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间在东万本部大楼最顶层最里侧,和高级干部们的办公室一层。我从没主动出去过,我怕碰到干部。
我醒后千冬已经离开,床头留了便条,他用很蹩脚的中文写稀咲在医院,mikey和伊佐那不在东京。这意味着只要我不愿意,没人能进这个房间。
不过千冬到底用的什么翻译软件,翻出的话颠三倒四。
医生全程无交流帮我换药,来去匆匆,甚至不敢和我有眼神对视,天知道他们被交代了什么。
我的胳膊被吊在胸口,不需要镜子就能猜到有多滑稽。我的房间没有镜子之类的东西,他们怕我用碎片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上次见到自己的模样还是在医院卫生间,比活着时瘦了很多。
距离送餐还有四个钟头,我很饿,我的房间已经找不到零食。我打算看书转移注意力,好巧不巧翻出的杂志是讲制作美食。上面印的彩插蛋糕看起来真的很好吃,我可怜的胃又叫起来。
这层楼的另一端是茶水间,我决定穿过走廊去茶水间鼓捣点儿东西吃。
所谓的茶水间....已经不能用茶水间来形容,该说不愧是东万吗?只是在这里摆个小厨房到底是为了方便谁?大佬会自己做饭?
但是在这种高级环境下单手打蛋的我真是帅到不行。环境影响人,大佬们在非常精英的办公室搞事业,我在非常精英的小厨房蒸蛋羹。我宣布,这碗蛋羹是我从废柴迈向精英的第一步。
看着蒸锅冒烟的我再一次陷入无所事事的苦恼中。我翻遍茶水间,没有找到可以称为零食的东西。冰箱塞得满满当当,全是新鲜蔬果,我甚至还发现几条鱼。鱼有什么用?鱼能当饼干嘎嘣脆吗?
如果做精英不能吃零食,我决定继续坚持废物立场不动摇。
手腕隐隐作痛,揉面多少有些勉强,但人要有不服输的精神,在超高级的环境下,我的身体充盈着属于精英的自信。
身后突然响起的咖啡机的嗡鸣,骇得我哆嗦了下,回头看是可可。我明白了,这层楼估计只有我走路出声。
咖啡的香味让我的胃再一次鸣叫,蛋羹还未成型,我只好继续忙活手下的活计。
可可端着杯子站到我身边,没有帮忙的打算,饶有兴致地挑着眉毛看我忙活。
他在很认真地喝苦咖啡,啧了声说:“喂,又不是你喝,皱什么脸?”
“此情此景,情不自禁。”
我又看了眼他的杯子,眼睛挤到一起,撇过脸认真看杂志上描绘的甜滋滋的小蛋糕,努力想象蛋糕在舌尖跳跃的幸福感。
杂志讲,将黄油丢进面团,然后继续搅拌。
继续搅拌。
我手臂酸得厉害,手腕又疼起来。
我看向可可,可可脸上挂着“看这个蠢蛋能搞出什么花样”的表情。大佬应该是工作累了,出来找点儿乐子。
“您忙完了?”
“还好。”他扬着下巴,将笑面虎三个字发挥到极致。
“哎,你知道公式书吗?”
“公式书?”
“大概是类似于个人介绍之类的。”
他拉出个长音,又喝了口咖啡。他细长上挑的眼睛下挂着青黑,看上去像熬了几个通宵。
“所以呢?”他说。
“上面讲,你从小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从没失败过。”
“当然。”
可可笑起来像只狐狸。
我把面盆推到他跟前。
“来,开启你人生的第一次失败吧。”
他不笑了,他的表情让我一瞬间怀疑自己到底哪里来的勇气敢让他和面。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立起瞳孔,声音又低又急,揉杂着上位者独有的锐利。
我扣着手指,老实放低姿态说:“有两个理由,你比较想听哪一个?”
他盯着我,琢磨我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良久才极为刻薄地说:“…第一个。”
“我想看看精英做蛋糕是不是也超精英。毕竟从小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嘛,好厉害。”
“第二个。”
“我求求你。”我拿出向老板请假讲自己身体不舒服时的十二万分真诚,对可可说,“我求求你。”
可可放下咖啡杯去洗手的姿态太过傲然,让我觉得区区一个蛋糕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我为了对大佬表示尊重,还把发夹借给他夹头发。
可可眯着眼,皱着鼻子摆手,很嫌弃我递过去的夹子。披头散发确实影响发挥,他搅着面团,训斥下属一样的语气说:“你不会给我绑头发吗?”
