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天花板,洁白的窗帘,洁白的床铺……满屋子迷茫着消毒水的味道。
病房?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试图坐起身,却没有任何关于身体的知觉,我除了头能动以外,其他部分全无感觉。
我这是怎么呢?
有人吗?
有没有人?
“有……人……”我费劲的从牙齿中挤出两个词,却像是用尽全部力气。
门推开了,一群医生走了进来,迅速的围在我身边,查仪器,检查我身体,翻我眼皮……声音细细小小的,有些乌泱泱。
“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了。”
“脑中的淤血还没消,压迫神经,可能会短暂性失忆。”
……
我在医院里养病。
我不知道这医院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需要养病。
我失忆了。
我醒后的几天,身体就能动了。护士姐姐夸我是医学奇迹,哄着我多吃两碗饭。
我的病房很热闹,络绎不绝的来人。
他们大多数是一进门就哭嚎,大喊着对不起我,随后一连几张卡的塞我怀里,声具泪下,长篇大论一个多小时。
我常是没有任何情绪的看着他们。
面无表情,眼神很冷。
整个人气质阴郁。
啊,我之所以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是因为会有保镖把我面见他们的时候录下来。第一次,我有点感兴趣,看了一下,顿时没了意思。
手机中的我,除了头部,凡是裸露出来的肌肤都缠上了绷带,过分消瘦,病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眼睛大而无神,黑压压的,看着他们时,如深渊凝视。
太丑了,我喜欢好看的事物。
我讨厌我自己。
我也讨厌他们,我告诉保镖,下次他们再来,就把他们打断腿扔出去。
这么多天来,我第一次有了表情,那是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
在这医院的几天里,我零零碎碎的拼出了自己的情况。
躯体大面积粉碎性骨折,肋骨插进肺部,自主呼吸都不能,肌肤65%烧伤,一度感染恶化。
听说我打架1v13。
我脑海中隐约掠过一些片段。
粗鲁的嘶喊声,像是野兽胸腔里震发出来。桌椅破碎,墙面凹裂,鲜血迸发,四溢,弥漫,整个地方,整个视线都是一片猩红,令人作呕。
大火熊熊的燃烧起来。
魔鬼般狰狞的火舌四处撩烧,它能点燃的一切事物。透过火光,地面上躺着七八个人,生死不明。
窗外,一位矮胖墩的男孩子,脸上横肉乱抖,眼神发狠,他用最恶毒的声音,说出诅咒,“杨冬柳,你不得好死!”
轰!天花板突然塌陷!
我看见,那位男孩子身后悬浮着一团黑色的怪物,他狰狞得哈哈哈哈哈大笑。
是死神啊。
短短逃生时间的几秒内,我垂眼看着地上的同学。
石块将砸到他们身上时,停住了,不,是被巨大的水球包裹住了 。
我站在火光里,火舌舔舐着我的脊背,痛感随着记忆传到了现实,那像是有人拿着磨砂板用力的摩擦你没有肌肤的肉,每一分都被刮出血来。
我呆住了。
她像仙女一样,浑身**洁白,身边萦绕着蓝色的水波,人身蛇尾,身后长着一对巨大翅膀。
她悬浮空中,操控着巨大的水球,接着水波缠绕上躺在地面的学生,将他们送了出去,紧接着迅速缠上矮胖墩身后的怪物,矮胖墩瞬间发出刺破天空的惨叫。
我什么也听不见,我眼前只有美丽的她。
我愣愣的看着她落在我身前,巨大的水波瞬间笼罩住我们,她吻上了我,咬住我的舌尖,鲜血溢出,我感觉不到疼痛,眼前只有她。
她黑压压的眼睛注视着我,一会,她如泡沫那样消失了,而我瞬间失去了意识。
医生说,天花板二次坍塌,我被完全压在下面,现在再过两个月我就会恢复得和常人一样,简直是医学奇迹。
那群天天来我病房里哭嚎的人说,他们对不住我,求求我看在都是禾家人的份上,给他们的孩子解药吧。
可是我没有记忆,我也不认识他们的孩子。
我不明白,他们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孩子的所作所为吗?
那我是否也可以装作不知道他们的孩子被注射了药物,没有解药,就要痛苦的死去?
我想不明白啊。
我觉得我需要报仇。
可是我没有报仇雠恨的情绪。
更没有心软同情的情绪。
我只是没有记忆,没有多少情绪,我只是有点陷入自我虚无的空茫中。
他们再一次到来我的房间,我的保镖如我所说的那样,把他们拖了出去。
他们惨嚎着,哀求着。
瞧瞧啊,很疼吗?只是要被打断腿而已。
我可是曾经命悬一线。
我可是被他们的孩子,和狼狗关在一起,三天三夜。
我可是在月经期间被他们殴打。
……
我好疼啊,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疼到灵魂都想跪下来哀求,不要再打了。
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不是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啊?
