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崔宥眠看到男子眼中燃烧起一团火,以及半敞领口处的肌肤渐渐泛红……
福至心灵般,她似乎明了他的扭捏,忙松开手,又离了床榻几步远,才轻声道:“我不动了。”
殿内,有些燥闷。
谢宣旻缓了缓,身上那股热浪才渐渐平息,笑道:“这会儿倒是乖觉。”
两人离得不那么近,崔宥眠又适时打开了窗,伴着雨声,风钻了进来,冲散了热意。
彼此总算清醒不少。
崔宥眠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她问他:“你不是不喜欢自己的父皇吗?干嘛还拿命去护!”
她记得他曾说过的话,或许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哪知,谢宣旻低下眉,冷笑一声,道:“若不如此,不让他亲眼瞧瞧血肉模糊的场景,他又怎能切身感受!当年我被救回时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他自然不明白死里逃生是怎样的恐惧和无望!”
“就只是这些?你难道没事瞒着我!”
这些天,崔宥眠想了很多。
虽然她听从崔岐的话,忍住没去问长姐,但她觉得刺杀一事并不简单,谢宣旻肯定发觉了什么才会算准时机护驾有功。
经过毁容一事,她被瞒了很多事,就像个睁眼瞎一样,处处碰壁。
她希望,至少他对自己没有隐瞒。
谢宣旻抬了眼,尚有思虑,没有立即作答,有些事他不希望她涉险。
两人目光交错,却都没有打破此刻的安宁。
良久,谢宣旻才缓缓吐露,“城楼刺杀一事是我安排的。”
他从她眼中看到了仿徨,想起连日来发生的事,忽然就不想瞒了。
毁容一事在崔宥眠心里划了一道防线,要卸掉这道防线,唯有真诚。
他不想她防着他,只希望日后彼此信任,互相坦诚。
闻言,崔宥眠一时张大了嘴巴,这么大的事他就这般当着她的面说出口!
她想过事情并不简单,尤其是那个带头刺杀的女刺客,那个身形她是熟悉的。
是陌姑姑!
她祖父的人为何与谢宣旻有联系?而她又联想到刺杀时崔岐护君时却有过一瞬犹豫……
崔宥眠眼底的茫然渐浓,谢宣旻没有解释,只说,“你也看到了我在京中的处境。”
“是为了博得君恩吗?”崔宥眠反问,“那我的父亲和祖父呢?”
这一次,谢宣旻没有解释,只一句:“信我。”
简单的两个字,一如当初他离开村落时许诺会让她风风光光回京,那时,他也是那般笃定,“信我。”
彼时,一阵咳嗽声,崔宥眠才想起他还有伤在身,她还有很多话想问,比如他与长姐怎么回事,那瓶药呢......
踌躇片刻,好像不该在这个时候责问受伤的人。
终是什么也没问,喊了守在外的阿泗进来处理伤口。
金丝镂空的灯罩里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出男子紧锁的眉间。
谢宣旻知晓她的疑惑,这些天也定是憋坏了,才会在刚入宫就想尽办法来见自己。
可他不能告诉她,他本不属于这里。
他来自二十一世纪,一个和平又安宁的年代,意外穿越来此,成了不得宠的二皇子。
记得刚穿来那会儿便被送往边疆军营,若不是他拥有一个现代人思维以及乐观的心态,只怕早就受不住而抑郁。
他本做好在那个极冷的苦寒之地呆一辈子的打算,有二皇子这个身份,至少算得上是土皇帝,又有现代的巧思,有什么过不好的!
那里常年天寒地冻,别人还在烤火取暖时,他已经给自己院落的每个房间垒砌壁炉取暖,又利用各种兽皮,结合现代方法制作了御寒的手套帽子。
一望无际的白雪世界里冰冻何止三尺,他还想出了各种冰冻食品,如水果冰棍,红薯冰沙之类的。
......
