驻嘉宾都是男人，胜负心一个比一个高，没一个看他状态差愿意让着他的。
几个机位围着他转，摄像组解释他是邀约嘉宾，得公事公办。
无奈之下，他只得顶着39度的体温，配合节目组的安排。
耗力又耗脑，第一天录制完，他差点宕机。
晚上吞完两片药，想早早睡下，偏陈瑞是个没眼力的，刚眯着，电话来了。
音乐会一个月后开始巡演，聊得无非是准备工作，顾星维听完她一通嘱咐，看完她发来的策划案，鼻音很重地问：“曲目里怎么没放新歌？”
“你说呢？”
顾星维：“……”
演唱会上唱新歌还是陈瑞之前的建议，但他近期因为裴极突然出现的事心神不宁，还擅自签了综艺，导致写歌进度一拖再拖，原本定的这个月底完成，现只剩一周了，词还没写完。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加上吧，第一场演唱会前一周，肯定能出。”
陈瑞不采纳：“月底词给我，我就加。”
像是怕他争结果似的，还直接挂了电话。
顾星维瞬间口干舌燥，端过床头柜上的水水杯大口大口往胃里灌，手指习惯性地划着屏幕，点开了一个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三天前……
“追人不是这么追的，以裴极的性格，你越是缠着，他就越不想见你。”
“顾星维，回去吧，回申城，先撒一阵儿手，静下心好好想一想，怎么做才能让他不避着你。”
手机屏幕快被盯穿了，顾星维把水杯缓缓放回床头柜上，手机又扔到一边，躺下了。
综艺第一期录制了两天半，他还没好全，第二期又要去滨城。陈瑞担心这么折腾会导致他感冒加重，让演唱会策划团队直接赶去滨城，整排练工作。
几天后，许是滨城沿海，空气好，气温不冷不热，综艺第二期录制时，他状态调整过来了。
但不知道是节目组有意炒作，还是网友们太火眼金睛，录制完第二期，网友们根据节目的路透宣传照片，讨论起他两期录制时精神状态的差别。
顾星维还是想把新歌放进演唱会的曲目里，忙着闭关写歌，等听到消息时，陈瑞已经在拟解决方案了。
她还说事儿不大，让他别分心，好好录制和准备演唱会。
同样是经纪人，陈瑞和罗冰真的作风风格天壤之别。
罗冰真把风险控制四个字像是嵌入了骨髓里，无论什么事，她都提前想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以及应对方案，她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公关危机这个词。
而陈瑞，她喜欢未知，擅长冒险，享受自己解决完一件事心理上的成就感和满足感，风浪来临时，在不影响到他事业发展的前提下，为解决事情，再变态的方案她都想得出来。
合作好几年了，顾星维了解她的手段，大概知道她准备怎么处理这事。
放在之前，他会据理力争一下，但现在他知道自己不能干涉。
小蔡凌晨5点送东西的那个早上，陈瑞可能就猜到裴极回来了。
他坚持去瑞士拍广告，她明明看出了他行为反常，却没干涉，也没过问。
等到他赖在瑞士不肯走时，她才出面。
任何事都有硬币正反面，罗冰真能掌控每件事的走向，前提是清晰知道对方的一举一动，说夸张点，Yordy身边可能全是她的眼线都。
陈瑞爱冒险的性子，反而让他在很多事情上有选择权，给了他相应的自由。
要自由，就得付出代价。
这是去了一趟瑞士得出的道理——在罗冰真画好的圈里打转的窒息感，他现在还没缓过来。
这也是他不相信裴极是Yordy的另一个原因。
裴极那么特立独行的一个人，又了解罗冰真的做事风格，肯定不会明知道是火坑还往里跳。
陈瑞做事效率高，隔天，节目组官博po一张图堵住了悠悠众口。
还是一如既往地变态。
顾星维的名字飘在热搜第一，但不只有他自己，同挤一行的是和他3年前传出过绯闻的三线男演员汪思源。
第二条是汪思源参加第三期综艺录制，档期已敲定。
明摆着在引导着网友们：他第二期综艺录制状态好，是因为知道了第三期汪思源来参与录制。
看完热搜内容，沙发上的顾星维紧握着手机，半个手掌死死摁着额头，无奈闭眼调整思绪。
他明白，事情发展成这样，陈瑞也是没办法，这都是节目组想要的结果。
汪思源目前是两部热播剧的男主角，代言活动一大堆，再火的综艺也得至少提前一个月发邀请邮件。
他们故意瞒了汪思源要参与第三期录制的消息，其实哪怕他第一期录制时没生病，节目组也会想办法搞出个花头。
就是为了宣传。
谁都没错，错就错在他不该冲动接下这综艺。
