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解决不了的困境就逃避。这是我的人生哲学。
管它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自然沉呢,只要闭上眼,我就不会知道船已经到了桥头。
或者说,只要不做出抉择,我就不用承担做出了错误抉择所带来的后果。
——
所以我跑了。
陆庭刚一出现便变成了全场的焦点,被宾客们团团围住。
他的视线被某道不知情的身影挡住了,我便趁着这个空隙逆着人流后退,借着高高的香槟塔和人群的掩映缓缓蹭到了侧门。
越过数个跟我打招呼的明星,少有人知的侧门近在眼前,我似乎已经闻到了自由的芳香了。
胜利在——
望个大头鬼。
门侧突然冒出两个侍者,行动跟幽灵一样,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带着白手套的手挡在我身前,侍者的态度客气却坚定:“迟先生,陆总说他有话跟您说,请您务必等一下。”
——
跑了,但没跑完。
可恶的陆庭!
深沉、狡诈、老谋深算。
他知道我会跑,所以早早地就派人拦住我。不用看我也知道,宴会厅正门和其他几个侧门必然也有他的人。
可恶!
——
在接连识破了我的尿遁、花言巧语、跟着人群混出去、乔装打扮等计俩后,侍者终于认清了我想逃走的意图有多么强烈。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他请示了一下上级后,直接把我请到了陆庭的车里。
车里还有一个等在原地的司机,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应急的时候还能担任保镖的角色。
他显然也接到了指令,虽坐在前排,却暗暗通过后视镜看守着我。
数次尝试失败后,我已经丧气地接受了现状。
我迎着后视镜司机的视线看了回去。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他脸红了。
车内一时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还好一会救星就来了,司机如释重负。
车门向两边滑开,陆庭进来了,来时带来了外界纷乱的光影和夜晚微凉的风。
然后随着车门闭合,那些东西被阻隔在外加,剩下一个坐在我身侧的熟悉身影。
我没有动。
陆庭第一句话是对司机说的:“开车。”
……有没有基本的信任了?我难道还能跳车跑掉不成?
车辆平缓启动,陆庭抬手开启了隔离屏。
隔离屏下降,屏蔽了后排的声音。并不狭小的空间内有淡淡的酒气蔓延,陆庭喝了一点酒。
接着便是安静,令人茫然的安静。陆庭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
不太对劲,不太符合陆庭平时的习惯。是因为喝了酒脑子不清醒吗?
我偷偷瞄了陆庭一眼,看见他摘掉了金边眼镜,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着眼沉思,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
我的脑子像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
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
天好看,地好看,还有一个不快乐的小伙伴。
那会儿我心里害怕的情绪倒是占比没多少。客观来说,陆庭一直对我挺好的,比对任何其他人都好。
我只是想逃避,我没想好怎么回复他。
安静太久了,久到我以为陆庭不会再说话了的时候,他开口了,声音低沉: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饶是我早有准备,还是被陆庭直白的问句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原以为照他的性格,这个问题会以一个更迂回、更体面的方式被问出来,或者被轻轻揭过,假装没有发生,毕竟不回复也算是一种回复,再问下去只会让我俩都尴尬。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我绞尽脑汁想着借口来回答:“啊,我在—”
陆庭揉着鼻梁,眉眼间有些许烦躁和疲倦,他很少有这样的情绪:“别说你忙,乔珊讲你最近没接通告。”
我:“……”你这让我怎么继续编。
“哈哈,”我干涩地笑了两声,然后换了个方向,努力组织措辞,“回什么?哪条消息?岑导那条吗,男二那个角色我挺喜欢的……还是说冬天一起去山庄度假那条,我…可能会没时间,如果有时间的话——”
我卡壳了。
大风车转啊转悠悠。
不快乐的伙伴手牵着手。
陆庭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我被他手心的温度烫得往后一缩,他却抓紧了我的手,不让我后退。
陆庭扭头,直视我的眼睛:“不要装傻。”
“迟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陆庭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他一样。我的装傻不回应让他有点生气了。
压迫像水波纹一样层层荡开,车身猛地晃了一下。即便间隔着屏障,陆庭强势的高阶信息素也能影响到同为alpha的司机。
处于中心的我却没受到影响,显然陆庭有意控制住了。
车辆颠簸,我一个没坐稳,扑进了陆庭怀里。
手按在陆庭的胸膛上,他连身上的温度都烫的惊人。
不对劲。
我撑着陆庭的胸膛想坐起来,他却强硬地扣住了我的肩膀不让我起身,声音是极力压抑的平静:“别动。”
“嗯?”
