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打算去文市。
去参加一个翡翠设计的比赛。
他之前在学校也参加过一些比赛,得过一些小奖。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个和市级比赛没得比。因为很多外面的比赛,都是有老师引领,有资源的。不过没关系,拿不拿奖他已经看淡了,目前也很少在做相关工作。
他去,只是听说决赛颁奖那几个知名评委会出现,他好开开眼界。
初试稿已经通过,下个月的第二轮比赛就在文市。
林雨踩点进了会场,核验过证件,将随身物放进锁柜里就去找自己的参赛位了。
每个人拿到的料子都不同,形状质地各异,这场是纸上设计,时间一个小时。决赛才是直接雕刻。
他拿到料子还一直往主席台那边望,虽然知道评委不会在比赛时出现在赛场,但还是没忍住往那边看。
直到被监赛人员询问制止,让他不要东张西望,他才将注意力回归到自己拿到的材料上。
交卷以后所有参赛选手可以免费参观二楼的设计馆,里面还有几位评委老师历年的作品。林雨拿回自己的背包,就直接凭参赛证进去了二楼。
里头的展品倒不止是翡翠,各类宝石都有,中西设计都有。林雨却并没有太多心思去欣赏那些,他转了几圈,停在一件龙石种吊坠前。他本想拿出包里的二手相机拍一下,却停在那件作品前久久没动。
这块料子也是长型,无棉无杂,光滑如绸。龙石种是极品,本无需雕琢,大部分的设计都是多余。但或许料子本身形状实在不规则,设计师还是给了它一些小的设计,料子从上方微微向上鼓,到中间又很流畅地滑下去,使得脊背上刚好反射出外界的光,整件温润如丝,荧光四射。
林雨顺着这件作品的走向去感应做这个设计的人,他能感受到那人将这块料子放在眼前,开始设计它的神态:眼中含光,眼睫轻颤,气定神闲又胜券在握。
本是美好的场景,但他想着想着,又觉出一种苦涩来。
他也眨眨眼,清醒过来,想掉头离去,却见眼前一个人正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他。
林雨觉得没好气,这人到身边来也没个动静,跟鬼魅似的。
那人穿得人模狗样,高自己半头,正笑盈盈地跟打招呼:“这件都没贴设计者姓名,你挺识货。”
林雨眨了眨眼,刚才的情绪已被这厮打断了,只想一把推开他离开,那人却继续问:“你猜这是谁的作品?”
“沐玉生。”林雨说完就没回头地走了。
那人却跟上来,给他竖起大拇指:“看你年纪不大,倒挺有品呀,设计师要是知道别人不看名字都能认出她的作品,一定会很欣慰的哈哈哈,毕竟她已经好多年没怎么弄设计了。”
林雨眨了下眼睛:“听说她这些年是个职业珠宝商,但好在她个人风格还是比较明显的。”
林雨说完就打算转身,却迎面被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女生撞了满怀。
女孩儿抬起头,林雨才发现她带了口罩,要不是她胸前挂了工牌,他都要以为是哪里混进来的小偷了。
女孩儿有些慌张,眼神也有点躲闪:“不好意思,地上有点滑。这件作品忘了放介绍信息,这就放进去。”
女孩儿拿出展览柜钥匙,也许是太慌张,试了好几把才打开。
穿得人模狗样的自来熟男走近拍了拍他肩:“没事吧,她没撞到你吧?”
林雨摇了摇头,又退开一步,和自来熟男拉开点距离。低头见那标签上果然是沐玉生,觉得无趣,就转头走了。
自来熟男跟上来,边走边自我介绍:“我叫江淞,也是这届的参赛选手,你今天来得迟,刚好我的位置抬头就看见你了,所以记得你。”
因为长得特别好看,清冷俊秀,一副淡然出尘的样子。
林雨敷衍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要坐电梯下去了。
江淞也跟上:“话说你是跟哪个老师学的设计,哪个学校的呀,毕业了没?”
林雨终于对这个自来熟的家伙不耐烦了,脸上一点情绪都不想再给:“自学。”
说完电梯刚好到了,他几步就往门边跨去。
江淞还要追上,却被一个跑得飞快的男人撞了,往旁边一倒,刚好又砸到林雨,两人都摔了个屁股蹲。
这该死的跟屁虫自来熟男!