后来他重新回到皇城,因为幼时一片策论漏了才华而被逐出,所以回来后故意掩去原本的风华绝代,成了人们口中的市井浪子,只为让别有用心之人放心。
他一直没忘记与崔宥眠的约定,定会让她风风光光回来,只愿自己撑起一片天空,护住女子眼里仅剩的残余光辉。
谢宣旻也是在部署情报网时,得知当年崔宥眠毁容另有隐情。
在寿宴前夕,他又特意去找过崔宥安,才令崔宥安下定决心交出解药,他要他的女子依旧明媚耀眼也能活得肆意妄为。
只是,当年崔宥安故意隐去她美貌的隐情,他却不想让她知晓。
可他又隐隐担忧,但愿日后她不会怪他才好……
寝殿中,袅袅檀香遮住伤口散发的血腥气息,谢宣旻的伤在肩头处,隔着屏风,崔宥眠只看得见阿泗忙碌的身影。
待一切处理妥当,崔宥眠瞧人脸色苍白,许是耗费了太多气力,此刻显得十分疲惫,谢宣旻却依然眼角含笑,道:“无事。”
入夜,伴着耳畔淅沥雨声,崔宥眠被谢宣旻安排的人送回芳华殿后很快入眠,这几天她心里藏着事,根本睡不踏实,今夜却难得一夜好眠。
*
雨接连下了两天,在日头钻出云层,朝会刚上没多久,一道检举的奏章被景和帝扔在了勤政殿内。
虽说帝王对大将军十分信任,面对悠悠众口,崔岐还是被暂时看押在府内。
崔宥眠接到消息时是在墨学堂内,谢琏这两天逮住机会就挤兑她,凡是宁夫子所问,她必能毫无关系牵引到崔宥眠的身上。
比如,昨日宁夫子授学时提到对联要工整齐正,有意境。
他出了个上联:此木为柴山山出。
本是一个拆字联,此和木合并成为柴,以字拆开组成一联,既要合景合情,又要工整对称,谢琏毫不犹豫替崔宥眠抢声道:“夫子,她会!”
被她一指,宁雍的目光投来,对于崔家女在寿宴的那首诗,他记忆犹新,原本心里还期待了几许,然而崔宥眠起身,两手一摊,大大方方承认道:“我不会!”
宁雍又询问了其他人,无人能接出下联,便把这道题留做课后学作,嘱咐哪怕翻遍千册,只要有人答出,他便带他们出宫游学去。
满堂兴奋。
所谓游学,就是出宫郊游。
这里头,就属谢琏最是激动,按照宫中规矩,公主是不能随便出门的,所以当时散学后,她拦住众人的去路,指派大家必须在今日有个答案。
平常,谢琏来听课大都随心,来得最晚不说还偶尔捣乱,宁雍对此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大抵习以为常了。
哪知,今日授学还没开始,白翊许跟着两位皇子散了朝会,直奔墨学堂,瞧见人,拉了崔宥眠便往外跑。
崔宥眠了解到来龙去脉,仿佛天斗要塌了,这样的感觉还有一次。
那是多年前母亲不知因何入宫,却突发旧疾。
而那段时间崔岐驻守在外,并不在府中,所以老夫人接了宫中的消息,马不停蹄将人带回。
可是母亲回来没几天,终是药石罔顾撒手人寰,临死也没能见到崔岐最后一面。
那时,她也是这样的感觉,连心都跟着颤抖,若有人窥得,定会发现她长袖里的指尖泛白,没了血色。
如今想来,她所有的不幸好像就是母亲离世后不久接二连三发生的。
此刻,她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父亲会谋划刺客一事,更何况谢宣旻说过刺客是他安排的,可璃姑姑那里……
她不敢明目张胆去找谢宣旻,只能先回府看看,所以去昭仁殿禀了皇后,中途又让白翊许先回府。
皇后并没有为难,当即安排人马将她送回。
经过几天雨水的滋润,景都处处透着一股清新,阳光洒在街头树叶上,有水珠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那些迎着夏季伴着春季的花骨朵儿也在这样的光芒中芬芳馥郁,大地一片生机勃勃。
然而,马车内挽帘向外张望的人却眉头深锁,崔宥眠心思悬浮在九霄云外,很多事如断了的片幕,怎么也连接不上。
但唯有寿宴那一晚,崔岐回府后,出了寿安堂对她说的话不断在脑海徘徊。
“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做,待刺客一事尘埃落定再去找你长姐吧。”
......
为何要等刺客一事尘埃落定?
那一晚她想,也许她的父亲并未看出陌姑姑的身形,此事与将军府无关;又或者她多虑了,只是身影像而已……
更想过,父亲因为担忧刺客一事不处理妥当,她贸然出门会有危险……
种种猜测,最后只化作心底最渴望的,父亲仍在乎她。
现在想来,也许并没那么简单。
伴着车轮撵过地面发出的轱辘声,马车很快抵达将军府。
刚下车,大门前已被皇城司的人围住。
皇城司使是皇后的兄长,太师的长子徐裕程,也是徐曼颍的父亲,当初圣人寿宴他并未参加。
当瞧见自马车而下的崔宥眠,歪过脸,“你就是崔家嫡幼女?”
崔宥眠本能抗拒,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围困自家的人好脸色。
她也不例外。
但对上男人阴霾的眼,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笑着温和道:“早就听闻徐大人威猛,有您坐镇京都,多少宵小在您手中栽下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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