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了,郡主为何就不能向殿下服个软?她倒是日日有人送吃食,我们这鎏澜宫中二百多人可都饿着呢。”
朝阳初升,鸟儿还未开始鸣叫,周皎就在殿内听见了窗外侍从们‘不经意’的抱怨声。
三日,自从那天她见过百里仪后,周琅就停了她宫中下人们的食奉。
这不是第一次了,但之前也是无论她怎么抗争,最后都是以她率先服软而收场。
谁让周琅如今是这座宫殿的主人呢。
“晚玉,走吧。”周皎轻唤道。
她拢紧衣衫,随意地理了理长发,推门而出。
刚刚还在抱怨的侍从们见她出来了,连忙跪倒在地,不由分说地掌起了嘴。
周皎只是笑笑,毕竟他们也是饿极了才会犯上,若她还要继续加以责罚,只会将他们对周琅的怨怼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敞华殿门外进出的侍从络绎不绝,华裳彩珠都在艳阳的照耀下焕发新生。
周皎观此情形便绕过层层景观,目标明确地走了进去。路过的侍从见了她,也都识趣地垂下头,缄口不言。
“我来吧。”她绕到屏风后,轻轻拂开帮周琅系腰的侍女,自觉地接替了她手中的活计。
这等突如其来的示好让周琅十分受用,他微微侧头向后瞟去,心中澎湃。
“洪宁,去给鎏澜宫上下加奉。”他不假思索地吩咐道,视线落在身后人的头顶,久久不能移开。
“是。”名叫洪宁的内侍应下,紧接着招呼走了一众侍奉的宫人。
还没等周皎手上系好,身前人就蓦然转身,一把抓住了她悬在空中的双手。
“怎么这样凉?”周琅担忧道。丝毫没有注意自己尚未系紧的大带正顺着缎面衣摆悄然滑落。
“穿的又如此单薄......”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掌移向周皎的颈间,像是在探寻她穿了几层衣料一样。
周皎微微侧身躲开他的触碰,视线向床柱后掩藏的身影瞟去。
她刚进殿时就注意到了,那面上缠满白布条的女人,一定是换面后的雨燕。
“王兄留她在此,不害怕吗?”她语气嘲弄,故意提高了声量,生怕雨燕听不见。
“你若介意,我可以让她滚。”周琅沉声道,他伸手钳住了周皎的肩颈,力道十足,不容她躲闪。
他的视线紧紧定格在身前人有些苍白的唇瓣上,喉结滚动,克制着心中的**。
现在还不行,在赝品替嫁前,他还不能对周皎做出出格的事情,以免她寻死腻活,被定饶听去了风声。
“好啊。”周皎答道,她用力拂去周琅的手臂,蹲下身子将他掉落在地的大带捡起,重新环住他的腰身帮他系紧。
玉兰香自上而下冲入周琅的鼻腔,他甚至懒得抬起手臂配合,只想将面前娇柔单薄的身躯拥入怀中。
忽的,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故意凑近周皎,对她耳语道:“你说,我若是把她与百里仪关在一起,百里仪会不会移情别恋呢?”
“嘶————”他的腰间随之被她猛然勒紧,激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琅还以为这话出口后眼前人会垂头生闷气,可出乎意料的,她只是嗔怒地看向他,带着几分挑衅。
“你可以试试,我相信他不会的。”周皎语气笃定,手上又搅了一圈。
“我偏不。”周琅听出了她言语中的煽动,一把扯过了她手中的衣带,自己系了起来。
宫中人或许觉得如今周皎处处受控于他,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无比清楚他这个妹妹是如何的会玩弄人心。
“那你就好、好把她留在身边侍奉。”说罢,周皎赌气似地转头离开了。
她的脚步迅疾,这等莫名其妙的醋意让周琅即欣喜又担忧,因为周皎显然没有按着他的计划转变,若是如此......
他转头向远处的身影看去,或许女人是容易被激起斗志的,他不妨利用那个心怀鬼胎的赝品,改辕易辙。
可周皎离去的脚步匆匆并不是因为吃醋,而是因为她要追赶上洪宁的步伐。
“洪宁。”她焦急地将人唤住,一改刚刚温顺的面容,颐指气使道:“你是怎么敢走在本郡主前面的。”
洪宁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就带领着一众下发赏赐的侍从垂下头颅,侧立在道路两旁,让周皎先行。
待她走到了最前头,他们一行人才跟着她的步伐进了鎏澜宫。
“晚玉,去吧宫人们都唤来。”周皎吩咐道。
她站在前庭静候,待侍从们零零散散地聚集起来,才佯装孱弱地继续道:“这几日苦了大家,晚玉,把赏赐发下去吧。”
晚玉应声,但却并不行动,反倒满脸担忧地搀扶住周皎,扯着嗓子抱怨道:“宫人们三日未食,您也跟着三日未食,天气这么凉,您日日去苦求殿下,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了,殿下也真是的,兄妹之间,何必如此......”
