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延带着温怀钦换了条路,小巷幽深清净甚至带有清凉之意。
“我们现在去哪儿?”温怀钦问道。
小巷尽头是一堵高墙,桑延腾跃而上坐在墙头朝他伸出手。“殿下上来看看就知道了!”
小巷的墙头只是这一眼望不到头院墙的一小段,墙内是一座花园。信阳四季如春城中不少人家都修建了花园,像这样规模庞大的还是唯一一个。
“信阳最大的官员应该是七皇叔吧?毕竟是皇室子弟,怎么这——”
桑延躺在一脚宽的墙头,支起一条腿。双手交叠在小腹位置,垂下的袖子在热风中晃悠。她将信阳特殊的民情娓娓道来,“皇室也好官员也好,吃穿用度都要按照严格的规章制度。但是商人却不必遵守此规定。”
“信阳富商?”温怀钦震惊,他来到信阳好几天了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坐在墙头,看老师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悠闲姿态忍不住挪了过去,一低头正能看到老师那虚假的脸。
头顶的刺眼的光被挡住,桑延依旧没有睁眼的打算。懒洋洋的继续说着。“说起来那人你也见过!”
温怀钦:“钟奎?”
搭在腹部的指尖跳动两下,桑延点点头。
信阳地理位置一般,没有世家凌驾虽有万顷良田但大多在乡绅手中,城外多流寇。信阳百姓主要靠给主家种地为生,信阳大部分的税收也都来自于这些人。就连信阳驻军的粮食供给也靠他们。钟家就是乡绅之首。
如今信阳城内滴水难求,百姓无粮下锅。
她舒展手臂,随手指着那花园,“你看这满园春色,争奇斗艳啊——”
长长的尾音终于引起花园内凉亭下两位少女的注意,侍女撑着伞、打着扇两位小姐慢悠悠走出亭子。
鹅黄色裙装的少女叉腰质问:“你们是谁?连我家墙头都敢翻?”
“礼樱,住口。”青衫女子拉住她。
桑延侧头看那青衫小姐直勾勾盯着殿下,然后脸就红了。这是,相中徒弟了?
她看热闹的心思又蠢蠢欲动,索性换了个侧卧的姿势。低声道:“殿下,这是看上你了?”
温怀钦瞥一眼老师,不理会她戏谑的语气。
青衫女子柔柔弱弱的行礼,捏着嗓子说道:“看公子仪表堂堂,衣着不凡应当不是宵小之徒。既误入我家后花园不妨下来用一杯茶?”
这声音尖锐的桑延都忍不住打了个机灵。推推身边人,“人家请你喝茶呢!”
那青衫女子似乎这才看到躺着的那一条人。十分大度的表示,“你家仆人也可入园。”
桑延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豁然坐起来指着自己问殿下。“仆人?我吗?”
这下轮到温怀钦笑了,把老师的手按下去。他对那小姐说道:“这么热的天喝茶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我小妹礼樱夏日最爱和酸梅汤。算是本地特产,公子可要尝尝?”
温怀钦轻松的跳下墙,脚下一扭差点摔倒。紧随其后的桑延立即托了一把才让殿下没在两位小姐的面前失了面子。
两人跟在那个青衫小姐身后往凉亭去。
唤作礼樱的小姐扯扯阿姊的袖子,“阿姊,父亲这几日心情不好我们不应该带人进来。”
阿姊看着前面一看就出身不俗的公子背影,听到她这句话翻了个白眼。从袖中取出手帕不屑地开口,“桑延都死了,父亲心情再不好如今也该好了。”
“阿姊~别这样说桑大人。”鹅黄色衣服的少女见劝说不动,只好闭上嘴紧紧跟着。
温怀钦回身看了眼礼樱,巴掌脸樱桃嘴是个没长开的美人坯子。发髻间没有夸张的饰品,只一朵黄色小花。跟边上走起路来七扭八扭,头上叮叮当当的阿姊比起来几乎不像一家的。
“赏花饮冰,在这炎炎夏日姑娘真是好享受。”
三人落座,侍女又加了一份冰饮。
桑延谨记自己“仆人”的身份背对着站在亭子一角,两年没回来,这信阳鲜花遍地的景象如今只能在富商家的后花园看看了。
阿姊一直缠着那贵公子问东问西,处处试探。结果人家也不是傻子什么重要的都没说。礼樱噘嘴,看不下去自家姐姐这一副恨嫁的样子直接起身。
“这花有那么好看吗?”
