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抱臂站在房间门口，良久，才终于轻咳一声。工位前曲肱而枕的人浑身一震，揉揉眼睛，略显尴尬地站起身，端过茶水喝了一口。“老板。”
“这是怎么了？”烽径直走到她面前，“为了准备材料一夜没睡觉？”
“今天要跟你谈事，我怎么敢头天通宵。”铭勉强微笑道，“昨晚上睡得不太好。但是不碍事。”
“你这身板怎么好好当副总？”烽不满地皱起眉头，“不考虑换一颗机械心脏吗？”
铭抗拒地沉默几秒，而后移开视线，露出一个苦笑。“听起来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瞧你那副样子，好像我会吃人似的。一会儿再说这个，”烽端起铭为她备好的茶水，“惠通的委托已经开始收尾，关于真人仿生如何初步开放，说说你的想法吧。”
铭早有预料地耸耸肩。“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她慢慢地转身向窗边踱去，“不过是尽可能地——”
未竟的话音断在空中。铭顿住脚步，下一秒冷硬物体已经抵在脑后，接着一点点地压实。
“尽可能地除掉我，是吗？”烽冷冷地开口，“真难为你等了这么久。一直等到成为副总才着手实施，甚至不惜牺牲那个工程师的性命。”
“所以你自从进门之后就一直让我隔在你和窗户之间。”铭双眼平视前方，声音毫无波动。“玻璃和平时不太一样？”
“不止，”枪管又向前捅了捅，“你什么时候肯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懈怠来？”烽自问自答，“想让我放松警惕的时候。你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地用力过猛啊。”
“我知道你在筹谋什么。如果命丧于此，你的宏图还有什么意义？”烽的声音傲慢十足而不容置疑，“我数三个数，叫你的狙击手放弃瞄准。”
“三。”
铭一动不动。
“二。”
“你觉得你的枪里有子弹么？”铭雕塑一般保持着姿势，语气依然全无波澜。
“什么？”烽不可置信地怔愣半秒，立刻又暴怒地反应过来这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把戏，“通个宵让你的智商也下降了吗！你以为这样有用？！”
“有用！”铭在给出回答同一时刻猛地下蹲滚到一旁，顷刻之间整块玻璃完全碎裂，迸溅的碎渣中几颗枪弹破空而来穿进烽的身体，还有一颗堪堪擦过衣袖没入墙壁。
“混蛋！蠢货！亡命徒！”烽高声咒骂，忍着剧痛稳住手臂对准铭接连开了几枪，“我死了你也别想活！你说！同归于尽除了彻底毁掉我们的心血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铭喘着粗气想要撑起上身，“没有意义。这不是我所预想的，”她因为几颗来自对面的子弹猛地睁大眼睛，艰难地讲出下半句话，“计划不是这样……我从来没想要……”
“现在扯这些废话有个毛用！”烽照准铭的面部给了有心无力的一拳，“连你自己的狙击手都要杀你！你真是彻头彻尾地失败！我真是从始至终地眼瞎！”
她揪过铭的衣领，对上那双逐渐涣散的瞳孔更是怒不可遏，“你敢不听我骂你？”她又对准铭的额头狠狠砸了一下，“给我醒着！听我骂完再死！”
没有用。烽逐渐失去攥着铭的衣领将她拉起来的力气，只得慢慢将手放开。天旋地转，眼前昏黑，她不切实际地盼望有人能立刻赶来，用消散大半的听觉听了许久，才发现走廊越来越近的脚步并非幻觉。
皮鞋咔哒一声踏在地面，像她学生时代一遍接一遍听了无数次的噩梦。咔哒。伴着对面那个少年低低的一声，“将杀。”
“你骂吧，”已经长大的少年走近前蹲下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我听着。”
*
半是不可思议，半是力气流失。除了死死地瞪着那张本应已经失去生命的面孔，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骂不动了吗。那你听我说？”铭的声音低沉和缓，含着一种烽从未听过的温柔。“说起来，”她伸手拍了拍“铭”的头顶，“能做出这东西还要托你的福。如果不是你早早地让我开始测试真人仿生，我根本来不及把它做得这么逼真。”
“其实你不可能不知道真人仿生的风险和危害，可是你选择开放禁制。”铭小心避开烽的伤处，稍稍扶起她的上身以确保烽一字一句听得完全清晰，“就像陪伴者计划开始实行的时候那样。我知道，如果这次能够活下来，你依然不会改变主意。我不能允许吉特朝这个方向发展下去。”
烽不说话，然而双眼依然有神，映出铭面庞的同时含着无比恨意。
“放心吧，老板。你的眼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我绝对不会行动。”铭继续低声道，“我比其她任何人都更明白你的魄力和成就，更不可能把我们的心血随随便便地交给别人。相信我。我像你爱吉特一样爱它。吉特会永远铭记你。我也一样。”
烽的嘴唇轻微翕动。铭会意地低头将左耳凑近，做好了受到一切最难听的辱骂的准备，甚至包括可能的物理攻击。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随着声响再度流动起来。
“真想回到……我们志同道合的时候。”
铭心头缩紧。
“我也是。”她轻声回答。
本来是两章，今天有点累，下一章的下半段写不动了，所以把同一个情节点并成一章发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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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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