“这就是个小八卦，离塌房远着呢，用不了一个月网友就忘了。”小蔡过来安慰他，“别愁，不会影响演唱会的。”
顾星维缓缓睁开眼，沉默着起身，推门出去了。
小蔡转过脸与办公桌后的陈瑞对视一眼，陈瑞稍抬抬下巴，小蔡连忙跟上去。
楼道里十分寂静，小蔡守在门口，看顾星维戴着只耳机站在一扇明亮的小窗前低头在看手机。
黑漆漆的屏幕上只有个红色通话键，很明显是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在等对方接。
没一会儿，屏幕暗了。
小蔡忽闪忽闪眼睛，忍不住开口：“瑞士现在凌晨3点。”
顾星维愣了一会儿，敲了一行字发出，手机塞进裤口袋，转身下台阶，没什么情绪地说：“让陈瑞给我订张飞瑞士的机票。”
“……？”小蔡连忙喊：“定哪天的？”
顾星维没回，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
一个小时后，综艺录制片场。
几位常规嘉宾互相调侃完，节目组通知顾星维出场，他态度敷衍地往旁边一站，简单对镜头挥手，又按剧本上的安排卡着点收回。
接着，一辆黑色商务车突然停到他面前，汪思源穿着一身白色正装戴着墨镜从后座下来，两步站到他旁边的空地上，摘掉墨镜开始自我介绍。
节目组有意搞事，自然不轻易放过这一幕，一位常驻嘉宾笑着说：“思源看过前两季吗？”
汪思源笑着跟他聊了起来，顾星维在旁边听着。
就在他们聊到汪思源和他应该挺熟的，轮到他接话时，顾星维把剧本上的内容抛之脑后，故意一摆脸，冷漠道：“我没参加前两季，也没看过，不像你这么跟他有共同话题。”
不远处空地上正在翻剧本的小蔡倏地一抬眸，临时改剧本了？
“小蔡。”一旁的陈瑞抱着双臂突然叫她。
“瑞姐。”
陈瑞说：“给他订票吧。”
“……录制结束就放他走？”
“不，定今天晚上的。”
“瑞姐！”
“节目组搞事情是为了宣传，宣传是为了收视率，他就是抓住了这个点才临时发挥的。”
“观众喜欢磕CP，但比起避嫌，她们更喜欢磕一方义无反顾地吃醋。”
“以我对星维的了解，他这时候故意和某个要强的嘉宾干起来，接着就是游戏环节故意在镜头前受伤，逼节目组让他停止录制。”
“他不说定哪天的机票，就是让我配合他演戏。”
小蔡细细听完，疑惑道：“如果节目组不放人呢？”
“节目组不是傻子，与其让他跟这些人搞一整期，不如让他半路撤，影响不了后半期的看点。”
“后半期的看点是汪思源，他只要在星维走了之后一直表现地心不在焉，再被欺负欺负，临了煽情地给星维打个电话，最好搞几滴眼泪出来，效果就能拉到最满。”
“瑞姐……”小蔡双眼亮晶晶的，“你改行做编剧吧。”
陈瑞掐了掐指腹，声音没什么情绪：“订票吧。”
在陈瑞的意料之内，录制进度没到三分之一，顾星维就和开始时被他怼的那位嘉宾彻底结下梁子了。
第一场游戏有分队环节，顾星维又无视剧本上的安排，和人家争起了队长位置。
节目组发现让他自我发挥更拉节目效果，都没上去拦，还助纣为虐地尽力配合他表演。
常驻嘉宾以为他性情大变是因为汪思源，不想他那么如意，原本被分到他的队伍，找理由拉着汪思源陪他一起跳队。
汪思源被拉着一直胳膊，皱起眉头去看他。
顾星维挑一下眉梢，抬手抓住常驻嘉宾拽人那只手的手腕，皮笑肉不笑道：“啥时候轮到你替他做决定了？”
镜头这边的人全部“唔~”了一声，嘉宾觉得自己理亏，不跟他争，话头抛给汪思源：“思丁跟我搭档的最契合了，肯定不忍心和我对立面吧？”
汪思源张张口想说些什么，顾星维拍一下他的肩，看着他说：“你自己决定。”
汪思源一顿，脑子里突然冒出几帧三年前的画面。
他那时候刚从音乐剧转到电影业，接了部电影，当小配角，拍摄完一段戏到化妆间换造型，顾星维就坐在化妆桌上，拿着一个小本和女主角在聊剧情梗概。
混到娱乐圈才算追星成功，这是汪思源进圈前给自己立得目标，可偶像真就在眼前了，别说上前搭话合照了，他四肢麻木，跟个木头人一样完全动弹不得。
可能是顾星维不是他刚粉时一首歌的点击率不过千的小歌手了，他现在正爆火，好多电视剧和电影都在请他著词主题曲。
汪思源不敢上前搭话，拿起手机找角度偷偷拍照片，紧张之余忘记开实况，“咔嚓”声响彻周围。
顾星维转脸朝他看来。
“你瞎拍什么呢？”电影女主角起身冷着脸走上前，夺过手机翻到他的相册，删掉了刚刚的照片。
“再有下次，我就找你经纪人了。”
女生把手机放到桌上，和顾星维打了个手势，转身走了。
