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礼樱被侍女带到宴客厅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想必是对方没相中阿姊但是父亲看上人家家世所以不惜让为及笄的她来陪饮。
无精打采的坐在那壮汉身旁席位，听他们说些互相试探的寒暄。
宴客厅中央的丝竹声起，桌面上美酒佳肴。都不如父亲那一句话引起她的兴趣。
“可恼那桑延死了还坑害我十几车的粮食，功劳都给了太子。”
他倒不是舍不得那些粮食，区区十几车粮食的价值还抵不上他这钟宅一日的开销。他只是气，白白为别人做嫁衣。
钟奎自顾自说着，全然不知隔着众位舞姬对面京城来的贵人听他所言脸色巨变。
礼樱倒是注意到了，只是没有提醒父亲的打算。
“幸好，那桑延太过自负孤身迎战那贼首最后落得个同归于尽，死无全尸的下场哈哈哈！也算是苍天有眼。”
裕狐永霍然起身，比寻常男子更加魁梧的身形带着煞气看过来。中间的舞姬顿时停下动作，缩在一起不敢出声。
他上前刀指那听说自己身份百般示好老头，“桑延死了？”
钟奎微张嘴，被吓的胡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这人拿的是摄政王令箭，原以为是王爷的人怎么现在看来却又不是？
他斟酌着用词，“我亲眼所见，尸骨和遗物都还在府中。等待将军交予王爷复命。”
裕狐永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对方认错人了。萧有道传回太子遇刺的消息后他坐立不安，迟迟联系不上桑统领最后只好去找摄政王要了道令箭出京。
信阳城门紧闭，他拿出令箭后没多久就被这人迎进府中。原以为是个本地官吏，结果一连串的流程走下来除了一堆女的一个使团的人都没见着就听说桑延死了？
刀从空中划过，钟老一直精心照顾的胡子被刀锋削去大半。他捧着剩下的胡子来不及伤心就被刀尖指着额头。
裕狐永：“太子在何处？”
*
桑延和太子回到驿站后正在商谈今夜的安排，忽然前院传来萧有道欢呼声。紧接着就听到他上楼敲门的声音。
“啪，啪，殿下裕狐将军来了！”
温怀钦第一反应是看向老师，低声问：“老师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必，我与裕狐将军见过。”
裕狐永推门进来就感觉到屋内多一人的存在，一抬头看到侧躺在房梁上伸出脑袋朝自己挥手的人。
见他刀即将出鞘，温怀钦赶紧上前拦下。有些无奈的朝上面喊道：“老师——”
自从老师换掉指挥使和太傅的身份后，行事风格是越来越跳脱了。时常有些出人意料的举措。
裕狐永难得机智一次，眼神在黑衣人和太子之间转了几圈后说道：“统领？”
桑延轻巧的从房梁上跃下，在殿下疑惑的眼神中解释道：“先皇在世时给的职位，侍卫统领。是吧？裕狐将军。”
“啊，对。”裕狐永听她抬出先皇就知道自己刚刚嘴快，如今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桑延突然想起，“裕狐将军为何来信阳？”
裕狐永将之前的事情重说一遍，最后感慨。“早知统领在殿下身边护卫，我何必多跑这一趟。”
如今京城局势不好，要不是实在担心殿下安危他断不会这样轻易离开。虽然是个武将但是至少在朝堂上一天，自己就安心些。
桑延看出他心有忧虑，估摸着是温衡又有什么打算。
她道：“裕狐将军来的正好，我刚刚还在想着我的身份毕竟不能显露人前，今夜要清算钟家有你护卫在殿下身旁我就放心了。”
“钟家？”裕狐永连忙道：“我今日进城听说桑指挥使出事了？”
他用词谨慎，没有直接说“死”字。一方面是觉得以桑延的谋略不应该这么悄无声息的去世，另一方面就是他的私心——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要死也应该死在他手上才是。
说起自己的死讯桑延毫无负担。
“对，死了。都烧成灰了。”
温怀钦看她一眼，朝裕狐永点点头算是同意老师的说法。
裕狐永不知是何心情，就两人身份的话其实算是对手。但是——
他思忖片刻最后把目光投向桑延，十分真挚的说：“如此，天下能与我为对手的唯有统领一人耳！统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桑延：……
寒暄过后开始说正事，桑延把自己想法说出。
“今夜裕狐将军陪同殿下带信阳驻军去查封矿山，一定要注意带信阳本地的驻军。”
只有本地人才能理解钟家是倚靠霸占这样一个巨大的矿山造就的财富，而这些本来应该是信阳百姓共有的。
“那你呢？”裕狐永问道。
桑延手按在腰带上，理所应当的说：“我自然是去解决钟家，钟奎在信阳盘踞多年欺行霸市不少商户碍于其势力不得不缩减产业，甚至双手奉上。”
“我先行一步，替二位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完。更何况，灾情过后信阳之后的民生也是要正常运营的。”
