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鐢看见一个老实忠厚的一对夫妻进来。
各自拎了三块豆腐。
乐鐢仔细辨认,才认出是邻居冯财和刘氏,“嫂子刚吃完午饭吧!”
冯财腼腆道,“这是我妹妹家自己做得豆腐,她手艺不错,在大集上卖可受欢迎了,给大哥、嫂子拿一点、换换口。”
乐丰年听到声音立马站起来,但看了眼李氏之后,又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了,两手像犯错的学生一般背在身后搓来搓去。
乐粮冷哼。
李氏就坐在桌前,头也不回,叫也不应。
冯银银给乐家挑了两桶水,将水倒进缸里才扭扭捏捏进屋。
“乐伯伯、婶婶、乐大哥、鐢姐儿。”
“你还有腿啊,”李氏发声了,“当时那魏公子一帮人追着我们粮哥儿打的时候,你可是躲着没腿呢。”
原来之所以乐粮会得罪小管事,就是因为冯银银受了小管事欺压,乐粮帮了他,没想到他躲的干净,如今他不能去干活了,冯银银反而还在那里。
冯银银听后,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头埋得更低了。
冯财和刘氏对视一眼,面色尴尬。
冯财清了清嗓子,“对不住嫂子,银哥儿胆小,不如粮哥儿有担当,我、我已经狠狠揍过他了。”
刘氏也赶紧附和,“粮哥儿胆大心细,勇敢担当,我们银哥儿真的半点都比不上的,但他也多少有点作用,”话说到此,转向冯银银,“记住你爹爹揍你时说的话,多学学粮哥儿!眼力劲儿也得活着点,乐伯伯家挑水之类的重活,你得早早的想着干!”
冯银银一边听着一边点头,那头越点埋得越深。
刘氏说罢笑了下,“这豆腐是今天新出的,好着呢,我先给放案上哈。”
“你们自己拿回家。”李氏一出声,刘氏也不敢动了,
冯氏夫妇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紫,冯银银忍不住小声的“呜呜呜”哭了起来。
乐粮心软,见状要说话,被李氏一个眼神制止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满屋子人都沉默了。
乐鐢看了看这连个家具也没有的屋子,她自穿过来,便只吃过外边摘的野菜。她又看了看刘氏手里那白嫩的豆腐。
“那就谢谢冯叔、冯婶了。”乐鐢说着伸手去接刘氏手中的豆腐。
刘氏听了很是惊喜,哪能真让乐鐢拿,“我来放,鐢姐儿,你说放哪儿,我拿过去!”
李氏呵了一声,“乐鐢!”
……乐鐢一顿,果然,不论古今,父母喊全名都会让孩子打一个激灵啊……
刘氏也是一顿,但乐鐢仅一瞬便恢复如常,“婶婶,放案板上就好。”
东西放下了,顺便塞下一些银钱;银钱不多,但也是他们这小门小户能拿出的大头了。
冯家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诺诺的告了辞,冯银银甚至跪下磕了几个头才走,乐粮给惊的胳膊没使好劲儿,差点又磕了脑袋。
冯财和刘氏出门后小声念叨,“咱还是得托人寻寻良医去,粮哥儿好好的一条腿……”
刘氏回想一阵,道,“我记得鐢姐儿之前害羞的很,都不怎么敢抬眼看人,更是半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这回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冯财叹气,“粮哥儿这顶梁柱一倒下,穷人孩子再羞赧也得逼着懂事了,鐢姐儿真是一下子就长大了。”
刘氏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头也不抬的冯银银,心中满是愧疚,“是啊,鐢姐儿现在见人说话大大方方,还很有主见的样子。”
冯财道,“粮哥儿这腿是替咱们银哥儿断的,咱有愧啊!”
刘氏思索一番,“鐢姐儿十三、四岁了吧?咱给她寻个婆家吧,等婆家给了彩礼,他家日子也宽泛些。”
冯财觉得自己娘子聪明极了,“是个好法子,你多给问问。”
乐鐢前脚被冯家“找婆家”,后脚就要被自家人“赶”出门去。
“谁让你收的?”李氏压着声音、语气却一点没缓和,“要不是那冯银银,你哥的腿能这样吗?”
乐丰年也不平,“你哥的腿就是替他家那娘们唧唧的孩子断的!”
