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书府宴之后,宋雁书总算清闲几日。
于是常与舅母在一起,几人在府中绣绣花,看看书,练练武,倒也过得舒适安逸。
六月十一,又是李深等人聚会的日子。
宋雁书想了一会,还是带上文绣去了。
只是这次,大家都有默契地什么也不谈,只是作作诗,喝喝茶,谈谈最近新看的文章。
临分开时,李深道:“往后我们的聚会每十五日一聚吧。这便可以定个固定的日子,初三与十八。”
各人面色都有不同。
李深不由笑道:“如今大家都大了,也该找些正经事做了,倘若我还是每日带着你们溜鸡斗狗,怕是各府大人就要来我李家骂人了。”
孙笑脸色越发不好,但几人都没说话。
谁不知道,是中书令派人去李深家中,阴阳怪气几句,说他们太闲了,每日吃喝玩乐的,不知给那些酒楼酒馆贡献了多少银子,这只出不进的,当心家庭败落。
宋雁书心思一转,便知多半是因为自己,面露愧色,正要开口说话。
李深又道:“只是虽不常聚会了,大家还是要常来往……”
顿了顿,看向宋雁书道:“倘若宋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随时吩咐人来我家中,李深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便是在宽她的心了。
宋雁书叹了口气,也不再说那些抱歉来抱歉去的客套话。
“好,多谢李公子。”
几人从楼上下来,宋雁书看大竹从轮椅背后将轮椅带李深一起抱起来,一连下了三楼,脸上却连一滴汗也没有,脸色也还是那样古板,心中不由称奇。
这劲也太大了。
想到那日李深前往中书令的宴会,明知会有刁难,却也不肯带大竹去。
便知大竹在李深心中的地位不仅仅是个仆从。
不过,倘若大竹的性子不那么冲动,便能时刻跟在李深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思及此,宋雁书本想劝两句,但当着李深的面,也不好越俎代庖。
正想着怎么旁敲侧击一下,一个酒店小厮上前。
“可是宋姑娘?”
几人停下脚步,宋雁书思绪被突地打断,愣了一下才看过去。
“是我,可是有事?”
小厮捧着一个荷包上前。
“初四那日,一位公子落下这个荷包,小的见绣工精致,想来是重要之物,便留着等那位公子来取,谁知过了许久都不见人,那日见宋姑娘与那位公子似乎相识,不知可否将这荷包带给那位公子?”
初四?
许是看宋雁书没想起来,那小厮指了指靠墙的桌子。
“那日那位公子便坐在此处,宋姑娘上前与他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说完,小厮看着贺晏志笑道:“那公子穿着虽然简朴,但看起来也是读书人家,与贺公子还有几分相似呢,小的岔眼一看,差点误认为贺公子。”
贺晏明?!
宋雁书一惊,忙看向贺晏志。
贺晏志也是一愣,下意识道:“与我相似?”
小厮觑贺晏志似乎有些不高兴,忙打嘴道:“小的失言,贺公子就跟神仙人物一样,那公子自然比不上。”
见贺晏志似乎在想什么,宋雁书忙上前接过荷包,道:“我带给他就是了,有劳了。”
小厮受宠若惊地还礼,“宋姑娘客气了,倘若不是担心这是重要之物,小的也不敢劳烦姑娘。”
说完,那小厮便眉开眼笑地退开了。
被这一打断,宋雁书也忘记了要提点大竹的事。
见贺晏志仍是一脸沉思的表情,宋雁书也不知这一家人的关系,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与众人告辞。
回家晚饭后,宋雁书坐在屋里,将荷包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
荷包以粉色打底,边缘绣有金线,中间以青色渐变绣了两只鸳鸯。
细细嗅来,还有一股幽香萦绕在上面。
看起来就像某位姑娘送给心仪之人的信物。
而且按这段时间看舅母绣品锻炼出来的眼力来看,这个荷包绣工确实精致。
宋雁书脸色有些古怪,心中却想到了贺晏明最初向他们证实身份的玉佩。
“姑娘?”
“姑娘??”
宋雁书回神,见文绣端着一碟糕点站在一旁。
“今日看姑娘在席上未进多少吃食,夫人让我给姑娘端些糕点。”
“放下吧。”
文绣看了看宋雁书,犹豫道:“姑娘可是在想贺公子?”
宋雁书一怔,回头看向文绣。
文绣解释道:“那日姑娘带着星榆去见贺公子,星榆同我说了。”
宋雁书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笑道:“我是觉得这个荷包似乎与他不太相衬。”
虽说他的身份是贺尚书的二公子,但毕竟养在外头。
宋雁书又亲见了他好几次穿着粗布衣裳,做粗活的模样,屋内摆饰也与寻常百姓并无二样。
除了那个密室。
而这荷包的底料便是丝绸,绣荷包的丝线中又有金线与青色渐变。
这两种丝线都是金贵之物。
倘若以贺尚书二子的身份来看,这荷包也无甚出奇,甚至有些简陋,可要以寻常百姓的身份来看,这确实顶顶金贵之物。
难怪那小厮将荷包保存了这么久,不见贺晏明去取,还委托她带给贺晏明。
只是不知,贺晏明是以哪个身份与其相识的?