陆庭把头靠在我肩上,炽热的气息喷吐在我颈间:“让我抱一下。”
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意。
更不对劲了。
我不是傻子,联想到陆庭今晚过于直白的情绪和一些反常表现,我内心渐渐浮现一个猜测:
“老板,你是不是…易感期到了?”
——
雨滴啪嗒啪嗒打在车窗上,然后倾泻着滑落,留下车窗上的道道水痕,主城繁华的夜景在水汽中氤氲成一片,不知何时下雨了。
不,下的不是雨,是我的泪。
我被陆庭圈在怀里,欲哭无泪。我好想跑,可是跑不掉:陆庭搂住我的肩,一半亲密,一半钳制,把我圈在他的领地内。
易感期,一个与发情期相配对的时期,正如alpha和omega天生一对。
易感期的出现不具有严格的规律,通常情况下一季度会出现一次,一次持续七日。处于易感期的alpha激素分泌水平激增,表现在行动上为领地意识增强、暴躁易怒、对其余alpha的敌意增加等症状。
易感期的alpha需要omega伴侣抚慰,AO之间的标记和信息素结合能有效抑制alpha在易感期的不安感,满足他们的掌控欲……
这是生理课教科书上的知识,每个性别都要学习。
道理我都懂,但是,这关我这个不能产生和感知信息素的beta什么事?
生理课教科书上是详细介绍了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发情期没错,但可通篇没提到我们beta啊。
beta能做什么?让alpha啃两口后颈肉吗?
技术过硬的司机在信息素压迫下把车安全驶到了目的地,停在了地下车库里。
隔离屏关闭,司机素质极高地不看后排情况,眼观鼻鼻观心:“迟先生,陆总就拜托您了,我先告辞了。”
“等等等等,”我艰难地从陆庭怀里挣脱出来,扭过头:“我可能不太合适。我是个beta,做不了什么,而且…”
我吐出一口气:“总之,我联系别人吧。”
我努力在脑中搜罗合适的人选。
“没有人比您更合适了。”
司机飞快地瞄了一眼后排。
“其他人都不行。之前或许可以帮陆总打抑制剂,但这次应该不行——最近陆总的心情很不好。”
他缩了缩脖子,然后把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易感期的alpha排斥alpha的靠近,整个花国,恐怕没有几个alpha能越过陆总的信息素压制。
至于其他omega和beta,您知道的,陆总有洁癖,清醒后恐怕会把他们扔到原始森林喂蟒蛇。”
我想我当时的笑一定很勉强:“我也怕被喂蟒蛇。”
司机很笃定:“绝对不会的,陆总很疼您。”
听司机的语气,他分明是误会了。和其他人一样,把我和陆庭误会成了不正当的包/养关系,睡了百八十次了的那种。
我:“我和陆庭只是朋友。”
别说他了,说出这句话的我都有点心虚。
谁家好人会把整个公司的资源都倾斜给一个普通的朋友啊?
果不其然,司机满脸不相信。
只是没等他开口,斜刺伸出一只手,掰过我的脸。
“不许跟他讲话。”
陆庭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向他的方向,另一手搂紧我的肩膀,我几乎是全然靠在了他怀里。
视线里他的下颌线冷冽,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你只能看着我。”
余光里,司机的表情活脱脱写着:我就说吧,你俩肯定有一腿。
——
扫描我的虹膜后,房门自动开启。
来到陆庭家,我原只想找抑制剂给他打上,然后完事了赶快溜走。我没想到稀里糊涂间事情会发展到那一步。
可能我潜意识里不想回忆,所以关于那一小段记忆有些模糊了,我只记得放置抑制剂的恒温箱密码很难输、抑制剂容器很脆以至于摔在地上会咔嚓一声碎掉、地板很冰、容器碎片很锋利,以及……陆庭很让人难以招架。
我想走,但是陆庭搂住我的腰,我挣脱不开。他手长脚长,拥住我像搂住一个玩偶。
这个剧情发展就很符合花市一些需要满屏打码的小说:
易感期的alpha站在灯下,身形高大,投下的阴影笼罩住娇小的omega,眼中写满**。他要狠狠惩罚这个冒失的小O,既然他打碎了他的抑制剂,那么就用身体来偿还吧。
然而我不是omega,我是个beta。
好比新郎进入洞房了,满怀期待地掀开盖头,结果红布下面是他刻板严肃的年级主任:“作业写完了吗?”