林雨终于忍不住要发难,却见眼前好几个人又往外冲,有穿保安服的,有带工牌的,其中还有刚才撞自己的那个年轻女孩儿。
同时,展厅的警报响起,广播声也开始播放:“有人混进展厅,盗走了展品...”
江淞爬正要爬起来,看了眼林雨,却见林雨已经爬了起来,并拉住旁边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什么被偷走了?”
“好像是沐老师那一件。”保安说完就走到一边对着对讲机讲话了。
听说是沐玉生的那一件,江淞马上爬起来,想开口跟林雨说自己也要去追,却见手里突然出现一背包,再就是林雨跑出去的背影。
江淞还没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提着包就往外追。
发现那队人跑到不远处的白河旁,疑似那小偷跳河逃跑,一些不会水的保安就留在岸上了,有二三个人跳河了,甚至刚刚撞到林雨的那个女孩儿也跳了。
远处看去,林雨已经迅速脱下了衣服,白生生瘦劲劲地一条,扑通往水里一跳。
江淞跑过去,人已经都游没影了,剩几个安保人员站在岸上遥望水里。
初春的水,还是很冷,林雨一下水还是会想起多年前的初春,浸在冷水里的感觉,他赶紧将这个念头抛开,奋力追上小偷。
那人看后面这人着实不要命,眼前有出了一队穿着安保服的人,知道大概是前后夹击跑不掉了,实在无奈,游到河流分叉处就抛出几件珠宝往水里扔,又朝紧跟他其后的林雨扔了一些。但林雨不为所动,他记得那人跑出门那一瞬,是将那东西往怀里揣了,那一抹绿,就是龙石种的那抹纯净莹润的绿。
那人几乎要游不动了,不知道后面这小年轻儿怎么这么不怕冷,知道他为自己揣进怀里的那件东西来,见前方岸上人员聚集,估摸着是抓他的人来了,临近分叉小河口,再不跑就没机会了,实在无奈,将怀里的东西掏出,往后面一扔,往岔道游走了。
林雨眼见那一抹绿,就只随那抹绿去,趁它没有掉进河底,潜下水去捞。
初春阳光洒进水里,和着那一抹绿,晃得他近乎晕厥,但还是憋着劲将它攥进了手中。
然后他好像恍惚了几秒,失去了记忆,似乎被呛醒了,求生本能让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将身子探出水面。
他听见周围有嘈杂,有下水的保安将他扶住。上了岸有一会儿,他才喘匀气。
毯子披在身上也觉不出暖来,膝盖也开始疼了,脑子也是恍惚的,他甚至要将刚潜进水里的记忆和十几年前的记忆混淆了。
脑子果然是坏的。好不了了。
直到被一个声音闯入,他才回过神来。
“小雨,你还好吗?要去医院看看吗?”
林雨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江淞那张端正阳光的脸,还有他关切的神情。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害,你不也参赛了吗,你来迟了,就那位置空着,我上厕所的时候看过那位置贴的信息了。”
林雨扶着树干站起来,接过江淞抱着的外套,放下毯子,将衣服穿回去,又接过包:“嗯,我走了。”
“那怎么行。”江淞拉住他:“你这脸色,不去医院也去对面酒店洗个热水澡,不然病了怎么办。”
林雨是确实觉得冷,衣服穿回来也不觉得暖。于是就答应了。
去到对面酒店,林雨也不客气就直接进了浴室洗澡。洗完了正吹头发,就听见江淞在敲浴室门。他无奈停了手中吹风:“什么事?”
江淞推开门,镜子里林雨半干的头发搭在脸上,更显得一张脸白生生,鼻子挺立,嘴唇收在下面,显得俊俏清冷得很,但一双眼睛,乍看是偏长的桃花眼,细看眼珠子又有些圆,又添了一丝可爱感。他没敢多看,恐林雨又不理他,赶紧说话缓解尴尬:“我看你头发都可以扎个小揪揪了,你是在蓄发吗?”