从头到尾，汪思源却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两只眼睛只知道盯着顾星维。
顾星维也没和他说一句话，从桌上跳下，也走了。
再见面是晚上的杀青饭局，汪思源从开机精神一直紧绷着，多喝了几杯，彻底放松了，精神不受控，逮到谁怼谁。
导演都被他怼愣了，一脸怒气地给他经纪人打电话。
他经纪人手底下十几个艺人，哪有空操心他，汪思源摆着臭脸提前离席，也是这个时候，顾星维到了。
酒精壮胆，汪思源上去就找他要签名还要合照，顾星维两只手指头摁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一个椅子上，游刃有余地和导演讨论完了工作，还顺带帮他解了围。
饭局结束他跟着顾星维到楼下，车来了他又冲动地跟着上了车，顾星维和传闻里一样，不是什么好人。
车辆启动之前，没赶他下车，也没多问原因，只甩出两句话——
“对导演甩脸子，后果想过吗？”
“都是第一次做人，我干嘛让着他？”
“醉着就算了，我烦闻到酒味。”
“我没醉。”
顾星维带他去了酒店。
空房间，什么东西都没有，顾星维到浴室冲澡，汪思源心乱如麻，盘腿在地毯调整呼吸。
等他洗完，许是看他局促，顾星维走到玄关拿起一瓶水朝他丢来。
喝了两口，没什么味道，汪思源拧上放到一边，再回过头顾星维坐在沙发上撑着一边腮没什么表情地在看他。
酒后，又带他回酒店，酒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又这么看着他，汪思源再恍惚也懂了什么意思，气氛凝滞中，他调整一下呼吸缓缓朝顾星维凑过去。
他谈过恋爱，也拍过吻戏，按理说在凑近的过程中，对方的呼吸声就有变化了，可顾星维不仅呼吸声没变化，神情还是一样的冷淡。
可能碰到唇了就不一样了，可就在他准备直接贴上去时，突然一只手让他闪开似的拍了下他的肩。
“早点睡吧。”
“……？”
顾星维从沙发上起身，房卡丢给他，到玄关三两下换好衣服，“导演那边我会帮你搞定，睡吧。”
他拧开房门走了。
拍肩膀这一下，力度和那次一模一样，这是让他远离的意思。
一个多小时前，顾星维找过他，一起上热搜这种事，肯定是两方经纪人提前沟通好的。
汪思源实话实说，他需要炒作涨名气。
顾星维也爽快，说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几年前的事相互都是年轻不懂事，没意义再提。
乱七八糟的画面在脑子里闪完，汪思源笑道：“是啊，我们最契合了。”
为了节目效果，他也拍一下顾星维的肩，“我去给你当卧底。”
顾星维现在戏瘾正足，没理他，看向常驻嘉宾，“卧底自古都没什么好下场，你们要是被发现了，可千万别供出我。”
常驻嘉宾假笑：“酷刑用尽都不提一个顾字。”
顾星维装模作样地比一个握拳手势，对方也聪明，连忙握住，两人异口同声：“义气！”
义气俩字只是嘴上说说罢了，第一阶段海边划船，任务是剪船头的气球，队员各一个，队长有三个，那位常驻嘉宾对其他人的攻势都不为所动，只盯着顾星维的走位。
先是拎着汪思源剪下他第一个气球，顾星维准备在这个环节就把自己弄伤了，没有像前面的环节跟他死扛，随他怎么攻击都逆来顺受。
他故意让出第二个气球，被抢期间还故意演得是因为汪思源也参与了，顾星维全部无视，趁场面混乱时，拔掉了自己区域的安全分界线。
眼看差不多了，他紧了紧身上的救生马甲，慢慢往船边靠。
他游泳是强项，等会儿只要被捞上来的时候装得够像就行，想着，慢慢往后滑动船只。
“顾星维，你脱离安全区域了！”
耳麦里，工作人员挨个提醒——
“顾星维，赶紧回来！”
“顾星维！别动了！救生组接到你之前不要动！”
“顾星维，你听不到我们说话吗？！”
“顾星维！”
“星维，别折腾了。”陈瑞也来凑热闹，八成是导演组安排的，顾星维只当她在配合演戏。
可她下句却说：“裴极来了。”
“！”顾星维一怔，连忙朝岸上看，可离得太远，只看到乌泱泱的一团身影。
他扒开救生马甲，掏出手机准备给陈瑞打电话，约莫猜出了他不信，刚解锁，陈瑞发来一条消息。
十几秒的小视频，背景确实是不远处的岸上，裴极站在机位后面神色淡淡在看海面。
如果不是旁边还站着个齐墨，他都怀疑这一幕是P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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