我看看自己在胸前荡秋千的胳膊,再看看可可。我把缠着绷带的小臂抬到他鼻尖。
“您看我行吗?”
可可冷哼一声,说没用的废物就滚远点儿,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给饭就是妈,我一向听妈妈的话,立即按照他的吩咐坐到餐桌前一动不动。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让可可帮忙。
我在啃蒸蛋,面前摆了七个失败品,可可正在为他人生中第八次肉眼可见的失败而奋斗。
青宗是在第三个糊焦的蛋糕胚摆上桌时来的,那时我的蛋羹刚刚出炉,正在内心默默夸赞自己竟然可以把蛋羹蒸得如此顺滑柔亮。两个碗摆在一起,对比格外惨烈,可可的脸顷刻黑成蛋糕的颜色。
青宗其实是好心,他很耿直地问那坨黑色物体是什么。
我:蛋糕。
青宗:?
气氛很尴尬,我能听到可可咬牙的声音。
我把蛋羹分了一半给青宗,这会儿我俩一边啃蛋羹,一边欣赏八个奇形怪状类似于蛋糕的东西。
所以,人生贵在尝试,不尝试做做,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真的不行呢。
可可应该是把关于厨艺的天赋也点在赚钱上了,明明都有老老实实按照步骤走,添加计量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成果却惨不忍睹。
可可还想进行第九次尝试。青宗早把碗丢进洗碗机,专注地面无表情盯着虚空。我怕跟他坐一起尴尬,硬是把蛋从滚烫吃到冰凉。现在蒸蛋的碗都已经要被我舔干净了,我真的坐不下去了。
我挪着身子把碗扔进洗碗机,尝试跟可可告辞。我刚开口,可可恶狠狠地眼风刮向我。
“坐下!”
“好!是!明白!”
怂就是这么怂的。
我重新坐下,开始虔心忏悔。
今天,我打破了一个天才青年一直引以为傲的不败神话。
“那个,青宗先生,请问柴大寿先生还活着吗?”
乾青宗瞟了我一眼,又扭过脸去讲:“还活着。”
“怎么?他会死?”
可可把第九个黑东西丢到桌子上。他撑着桌子突然凑近我。他的睫毛很长,是极贴合“东方长相”的凤眼男人。嘴唇单薄,眉眼凌厉,唇角挂着戏谑的笑。老话说是不好相处的薄情相,谁能想到这种“渣男脸”却意外是个痴情种。
“挺喜欢这个角色,后面一直没什么戏份,听到他还活着,蛮开心的。”
我咽了下口水,默默拉开我与可可的距离。
“你总这样吗?讲话留一半,真讨厌。”可可甩掉手套,拉过椅子,没什么姿态得瘫坐在上面。他翘起一根手指朝我晃晃,嬉笑道,“蠢材的智慧。”
就像我不信他们一样,他们也不信我。当时只觉得不能说实话,便七真三假的糊弄一通。可可说的对,这的确是蠢材的智慧,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在21世纪打拼过的社畜啊。
大寿没死,一直没见过的柴八戒应该还是东万的部下?现在是2016年,如果剧情成立,那么距离武道穿越还有一年。2017年会进入哪条线?黑麦?
隶属于原东万的干部全部死亡后,我还能继续安心当蛀虫吗?成年体还保有人性的只有原东万的干部吧。
说起来,究竟为什么要让我一个死人每天担惊受怕啊!我明明已经死透了吧!为什么还要让我动脑子考虑这些事情啊!
“你在想什么。”
乾青宗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清冽平直的声线,不太像人,太冰冷了。
我绷着脸回应:“我在想是不是可以烤点儿小饼干。”
可可冷嗤了声。
可可剩了些面糊留在碗里,我把面糊分成小圆饼,摊到烤盘上。在烤箱门关闭的咔哒声和预设时间按钮转动之间,我决定祈祷bug尽可能在我身上停留地久一些,给我足够的时间了结自己。一旦bug消失,稀咲铁太绝对不会放过我。我不怕死,我怕折磨。
还真是怪事,一个碗里的面糊,做蛋糕不行,拿来烤饼干却刚刚好。我问可可要不要来点儿饼干,可可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个死人,虽然照理说我早就已经死了,但我总觉得他在考虑把我塞进烤箱的可能性有多大。
乾青宗很给面子地尝了尝饼干,然后夸奖说可可和地面糊很好吃。
好,我知道你俩关系好了,“男同”离我远一些。
“你的表情好恶心。”可可一巴掌拍在我后背,我险些把饼干泼出去。
觉得恶心你别代餐啊。
日语里代餐怎么说来着?