桑延侧首,礼樱站到她身边双手环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她道:“信阳这情况有花就不易,自然好看。”
礼樱低头踢着裙摆,斟酌几下还是问道:“你们从城外来的?可曾听闻桑大人的事?”
“小姐与她相识?”桑延仔细回想,自己应该跟钟家的人没有往来。温衡跟钟家关系复杂,但是女眷还真是没有接触过。
初见时张牙舞爪的小姑娘突然有些羞涩,故作凶狠的说:“要你管!我是她未过门的妻子也要告诉你吗?”
原本在喝茶的温怀钦震惊的看过去,怎么又来个未婚妻?
青衫女子闻言翻个白眼,抚着发髻解释道:“公子不必理她,自从几年前被那个桑延救过一次就跟失了魂一样闹着要嫁给她。”
她语中充满不屑,“王爷再看中她也不过是个亲卫,匪徒出身。喊她一声大人还真拿自己当个官了。嫁给一个亲卫,钟家没有这样的先例!”
礼樱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阿姊这样说,虽然生气但是想到父亲和桑大人的关系也知道她们两个是没可能的。
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她还是撩起袖子回道:“那也好过阿姊!七王爷一去不返,你王妃的美梦破碎了这才又看上这位家世不凡的公子。桑大人是个亲卫,那钟家还只是个商户呢!谁又比谁高贵了~”
阿姊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温怀钦笑笑,“我这妹子说话就是胡言乱语的,公子不必管她。刚刚公子说你是从北边特意来信阳隐居的?”
温怀钦颔首:“听闻信阳四季如春最适合将养,家中长辈年岁逾高原本打算我先来探路再回去接应他们。谁承想信阳这边却在闹灾连吃喝都成问题,这下看来是传言有误。”
“既然如此不如早日回程,省的困厄于此。”
阿姊看他袖口处用银线绣着的竹子分明是京城那边的技艺,“公子真的是从北边来的吗?”
温怀钦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解释道:“祖籍在北此行也确实从北边来,只是家里在京城为官。”
“还是个官家~”阿姊的态度更加亲昵。
礼樱冷哼一声,对阿姊这谄媚的表现十分不认同。她继续问桑延,“你从城外来时可见青崖山?”
桑延:“山火蔓延,半座山头都烧没了。”
少女闻言,眼泪像珠线一样落下。“那,那爹应该没骗我。桑大人真的死了。”
“咳。”她倒是不知道钟奎那老阴贼竟然养出这么真性情的女儿。从袖中取出手帕,想了下自己现在的身份,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礼樱眼尖看到,直接抢了过去。
亭内四人畅谈之时,花园外面走来两个年轻人。
侍女远远看见过来通禀,“大小姐,老爷带着客人往花园来了!”
阿姊瞬间起身整理自己服饰,侍女上前为她整理发饰。
礼樱指挥人,“快把遮阳的纱帘放下来。”
要是只有父亲一人倒也罢了,如今带了客人要是被撞见后花园有外男就真的说不清了。如今阿姊正在相看婆家,她胆子再大也不敢拿阿姊的终身开玩笑。
四面白纱粉纱两层叠加从外面看不出一点问题,亭子四角摆放的冰块让这方天地更加清凉。
青衫女子不情不愿的掀帘,里面众人听着她抱怨:“见见见,一天见八百个。真要那么着急直接送我去京城找七王爷不行么!”
上一秒对温怀钦媚眼如丝,转过身就还惦记着高高在上的王妃之位。这人不愧是钟奎的女儿,血液里流淌的都是精打细算。
礼樱挥手让侍女都撤出去,坐在之前阿姊的位置上。支着下巴对温怀钦说:“喂,你是太子吧!”
桑延的手都运劲了,就听见少女继续说道:“你别担心我不会跟父亲和阿姊说你的身份,只是桑大人的尸体你能留给我吗?她毕竟与我有恩……”
温怀钦眼睛在老师身上扫过,而后转到礼樱身上。“请问一下,桑太傅对小姐是怎样重大的恩情让你如此难以忘怀?”
礼樱歪头看着随风微动的纱幔,技艺回到三年多前。
钟家占据了信阳几乎八成的田产,其中还包括可以种植果树的山头。尤其是一个叫做“后山”的地方,就在钟家新建的宅子后面不远但是却从不让人靠近。
在一个吹着凉风的午后,礼樱偷偷脱离午憩的阿姊独自跑进果园。闻着漫山遍野的果香她躲在果树上看见父亲跟一个威严的大哥哥从山里出来。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沿着两人来的方向一直往里走,然后——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她久久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温怀钦。
“然后什么?”
礼樱撑着脑袋,“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太子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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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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