温怀钦一脸天真的问：“灾后重建和民生问题不应该由官府负责的吗？”
她拍拍徒弟的后脑勺，“官府要是敢管怎会纵容钟家到今天！”
信阳上有七王爷皇室中人，下有富商作祟。府衙造就名存实亡只敢做个睁眼的瞎子。
*
夜幕降临，驿站内萧有道井然有序的安排人换值。门外拥挤但是安静的只有呼吸声和铠甲摩擦的声音，信阳驻军在侧妃的指令下集结在此处听太子号令。
温怀钦跟裕狐永出门时突然被老师抓住手腕，一个眼熟的火折子放到他掌心。桑延担忧的嘱咐道：“天黑路险，注意脚下。”
要不是分身乏术，她确实打算跟殿下一起去，但是转念一想，这也是殿下在裕狐永面前展露能力的机会，说到底他们才是要走一辈子的君臣关系。
为了见钟奎，她还特意换了身衣服。穿着熟悉的束身骑装，从窗口翻到屋顶而后一路腾跃最后消失在转角。
钟家。
钟奎看着桌上收集起来的断须久久不语，听着家仆回禀说那位将军出门就问了太子落脚的地方。
好像自己误会了什么。
偌大的屋内没有掌灯，他坐在昏暗的书桌前回忆起今日席间所做所言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安慰自己，“信阳毕竟是老夫的地盘，就算太子察觉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大不了，明日让闹事的人都撤下。与他个方便，卖个情面这次就算过去。”钟奎这样想着又坦然些，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自己此时追从太子的话胜率有多少。
他还有两个女儿，太子看着也很年轻。樱儿的年纪倒是差不多。钟奎心中想法层出不穷，要不是靠着一股狠劲他也不能抓住七王爷这根绳。
想到七王爷，他不由得想到另一个人。一个他畏惧了两年的护卫——桑延。不愧是山匪出身，那位是真的面不改色屠人全家。
“好在，那个杀神已经死了。”
正在他这样感叹的时候，正对着门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他警惕的半起身，问道：“谁？”
没有回应，钟奎从书桌旁的小抽屉里摸到火折子点燃烛台。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抄起桌上沉重的镇纸慢慢往门边走去。
即将靠近门口时，一阵狂风吹来书房的门直接往里推开。中央站着的是他做梦都不敢忘的黑色骑装青年，此刻背对着他。
钟奎暗自吞咽口水强作镇定，“何人装神弄鬼？”
他半弯腰以保守又试探的姿势看着那人，书房重地自己从不允人踏足就连夜间护卫巡逻都不从此路过。从前是为了方便与七王爷传递消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没成想还是给自己留下破绽。
门口的人听到问话。缓缓地转过身子露出桑延那张清俊的脸。
“啊！”
钟奎短促的惊呼，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不小心摔在地上。死而复活荒谬不可信，唯一的可能就是桑延根本没有死！他睁大眼睛，肯定道：“驿站的那个人就是你！”
桑延并未回答他，从靴子里拿出匕首逐步走进。
钟奎瘫坐在地上，桑延站在他身前。
“王爷让我来拿账本。”
见他不说话，她继续说道：“矿场已经有人去接手了。钟老你知道的，在官府的人来之前我能把府里人都杀了一个个问，有充足的时间慢慢找。”
夜里风凉，一阵风过烛台灭了，钟奎心中的希望也随即泯灭。
“咣当！”烛台砸在地上，他脱力的靠在门边。
“我的儿子才四岁，他什么都不知道。王爷能不能给我钟家留个后？”
桑延翻转匕首，“账本在哪？”
钟奎颤抖的手指向书桌后暗格，“那幅画后面的暗格，这些年往来出入的纪录都在里面。”
她想了下匕首架在钟奎脖子上，一把将人拎起带到画像面前。“开。”
强制的按着他靠近，钟奎立即挣扎起来。“说！我说！”
她猛地松开手，把钟奎扔在地上。后者这下才老实的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古籍封面的书。
“除了王爷那里的，这是最后一本了。”
打开看后，确实是之前自己在王府见过的。桑延这才一个手刀把人劈晕。
还没升堂画押，这老东西还要等等再死。不知道殿下那边办的怎么样了。
终于把钟奎写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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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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