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也没有多生气,宋家去岁水塘被人下了药,药死了一塘鱼,家里欠好大一笔账,地都卖的只剩两亩了。
她前儿在地里遇到宋家儿媳,瘦的好像风一吹就跟着跑了。
她想着都是一个村的人,轮辈也能沾着亲带着故,左右帮衬点不是更好,没想到是她多余想这些。
“是俺想岔了,俺自己家也不多富裕,还想着别人作甚。”
转瞬又去仓房端豆芽菜:“左右发了好些,俺们今晚也炒一盘。”
纪家人知道裴氏心善又心软,怕她更难受,也没告诉她,说不准明天宋家就自己去摆摊了。
晚上有爊肉,还炒了一盘豆芽菜。
一块肥中带瘦的爊肉下肚,纪文姜才算感觉力气都回来了。
吃着饭纪文姜突然想起还不知道今儿收了多少银钱:“阿爷你有没有数铜板?我跟二叔今日卖了多少铜板?”
纪老爹喜笑颜开道:“你睡觉的时候俺数过了,卖了四百五十八个铜板咧。”
这四百五十八个铜板里,还不包括纪文姜的卖荷花的铜板。
“如此两天便能卖将近一贯钱,早知道便再种两亩地菜蔬了。”
知道能赚钱以后,纪老爹已经不是当初一听耕地改菜地,天都要塌了的纪老爹了。
纪文姜偷笑两声,故意说:“秧苗不是才种下,阿爷你拔了再种也来得及。”
“哎~这怎么使得,做这事老天爷要罚俺们的。”纪老爹遗憾也炙轻重:“左右现在菜也够卖,下一季俺们再多种些也好。”
两天接连有进账,家里人身上担子都松了不少。
第二天轮到纪大郎和闺女一块进城卖菜,两人走到一半遇见宋家大郎二郎,背着两大筐藕带在路上正走。
听到骡车动静,宋大郎看是纪家人又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想必他也知道自家做了什么事,才会如此作态。
纪大郎没有停留,眼神都没多给一个,便赶着车走远了。
骡车扬长而去,对这事唯一不知情的宋二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纪大哥作何不带我们一程,莫不是看俺们也去卖藕丝菜生气了?”
宋大郎埋头走路,闻言提醒他:“你以后莫和纪家人一块玩了。”
“为啥?”
“为啥?”
“哎呀,不为啥,还要走一个时辰,少说几句话省点力气吧。”
……
到了早市,交完摊位费,纪家父女开始摆菜。
看纪文姜连一根菜叶都摆的规整,纪大郎不解道:“摆这么规整,待会人家挑菜不也挑乱了?”
“乱了再收拾就行了。”纪文姜跟阿爹分享自己的生意心得:“城里人都喜欢干净整洁,昨儿我可发现了卖的快的摊都是摆的好看些的摊子。”
说着还左右看看,小声告诉她阿爹:“这样的摊子挑拣的人少,就算还价都不会多还。”
纪大郎将信将疑:“这是何道理?”
纪文姜也不知道,但是肯定是有什么道理的。
她才摆好就有小娘子提着小菜篮过来,买了一把豆角和一把苋菜,果然一分钱没还。
买完菜小娘子走两步路又到了瓜果摊,摊子一堆瓜果堆在地上,她挑拣半天选了几个红李子六文钱,又花了一番功夫磨到五文才罢休。
纪文姜得意地跟他爹比个眼神,纪大郎默默蹲下来,把旁边有些乱的菜叶放整齐。
早市如昨日那般,很快人潮汹涌起来。
今日不像昨日那般有食店采买,多是做些散客生意。好在出的少,却人流交织一直没断过。
做生意便是如此,昨日今日没有哪一日是相同的。
日上竿头,纪文姜忙的满头大汗时,就听旁边有人诧异道:“眉娘,这不是你侄女吗?”
纪小姑夸张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啊呀~天爷,大哥家里进城卖菜如何不跟我说,我好来帮衬一二。”
纪大郎正与人算账,被她一打岔忘了自己算到哪了。
他心想前日不是才给她送过菜,作何说这话?
还不等他反应,纪文姜就在旁边接过了话头:“小姑,阿爷说就怕你知道非要来帮忙,纸扎铺子也忙如何能让你来。”
纪小姑看到他又是一阵捶胸抹泪:“阿爹这么疼我,我却不能多多尽孝。”
她旁边跟着的两三娘子,跟着安慰她:“阿姐,伯父疼你你该高兴才是。”
“我自是高兴,可也心疼我这侄子侄女,大热天也要为了家里奔波。”她是个多没耐心的人,戏演两分,话也只说两句就转移话头:“今日你们可知道我家摊子在哪摆了,以后来买菜可不能去二家才好。”
“我们如今都知道了,以后买菜定是要来你家买。”
说话的娘子大家都称她铁娘子,她郎君早逝,一个人操持家晚食店,拉扯两个孩子长大。
纪文姜曾跟她见过两回,知她多能干忙说:“娘子你愿意来,我定给你划算价。”
纪文姜还扎着双丫髻,脸上也有软肉未褪,认真做生意倒像是小孩装大人样。
惹得另外两位娘子都要逗她:“她买的多有划算价,我们买的少可有?”