“晚玉。”周皎颤声警告道,她挥了挥手,示意晚玉不要再说了。
见此,晚玉闭上了嘴巴,一脸不服气地接过洪宁手上的赏赐,可还没等她转身,只听众人惊呼,周皎竟直直昏倒在地。
敞华殿内,周琅听着洪宁的回报,没好气地笑了。
“她真敢这么演?”
手中的狼毫被他靠在石砚上,画中尚未连枝的玉兰花显得杂乱无序。
这才是他记忆中的周皎,惯会收买人心、装模作样。
就像曾经献礼天子时,她偷偷篡改了他与庶出堂弟的礼单,害得昌邑众臣贬他冒犯天子,丢了永王的脸面。
之后,他被叔父施以家法,卧床养伤时,周皎竟还好意思跑来慰问他。
他本该生气的,但看见周皎演着兄妹情深、声泪涕下,说得口干舌燥、连连喝水时,又只觉得这人好生可爱。
“那殿下还要再禁鎏澜宫的食奉吗?”洪宁试探地问道,拉回了周琅的思绪。
“自然不行,再禁只会让宫人们觉得本王小气。”他否决道。
他盯着眼前的玉兰出神,想了一阵子又拿起画笔,问道:“本王记得郡主以前身边跟着两名女使,一个叫晚香,一个晚玉,对吧?”
“是。”洪宁答道。
“那个晚香成日提着烟斗,随前永王去了昌邑后不知所踪,这个晚玉倒是忠心,一直跟着郡主......今日就是她打头配合的。”
周琅听罢点了点头,吩咐道:“既然她这么忠心,那就调她来跟着新郡主吧。”
几乎是洪宁刚传达完周琅的旨意,晚玉就被调到了雨燕的身边。
她端详着镜中那裹满白布条的脸,没忍住嗤笑出声。
晚玉的举动令雨燕感到错愕,毕竟待在敞华殿的这几天,就连洪宁都得顺着她的意。
“您知道吗?”晚玉拿起沾了药水的帕子细细擦拭着雨燕的脖颈,她的动作及其轻柔,让刚刚的嘲弄看起来莫名其妙。
“听说江湖上有个门派名为罗刹。”
雨燕闻言心头一顿,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椎,她将左手伸进袖中悄悄摸索起了刀柄,严阵以待。
“他们靠气味寻人,鼻子比鬣狗还灵......”晚玉继续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您说您这一身味道,若是出了永王宫......”
“放肆。”
一声怒喝传来,吓得二人皆是一个激灵。
只见花窗外,竟突然出现了周琅的身影。
他原就觉得周皎此番做法蹊跷,如今看来,果然不出所料。
她竟然想借着他对她宫中下人的宽恕,以此让晚玉给雨燕传话,威慑、恐吓,令雨燕不敢踏出永王宫。
真是处心积虑。
“以下犯上,其心可诛,把她带走。”
话音刚落,几名侍从就从门外涌入,强压着晚玉,将她拖离雨燕的身旁。
雨燕不明所以地向门口望去,她不敢皱眉,因为脸上实在是疼,但她不由得心慌,因为刚刚晚玉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
宫中下人之间流传周琅要让她为郡主替嫁,可周琅却说要她在留在他身边,做个念想。
若她能待在永王宫中还好,可若是真的替嫁,出了王宫......
“不必害怕。”
周琅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雨燕的身边,轻声安慰道。
雨燕茫然地望向他,仅仅一句话与显然不够打消她心中担忧。
“罗刹门的门主远在昌邑,是个黄门掌事,如今他早就自身难保,自然不敢动你。”周琅继续道。
雨燕惊骇,他这么说,岂不是意味着他早就知道了她的来历?
几乎来不及思考,她垂首跪地,怯声道:“奴婢有罪,奴婢不该隐瞒殿下。”
“奴婢?”周琅屈膝蹲下,腰间的玉坠敲击在地面上,清脆悦耳。
“我......我不该欺瞒殿下。”雨燕改口,试探地看向周琅。
他长长的眼睫被透入窗檐的日落余晖刷得精亮,嘴角、颚线与耳尖都似乎冲着同一个方向,神情舒缓,看不出生气来。
“你是主子,待郡主远嫁后,你要陪在本王身边的,可不能......”
他的唇尖像展翅的鸿雁,在雨燕的双眼中愈来愈近,让她头脑混沌,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直到他拉着她的双手起身,说出“本王教你如何惩戒下人”时,她才将将回过神来。
下人?
原来还有比她更下等的人吗?
雨燕追随着周琅的脚步,落日余晖铺筑出了金黄大道,她仰面向前,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光明正大的立于天地之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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