“怎么,几块豆腐、几个银钱就换我们粮哥儿一条腿?!”
乐粮本来被冯银银那几个头磕的有点心软了,但一想到自己的腿,一时也有些不平,他躺了快一个月了、还不能下床,等好了,后半生也就是个瘸子;他冯银银倒好,俩胳膊俩腿完好无损,皮儿都没破一点。
乐鐢没有急着反驳,乐粮受伤这事,他们都窝了一肚子火,得让他们发泄发泄。
等一家子人都安静了,乐鐢才道,“爹、娘,咱们晚上吃什么饭呢?”
乐鐢一句话又把李氏的火勾起来了,“你怎么就知道吃?!”
乐鐢也不恼,“咱们明天吃什么?后天吃什么?大后天吃什么?”
乐丰年也被引得更生气了,“你哥哥一条腿都没你那口饭重要吗?!”
“没有那口保命的饭,我们四肢健全又有什么用呢?”
一句话,让李氏等人都住了口。
“爹爹给人看骡子看马,收入很不稳定,近来一个月,只有四五天有活干,每日也就赚三五文钱。”
乐丰年懊恼的坐到一旁,两手抱头,又用力的锤了几下自己的头。
“娘给人浆洗洒扫缝缝补补,收入稍高些,一日里累死累活能赚个六文钱,但一个月也有差不多十日无活可干。”
李氏背对家人,眼泪簌簌的流。
“哥哥……哥哥还不知何时能下地干活,等之后,也干不了什么重活。”
乐鐢接着说,“可咱们这粟米多少钱一斤?难道日日吃野草度日?哥哥之后不用娶妻?”
乐粮心生愧疚,自己一时义气,却没多想后果,“我真是……拖累家里了。”
乐鐢走到李氏身边,从背后抱了抱李氏,又看向乐粮,“哥,您是见义勇为,我们都为您骄傲呢。”
李氏这时也软了语气,“可就这几块豆腐,能吃几天呢?”
乐鐢笑笑,“娘,咱不能坐吃山空啊。”
“什么意思?”
乐鐢道,“我看冯叔给拿来的豆腐不少,咱们留一点自己吃的,剩下的卖出去。”
乐丰年疑惑,“可这也卖不了几文钱啊?五六文钱?”
乐粮也问,“况且咱们只有这么几块,想来也不好卖吧。”
“爹、娘、哥哥,”乐鐢将乐丰年和李氏扶至床前,“咱家没有地,靠打零工收入少不说,还不稳定。”
三人点头,这确实是他们的难处。
“咱得做生意,把生意做起来就好了。”
李氏满脸的期待一下子又蒙上了哀愁,“生意哪那么好做。”
乐粮叹气,“而且咱也没有本钱啊。”
乐丰年想了想,“我再去扛活儿吧。”
李氏啐他,“就你那老腰?”
“我忍一忍,赚够了本钱就不干了。”
“净瞎说!”
“我们有本钱啊,”乐鐢指了指那豆腐,“我们就用豆腐和野菜做本钱。”
“可咱不是说了,那豆腐买不了几文钱。”
“冯叔不是说他妹妹在大集上卖豆腐吗?”乐鐢细细解释,“那三大块豆腐,我能把他分成八十多个小块,都做成菊花豆腐,也拿去大集上卖,一份至少可以卖一文钱,都卖出去,可就抵得上咱们一家人一个月的收入了。”
“菊花豆腐?”
“还得去寻菊花?”
“菊花跟豆腐能好吃吗?”
乐鐢无奈,以前在现代,她一向是说一不二的,现在频频被质疑厨艺……
“我今日做一份,咱们先尝尝如何?”
乐丰年略显迟疑,“……也行。”
李氏看了看乐鐢,“那我去寻菊花。”
“不用菊花,”乐鐢走到外屋,“您等吃就行了。”
李氏薄唇微抿,看着乐鐢干练、大气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娇羞、爱哭又粘人的小女儿怎么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十三岁的女孩子家,什么时候开始想着担起这全家重担的呢?
李氏擦了擦眼泪,心道,可是这做生意又岂是这般简单的。
厨房,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不轻不重,整齐有序……
李氏和乐丰年对望一眼。
之前他们本来觉得女儿是妄想,可是今天经过了女儿做的那一个野菜和粥,她们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线希望。
两人俱都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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