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趁着掌柜不在,苏梨跟阿寻他们唠嗑。
朝云国前任国主夏无极和少主,你们有听说过吗?
“听说了啊,耳朵都起茧子了。……你刚来不熟,以后也会起茧子的。”阿寻往嘴里丢一颗花生米,盯着门口来来往往的路人过来人一般说。
掌柜的养这帮木偶伙计离开铺子之后,主要的活计,就是替老头打探消息当信差,搜罗人族妖域和神界的动向。
主要打听的,就是朝云国下落不明的少主:前任皇嗣云千重。
当年东方汐初到招摇山,立志将朝云国纳入麾下,招来神族妖域和朝云皇族多番反对。
后来东方汐以暴虐手段,杀了诸多人士,才勉强将事态给压了下来。
三界大哗。
招摇山黑凤凰降临,预言朝云国皇族后裔将诞生一位天命圣婴,待他日天命之人长成,将撼动魔主基业,扼住东方汐咽喉,不死不休。
黑凤凰千年不现世,一现世便是人间地狱。对于它的预言,人们从没有怀疑过。
包括东方汐在内,所有人都在找这位天命圣婴。
而两个月之后,朝云国前任国君夏无极唯一的后妃早产,云千重诞生。
那一日,朝云国都城上空响起了火云驹踢踏奔驰的声音。
狼烟再起,百姓流离。
人们都说,东方汐来斩草除根了。
前任国君被拉下马本就暗怀报复之意,对于新上任的傀儡夏千秋和魔主东方汐,他是心怀不满的。
新诞生的圣婴是他卷土重来的全部希望,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夏无极将襁褓中的孩子托付给几十年的老奴仆,看着他们在眼前消失后,带着一支十余人的皇家卫士,跟来犯的刺客厮杀了半日。等东方汐赶到战场时,孩子已经下落无踪了。
初生的婴儿,没人看清它的长相。刚落地的孩子,期年之间相貌多变,也无法预测它长大后的样子。
那个传说中的天命圣婴,从朝云国消失了。
没人知道它去了哪,也没人听过它后来的故事。
而一心期待东山再起的前任国君夏无极,在那一场厮杀中死了。
朝云国前朝旧人的所有期待,全放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然而,那个孩子还真的在世吗?它真的可以卷土重来吗?没人知道。
如今,时间已经过了近二十年,如果那个孩子还在人世,应该已经成人了。……东方汐的铁桶江山仍然无人撼动,人们都说,那个孩子许是死了。不然,它不会蛰伏这么多年,全然没有音讯。
哪怕是朝云国的前朝旧人也这么相信了。
最让人愤恨不平的,应该是那个老仆人:他当年带少主去了哪里?他都干了些什么?
为什么这些年少主像朝露一样消失,他有没有尽到人臣奴仆的责任?
朝云国的疆域茫茫有数千里,天空雷雨闪电,从来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
慢慢的,朝云国子民不再执着这个问题。
——日子总得继续过,这江山无论是姓夏还是姓东方,都跟他们没关系;反正不会跟他们姓。
招摇山和朝云国唯一对此有执念的人,就只剩下附近镇上裁云庄的这个掌柜。
这个镇子离朝云国不过二十里,凡是想要去朝云国和招摇山的人,都得途径此地。
他关心流言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多方招兵买马、收集傀儡打听消息,却从不在意裁缝铺的银钱生意,从不操心生计,他有似乎花不完的银子,他经营这家裁缝铺更像是在做不正经营生。
左右街坊和店里的伙计从不见掌柜因营生责骂管教过谁;这个月进项多少出项多少,伙计们不说,他也不从过问。
像是洗钱?又像是不管事的甩手掌柜。
总而言之,掌柜和他的铺子奇奇怪怪。
听阿寻他们说得多了,苏梨做了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掌柜老头就是当年那个老奴仆?
阿寻神秘的看了看招摇山的方向,蓦然笑开:“你才发现?——我们早晓得了。”
在铺子中当差了这么多年,掌柜的对伙计们已没有秘密。
最开始大家还在私下议论:掌柜的怎么把圣婴给弄丢了?
老头每每被提及如同被摸逆鳞,大发雷霆并不透露。伙计们便都知道,死老头对外界还带着一些戒备,天长日久问不出来,便也很少人再提及了。
左右他们只是来当差的,上面的不说,他们便不再管了。
收罗消息的信差只许传信,无需多话;这本来就是行业规矩,问得多反而是大忌。
讲到这里,几下里就无话可说了。
苏梨发觉自己知道这些也于事无补,对回师门没有半点帮助。
当初她死的时候,蘅门已经开始誓师,按理说讨伐之师已经开拔了,只是看目前这样子,还远远没有打到东方汐脚下。路上一百二十里的路途,这走得也太慢了。
镇上是进入朝云国和招摇山的必经之地,除了在这里等他们,苏梨想不到任何办法。
日子又开始日复一日的重复,每日开门、迎客、整理、吃饭、吹牛,苏梨和阿寻一干人等碌碌地张罗着一切。
闲得无聊时,阿寻又开始插科打诨:
“二姐,在朝云国的时候见到东方汐了?……我与那魔主,谁比较英俊风流?”