“都有,都有,定不叫娘子们空手归家。”
众人笑过以后,纷纷挑选自己喜欢的菜。
纪家的菜摊虽种类不是特别多,但菜都十分新鲜,品相也好。
待几人挑到满意的菜离去,纪大郎才问女儿:“刚刚俺说话,怎扯俺袖子?”
“小姑给咱家拉生意,我怕阿爹你拆穿她呢。”
这么一会,纪大郎当然知道这姑侄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不免为自己辩驳一句:“俺也做了两天生意,怎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纪文姜乖顺的向他赔礼:“我错了阿爹,不该小看你咧。”
纪大郎这才满意点头。
快到午时,菜还剩下一些,父女两人也不再多等准备回去。
早上的生意一般就只做到这时,若想做晚上夜市摊子,食店的生意就只能等申时左右。
菜蔬不经晒,过了午时就焉了,熬到申时怕是送都没人愿意要。
申时能继续做生意的,多是城中菜店。
他们有屋有舍,早间兑菜能卖到晚上。
像纪家这样也能做晚上生意,只是要摸黑回家,看不清路出了意外,就得不偿失了。
纪家父女俩正收拾东西,前面卖李子的摊主,拿了一包李子过来。
“兄弟,俺与你用李子换菜,你可愿意?”
“你的李子卖这般贵,说不得是俺占了便宜,只这筐俺还要用,你自拿了筐来装。”
纪大郎看他捧这一捧约摸有二三十个,便把剩下的几个落苏,一些菘菜,芦菔全都给他了。
那李子倒是没坏,只是皮面有些磕碰,看着难看被人挑剩下了。
卖李子的摊主在城中住,每日兑鲜果卖,若是带回去就糟蹋了,不如换了菜蔬好自家吃。
“兄弟你人倒好,俺姓李,名福,不知你如何称呼?”
“李兄弟,俺姓纪,单名一个淮字。”
纪大郎与李福互通了姓名,这李福为人也很仗义,看纪大郎为人厚道就说:“俺家就住在城里,每日来的早,明日俺先来就给你占个好位置。”
那可真是太好了,今日来晚了些,位置就排的靠后许多。
“多谢李兄弟,明日俺二弟来,你只认俺家闺女即可。”纪大郎指给李福看,纪文姜赶忙向他问好。
“纪兄弟长得不差,闺女更是好相貌,这般伶俐的小娘子会照顾家呢。”
两人又寒暄几句,方才散去。
家里中午不开火,忙了半日纪大郎已感觉腹中饥饿,就说路过食店吃了午食再回去。
纪文姜就说要吃细索凉粉。
父女两人挨坐在车头,一起讨论吃什么。
出了早市,纪文姜看到宋家兄弟还蹲在路边卖藕丝菜。
应当是想省下摊位费,便在早市外选了个地方摆摊。兄弟二人苦着脸蹲在地上,也不怎么揽客,筐里的藕带还有一半没有卖出去。
这些都与纪文姜无关,她看了一眼就没再多看。
路过城门口,纪大郎便停下,父女俩人各要了一碗吃食。
纪大郎要的笋辣面,纪文姜则是从隔壁摊子端回一碗细索凉粉吃。
细索凉粉是用豆粉做成凝固装,再切成细丝如冷淘般调制的凉食。
炎炎夏日,吃上一碗,暑气都消了。
不过卖凉食的摊子,卖的最好还是当属槐叶冷淘。槐叶冷淘就是把槐芽,槐叶汁子和面做成凉面条。
只这个时节槐叶渐渐老了,有些摊子卖的槐叶冷淘能吃出苦味,细索凉粉口感也不差,纪文姜更爱吃它。
要纪大郎说槐叶冷淘有些苦味才更能消暑,只他不敢多说。
若是说了,闺女便会苦着脸说:“如今已经够苦了,何必再找苦吃?”
她从小便是这样应付家里人,平时也是乖顺,若是遇到不想听的定是要一句话说的人闭嘴不可。
说起来苦瓜快能采摘了,摘苦瓜的时候,她定是碰都不愿意碰的。
纪大郎回忆着纪文姜小时候的‘趣事’,一碗面很快囫囵吃完。
“你兄长这两日说不定要回家,不若明日俺托人告诉他,让他来早市寻俺们一块回去。”
纪大郎边赶车,边与纪文姜说纪文先的事。
这边才赶车到家,就看纪文先正在院子里劈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