人还是得学习,活到老,学到老。活着学,死了还得学。
我可以一直瘫在屋里,很舒服。傍晚千冬带了巧克力千层来看我,说不清到底是见到千冬比较开心还是见到巧克力千层比较开心,不过一开门就被甜点怼脸的感觉真不赖。
千冬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他是天使。
巧克力在嘴巴里融化的感觉让我快乐得几乎尖叫,我的声音和千层搅合在一起,说话间喉咙发出奇怪的嗡嗡声。
我问千冬怎么想到买这个来。千冬软乎乎地笑,并不回答,递了杯水给我,问我今天有没有吊针。我说我已经要长成挂瓶的形状了。
“既然这样就不要总伤害自己。”千冬托着下巴看我,他眼睛里有一丝道不明的哀愁,“稀咲昨天在急救室呆了八个小时。”
“哇哦。”
千冬气笑了,一面嘟囔“你的态度太敷衍了哎”,一面伸出手扯我的耳朵。
我请千冬吃饼干,千冬顺口问了句哪儿来的,我说出可可的名字时千冬突然噎住,咳嗽得脸通红。
“他还会做这个?!”千冬惊叹着,又往嘴里扔了枚小饼干。
“对啊,不愧是天才,不管什么都能做得很好。”我感慨着。这个饼干味道真的很棒,棒到我怀疑可可会有九次失败的蛋糕坯经历,都是因为在操作前我那句“失败”定论。
难道我有“言灵”的本事?
我没细想,继续跟千冬开玩笑:“吃了财神爷做得饼干,千冬也会发大财的。”
千冬笑出声,拍拍我的肩膀说“承你吉言\”。他若有所思道:“不过,他竟然会做饼干啊。”
“嘛,偶尔做点儿别的调剂一下被工作压榨的痛苦的心灵吧。”
千冬哭笑不得地看我说:“你到底哪里来的这些奇怪论调,你当他和你一样啊。”
“像可可、稀咲他们这一类人,真的很厉害啊。”这话我说得十分真诚,抛开人品不论,这两位自虐型的高强度工作狂人真的深得我这种废物社畜敬佩。不过在他们手下工作应该会蛮辛苦,上司效率太高什么的。
我跟千冬讲我最擅长上班摸鱼。千冬眨着眼,不动声色地靠近我,玩闹般低声问我多大年纪。我也玩闹似地扮出一副哀怨样说已经年老珠黄。
他的手藏在桌下,我攥着他的拇指,在他掌心画出24的字样。我比他们要小一些,我死前还没过24岁生日,没几个月了,也可以勉强算是24。
千冬笑着冲我点头,并没有抽回手。他的手与天然稚气的长相不同,属于男人的坚硬的指节上布满茧子,摸上去有些粗糙。兴许是房间温度较高,他的掌心发汗,湿漉漉的,却带着安心感。
我静静握着他的手,什么也不想说。我趴在桌上,脸贴着桌子,桌面的凉意渗入我的皮肤。
千冬没讲话,没握紧我,没靠近我,没像那天那样轻轻敲我的手背安抚我。
“我要出去几天,一周左右,也可能会更久。”
“那你要记得带礼物给我。”
我的房间没有窗子,按道理讲应该有,大概是被封起来了。我突然有些胸闷。米虫沉在米缸里也会胸闷吗?它们偶尔也会爬到最上面缓口气吧?
千冬离开前,我问能不能抱一下。我知道这个问题蠢透了,现在和昨晚不一样。我笑出声,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说:“毕竟你要出差好久见不到嘛,我会想你的礼...”
千冬拥住我。
“乖乖的,老实一点儿,不要总受伤。”
我想吻千冬,所以狠狠咬了下舌头,把眼泪憋回去,跟他说知道了,我不会受伤的。
我应该快些关门,而不是留在门口看千冬离开的背影
“我本来以为你有那么一点儿聪明,到底是没大脑的女人。”可可的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小小的距离,他带着看滑稽剧的讽刺,“你应该清楚吧,从始至终你只有三个选项,别害无辜人啊。”
胡扯。
还有第四个选项。
大家一起抱团over的大团圆he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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