这个认知让我莫名有点想笑。
好吧,正经一点。
我知道,在今天这种非刻意的意外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他度过易感期。
更直白一点说,跟他上床。
毕竟在大多数圈内人甚至包括我眼里,他是我的金主,我是被他包养的明星,他提供资源,我提供□□,我们各取所需。
况且和他睡也不亏,陆庭作为陆氏集团的总裁、首都陆家的长子,又长相英俊、肩宽腿长,不知有多少小O想攀上他。
但我确实不太愿意。由于一些经历,我真的挺怕疼的。
可现在的情况不是我愿意不愿意能决定得了的。
生理课课本上写着:处于易感期期间,alpha受激素波动影响更易焦虑、行事会更趋于本能,面对伴侣时,偶有出现筑巢行为和缺乏安全感、敏感脆弱等情绪。
我没想到陆庭也会这样,分明我不是他的伴侣。
陆庭坐在床尾,搂住我的腰,仰头看着我。
他比我高,又一贯一幅衣冠整齐的斯文败类模样,是以我甚少用这个角度看他。
卧室柔和的灯光下,陆庭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雾,嘴唇湿润,倒显得不似以往一般深不可测、难以捉摸了。
我挣扎了一下,手绕到背后想掰开他的手,他却扣得更紧了。
陆庭察觉到我想离开的意图:“别走。”
我知道身为alpha,陆庭拥有着轻易强迫钳制我的能力,也有充分的理由——alpha在易感期丧失神志、攻击性强不是很正常的吗。可他没有选择那样做。
陆庭只是把脸贴在我的胸膛上,眼眶在极度压抑下透着一种病态的红,声音沙哑:“迟祺,别走。”
幼年在福利院的经历让我早早练就了能分辨他人对我的情绪和态度的能力,因此我能清晰地分辨出来,正如相处时陆庭的举动和那些我没回复的、来自他的消息中透露出的一样:
他喜欢我。
我叹了一口气。
但那又怎么样呢。我也挺喜欢猫猫狗狗的。
我放缓了声音:“先放开我,我去联系家庭医生给你送抑制剂。”
我试图让陆庭冷静头脑,努力说服他:“老板,你别冲动…有什么话也别说出口。你现在的情绪和感情易感期而不正常。”
“你需要一个omega。或者抑制剂。”
在我讲到omega时,我听到陆庭很低地骂了一声脏话。对他这种教养礼仪皆无可挑剔的家族继承人来说,这是极为粗鲁的。
他有点生气了。
陆庭直勾勾看着我,目光中有黑云在翻滚,一字一顿地说:
“迟祺,在这方面我很清醒。我知道我需要什么。”
“我需要你。”
——
全公司,乃至整个娱乐圈都知道,陆庭对我很好。
好到我的经纪人乔姐常说“陆总即便是养孩子也不能比对你更费心了”。
我常不知道怎么对他。
世界是一个大妓/院。
每个人都得出卖些什么。
与其投入感情,不如出卖□□。
我也许脑子也不清醒了,听见自己轻声说:“好吧。”
我们beta虽然闻不到信息素,但毕竟也算人类这个物种,被一双手在身上摸来摸去摸久了也有生理反应。
他需要纾解,而我怕疼,那么……
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想出了个当时自以为聪明但现在清醒过来觉得愚蠢至极的折中办法。
我,我反过来把他睡了。
——
上了顶级alpha听起来像个天方夜谭,实际上,它也确实挺困难,像赤手空拳的人要驯服一只暴躁的狮子。
但我遇到的难事海了去了,也不缺这一遭。
虽是顶流,但我自觉身上和明星有关的特质没多少,会哄人也许勉强算其中一项。
话人人都能说,但从一张好看的诚恳脸蛋里说出来的话往往更动听,甚至无往不利。
无论是在福利院院长、养父母、粉丝还是谁面前,我都能展现出他们想要看的样子,乖巧听话的、天真单纯的、温柔亲和的、清冷孤僻的…说出他们想要听的话,顺便达成一下我的小小目的。
先声明,我并有没有玩弄感情的意思,我对那东西向来敬而远之,我只是想替陆庭和我解决眼下的困境.
我被动地知道如何使用我这张脸,因而吨吨吨给陆庭灌**汤。
乔姐的“陆总即便是养孩子也不能比对你更费心了”后面还跟着一句。
她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脸,眼里是也许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骄傲和满意:
“不过也是,谁会忍心不爱上这张脸呢。”
谁会不爱上我们迟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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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抑制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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