敲门就为了说这个?林雨克制住了想翻白眼的心情。
江淞识趣,马上切入正题:“你猜怎么着,那个人还是被抓着了,那个撞你的小姑娘,竟然是同伙儿。我们抓着那人后,在岸上发现了一套工作人员的衣服和一张假工牌,就是那小姑娘的。怪不得她开展柜的时候,钥匙使不利索,感情是混进来的。”
林雨回忆了一下那个小姑娘,想起她的略带躲闪的眼神和开展柜不熟练的动作:“原来如此。”
说完这个,江淞又转了话题:“中午了,你饿了没,请你吃饭?”说着又眼里放光,献殷勤似的:“而且他们都叫你‘夺宝英雄’,活动方要准备礼物和酬金谢你呢。”
林雨眼珠子一转,点了点头。有钱,当然不能拒绝。
至于吃饭,林雨参完赛又急速游泳追贼,这下确实觉得胃里空空,要走不动道了,白蹭一顿也没啥不好。
江淞定的竟然一家西餐厅。看着规格挺不错,果然是他平时吃不起的。反正这人看着就像个富二代,不缺钱,那自己就不客气了。
饭吃了过半,江淞发现这家伙很挑食,几乎只吃各种素菜,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配着他圆眼珠子,倒是比刚进场那会儿那股冷淡劲儿可爱多了。
他发现这家伙初看眼睛偏长只是他故作高冷,放松下来不压眼,就是偏圆的,还有一点幼态。
林雨注意到了江淞的眼神,抬头拿餐巾纸擦了擦嘴:“抱歉,我不是挑食啊,是你开始你也没说吃啥,我有宗教信仰,有的肉类不能吃。”
“宗教信仰?”江淞眼睛都睁圆了:“你年纪轻轻,信道呀?”
这么年轻能历什么事儿,莫非就是网上那种装酷耍帅的‘道系青年’?
江淞暗暗有些想笑,觉得他进会场时的高冷人设又破功了一些,原来是个中二少年。
林雨抬头望了他一眼,感觉到了对方好像再腹诽些什么,但懒得计较,埋头继续吃他的烤时蔬,还时不时喝上几口奶油蘑菇汤。
“那这边还有猪排羊排,你要一个吗?”
林雨想起刚才服务生给他翻菜单看见的猪排羊排,摇了摇头:“已经吃饱了。”
还说不是挑食,就是不爱吃肉。
但江淞也依着:“那小道友你比赛结束有什么打算呀?你在上学还是上班呀?着急吗?他们正在商量要怎么谢你呢。”
林雨抬头:“你和主办方很熟?”
江淞点了点头:“里面有熟人。”
果然是有背景的二代。
林雨:“嗯”了一声。
江淞接着道:“就是你抢回那件作品的设计师,沐老师,她特别想当面谢你。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她想请你到家里吃饭。”
家里?
林雨垂了眼:“这就不必了。”调整好情绪他又抬起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你们之前说会给点酬金什么的吗,我是个俗人,真要谢我,给点钱就是了。”
辛苦泡了一遭冷水,厚起脸皮要点钱也是应该的。
江淞没想到这位初见清冷除尘的‘夺宝英雄’竟然这么直接。一时接不上话,又觉得有些窃喜,看来不是初见那么不食人间烟火,是个俗人,就还可以再联系了。
“酬金和礼物要等两天,主办方想准备一下。”
林雨和他对视了两秒,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江淞立刻笑了一下:“那咱们加个微信吧,到时候联系你。”
林雨拿出手机扫了码,加上了。
江淞一看,朋友圈仅三天可见,啥都没有,更别提好看的照片了。心里有点失望,但面上还是控制着嘴角不垂下去。
江淞挂上笑容又道:“话说你住哪儿呀,我一会儿送你回家吧。你泡完冷水还是得好好休息一下。我刚看你上岸的时候按着膝盖,是膝盖不舒服吗?”
看在人家要给酬金的份上,林雨客气着,但还是觉得他问题又多又烦,无奈道:“大哥,我隔壁玉市来的,比完赛就回去了。”
“这样呀,那你还在上学吗?之后想做什么工作呢,想不想到文市来呢,你对珠宝设计挺有想法的,我回去问问我妈,也许能给你安排个职位呢。”
林雨知道对方这话是好意,但内心既觉得麻烦,又觉得有些慌张和焦虑,过了几秒才道:“我已经毕业了。谢谢你的好意,我这人散漫惯了,不喜欢打工。”说完背起背包:“这才刚过中午,我这会儿买张高铁票还来得及,不必送了,我走了,有什么微信联系我就好。”
对方话都说这么清楚了,再留也不好意思了。江淞无奈,也只得笑脸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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