送这荷包的姑娘是谁?又是何身份?
宋雁书放下荷包,用文绣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塞了一块糕点。
今日有心事,确实没吃多少,这时候还真有些饿了。
舅母如此细心照料她,让宋雁书心中有些发热。
想到舅舅还未回来,于是往舅母房里去,为舅母整理丝线陪着说说话。
——
第二日,宋雁书正在庭中带着文绣星榆练习扎马步。
门口突然有人敲门。
星榆脸色一喜,忙起身道:“我去我去。”
宋雁书看星榆忙不迭地揉揉腿,便往门口跑去,心中也有几分想笑。
自那夜星榆偷偷溜出去后,宋雁书暗中观察了许久,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甚至平日也依旧是一副十岁孩童的天真模样。
这本没什么可奇怪的,但想想文绣也才十二岁,便如此稳重谨慎。
星榆虽然小两岁,可也是颠簸曲折过来的,怎会如此天真烂漫。
这般想着,宋雁书心中的笑意就淡了很多。
星榆出了门,半晌脸色有些古怪地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封拜帖。
宋雁书走近,“怎么了?”
星榆收起脸上的神色,将拜帖递给宋雁书。
“姑娘,又是中书府的拜帖。”
又是宴会?
中书府这么闲吗?
宋雁书打开一看,却是一愣。
这封拜帖是康阳炎递上的,说本月十五西街清远湖边有一场灯会,祝瑗瑗吵着要去看,便也邀她同游。
宋雁书低头沉思了一会,回房写了一封回帖交给星榆。
星榆拿去给了仍在门口候命的小厮。
文绣凑上来,神情有些忧虑,“姑娘要去吗?”
宋雁书笑笑,“来京城许久了,还没逛过灯会呢,自然想去看看这灯会与雄州城的有何不同。”
见文绣仍是一脸担心,宋雁书忍不住拍拍她的头。
“看个灯会罢了。”
因上次中书府遇刺一事,舅母担心不已,这几日宋雁书出门她都要问了又问。
为了让舅母不要如此忧心,宋雁书便在家中乖乖待着。
对那些中书令门下官员内府的拜帖都拒了。
只是康阳炎的邀约……是祝瑗瑗想见她,还是康阳炎想见她?
她还想着能够借助祝瑗瑗父亲的能力,见到皇上呢。
所以,这个灯会她一定要去。
——
下午,趁舅母正在歇晌,宋雁书带上荷包出去了。
本以为贺晏明又在忙碌地做什么,谁知刚到院门口,便见贺晏明静坐在桃树下,一袭青白长衫随风飘动,宛如山间流云。
手中握着一卷书,桌上是一盏青瓷,茶盏内,清茶袅袅。
因尚未束冠,几缕青丝偷偷从束好的发带中溜出来,在贺晏明额前投下斑驳光影,为他平添几分温柔。
贺晏明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眼帘轻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轻放在石桌上。眸光流转间,似有星河涌动。
手背之上,青筋隐现,细长的手指沿着书脊缓缓滑动,沉浸在书中的世界。
好一副翩翩公子树下阅书图,真是雅致如画。
就在宋雁书被这与之前不同的画面震惊得有些怔神的时候,张玉从一旁出来,嘟囔道:“晏哥,你都看了好几日书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打猎啊,米粮也快吃完了。”
贺晏明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书中抬起,“你别着急……”
贺晏明的话卡在一半,望着院门口的宋雁书,脸慢慢涨红了。
宋雁书忙上前行礼道:“唐突来访,贺公子见谅。”
贺晏明手忙脚乱地起身回礼,“宋姑娘客气了。”
抬起的衣袖不慎将茶盏打翻,所幸茶盏中的茶已剩的不多。
张玉一个窜跳,将茶盏护在手中,惊叫道:“小心些,五十多文呢。”
望着贺晏明越发窘迫的神情,宋雁书忙转移话题,掏出荷包道:“我是来给贺公子送东西的。”
贺晏明和张玉的眼神都落在荷包上,面色有些古怪。
贺晏明更是连脖子都红了,下一刻头顶就要冒烟似得。
院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突然意识到不对的宋雁书连忙解释道:“这是一元酒楼的小厮托我带给贺公子的,说是那日贺公子落下的。”
贺晏明愣了一下,“我落下的?”
他接过荷包,翻看了下,突然想起什么,恍然明白过来,随即脸色一白,小心看了宋雁书一眼,解释道:“这是那日在街上帮一个男子抓扒手,那男子给的谢礼。”
这话出来,宋雁书还没什么反应。
张玉在一旁,似乎有些尴尬,嘀咕一句“你倒是心肠热”,便往屋里去了。
宋雁书看了张玉一眼,觉得他反应有些奇怪,似乎对扒手这个词有些敏感似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