简直是作大死了!苏梨很想翻白眼:“风流英俊不晓得,论厚脸皮你确实胜人一筹。”
“嗳,我阿寻乃裁云庄第一贵公子,你有没有眼睛?东方汐那厮要是敢在镇上出现,看我不把他打到跪地求饶!”
阿寻仍然自顾吹牛皮,说到得意处更是唾沫飞溅。
不期窗外一阵大风吹来,将窗户楞吹的左摇右晃,铺子靠墙的几张布匹更是倒下来,生生把阿寻砸得眼冒金星。
今日本来四下无风,平地里起了风,着实奇怪。
苏梨往窗外望了一眼,隔壁是一间染布房,本来悬空晾晒的布匹当中,隐约似乎有一个男子的眼眸一闪而过,风吹动之后,布匹翻飞几下,等再度定睛看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苏梨吃了一吓,总觉得这个人的很是面熟:像极了东方汐那个魔主。
眼下,他是找到镇上来了吗?她这般不告而别,估计是摸到这魔主的逆鳞了。当初东方汐把她囚禁在殿中,应该是打算她不日跟他低头。本来他就是在这里遇见她,如今找到这里来,并不算意外。
她还能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苏梨有点拿不定主意。
就算方才院中的不是东方汐,那他找过来估计也是早早晚晚,就这么几天了……。
还是赶紧逃吧。
在师门找过来之前,不能让东方汐抓到自己!
苏梨想到这么一层,便打下了逃走的主意:眼下即将天黑了。掌柜的安排好了,店中伙计不能出二里地;现在去探路有点晚,她至少也要等到明日天明才能出发。
趁着黄昏最后的时光,苏梨到二楼眺望了下:镇上的码头,离这里正好二里多。上次她没跑成,被结界拦住了。这次因为东方汐的助力,她已经是造命境,穿过结界应该不难了……。
收拾行李细软,苏梨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她悄悄地将行李藏在一个角落,看着镜中的自己化成一具木偶,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明日的路程。
镇上往东是招摇山朝云国,过去如同送羊入虎口,显然是不能去的。南北方向均临大川大海,大风大浪不是良策,只剩下往西了。
西边的一角是雾障密布的琅山。镇上百年之内踏入的人一只手指都数得过来。
有人说,里面密布了各类的精灵神兽,常常化作人形,出山引诱凡夫走卒,吸纳他们的灵元。
也有人说,里面潜伏着各类妖神,它们多因触犯天条而在此避难,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师门若是要开拔至东方汐的地盘,这里必然是要路过的。
无论多艰险,她没有选择,她不得不去。
苏梨想了一夜,最后下了决心。
第二日,店中伙计们一打开门闩,苏梨便借着给老主顾送货的由头,带着几匹布,参杂着自己的行囊出了门。
转角经过一条巷子,苏梨将布匹丢在墙角旮旯,背好行囊,轻装上阵前往了码头。
经过结界的时候,它莹莹地略微闪了一下,未阻拦、也未发出声响,便让苏梨这么扬长而去了。
……造命境就是好,进一层有一层的欢喜。
苏梨开心不已。
在码头小哥的热情拉拢下,苏梨佯装平静地上船落了座。
左右均是陌生面孔,只要不多言生事,不会有人在意你。
但是,当苏梨告诉船家自己欲在琅山下船时,还是惊动了船家和客人。
“……客人,别说漕运,就连船客也多年不在琅山下船了。……如今琅山连渡头都没有了。您是确定要在琅山下船吗?”
船家的管事专程来问她,确认过两轮后,给她出个主意:“前面的云渡码头,顺流往下走五里便是琅山境内。客人在那边下船就是。”
他这般替她规划,船客中却是有人不满:“你这船家着实不厚道,琅山凶险连镇上小儿都晓得,你竟然送她去琅山?”
船家被人问到脸上,顿时也有不悦:“说得好似我存心送人去死一般!这位客人自己要去琅山!我们水上讨生活的,只管船上的事,哪管得了下船的事?”
苏梨看着两下里就要吵起来,赶紧出面说和,表示琅山是自己想好的去处,不怪任何人,两下来才各自闭嘴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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