为什么我不可以这样对待你们?
他们太吵了,我从轮椅上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我大声的喊着。
“不要吵了!”
“你们万分该死!”
“你们的孩子最该死!”
“以后不准再来这里,你们来一次,我就剁掉一根你们的手指!”
“滚!”
我转身想关门,却被抓住了裤腿,接着整条腿都被人抱住。
“冬柳啊,小婶求求你了,你表弟真的要不行了,求求你给解药吧,求求你,小婶和你表弟对不住你啊。”
“小婶就一个儿子啊,冬柳,求求你开恩。都是小婶没教好,让你表弟学了歪风邪气。”
“冬柳,小婶给你磕头了。”
头发花白一半,衣着考究的妇女,当即跪在地上,一下接一下给杨冬柳磕起头来,才几下,额头就溢出血来。
我浑身发凉,止不住,整个人止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像是癫症发作了一样,我拒绝了保镖的搀扶,抖抖嗖嗖的走进病房,余光中瞟见小婶还想追上来,被保镖踹出门。
门被用力一关,我感觉天地都震了起来——原来是我倒在了地上。
保镖慌张的跑向我。
“不准碰我!不准,不准,不准!”
我弓起身体,蜷缩着,手指紧紧握成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
“冬柳,冬柳,没事了,冷静下来。”
保镖还是不顾我的挣扎捶打,强行把我抱了起来,安放在床上,用被子将我裹住,无论我怎么挣扎,四肢都被死死的困住。
我不动了,没有力气了。
眼泪却在无声无息的流着。
我看向保镖。
我喃喃的问,“我是坏人吗?”
保镖因为要压住我的被子,俯着身,与我挨得很近,可我看不清他的脸。
“……算了,给他们解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是要让他们一辈子不好过。”
保镖温柔的擦掉了我的眼泪。
他轻声说。
“冬柳,一切将如你所愿,睡吧。”
我眼前迷蒙一片,我如睡中呓语一样,“他们太过分了,一句教不好就可以盖过去一切了吗”
……
欺凌我的13位少男少女,他们将在禾家实验室度过一辈子。
禾家实验室,进行**实验,探究永生的秘密,探究人与妖魔鬼怪联系的秘密……禾家,试图创造神。
矮胖墩,我小婶的儿子,我的表弟,他身后的怪物,就是创神失败的产物。
我表弟得知要被送去实验室,他哭嚎了三天三夜,无数次试图自杀,最后一剂强效镇定剂扎入,待他醒来时,睁眼就能看见洁白的实验室了。
他会后悔吗?他肯定会后悔,他会后悔当初就应该早点亲自动手杀死我。
恶人,永远不会认为自己有罪。
……
我知道禾家这几年,越来越猖狂。家大业大的好处在于,即便是作恶,犯下滔天大罪,也可以用无辜的人去顶罪,也可以用金钱去解决。这就是爷爷告诉我的权力,能够肆意妄为,随心所欲,践踏法规的权力。
禾家在人类世界称王称霸,在非人类生物世界也试图建立霸权。
与其说他们想在实验室里试图创神,不如说是试图掌握完全控制世界的权力。
神明,无所不能。
若是禾家能够掌控神,无所不能的就是禾家了。
18岁的我,和柒见鹿成为了挚友。
她哥,柒闻钟,是京都市市长的秘书,同时兼任非人类生物管理局局长。
我们都在等禾家倒台的一个机会。
终于,禾海涛病危了。
……
这里是爷爷的书房,实际上也是他的卧室。
满室黑暗,厚重的窗帘不予任何光线进入。
何管家把我一人独留在这里。
这些年爷爷和何管家对我的狼子野心,他们心知肚明,他们也乐见其成,他们认为我将会是禾家耗费千年等来的家主。
丧母,折辱我,压迫我,逼疯我……全是禾家继任者的培养计划。
我如他们所愿,我的心魔化形了。
我是最完美神的容器。
禾家在世千年,只为等神明的到来。
我觉得很可笑,但不由叹息。
也许有的人认为人生只走一遭,要好好体会;有的人认为必须做成一些事情,才不枉费一场人生;有的人的人生浑浑噩噩,倒也开心;有的人的人生条条框框,一辈子都规划妥当,他也开心……而禾家人的一生,不是自己的一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他们必须去奉行权力,必须将族内人塑造成单一的暴虐性格。权力令人追逐着迷,暴虐正是最合适弱肉强食生存的性子。
禾家有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传了千年。
我和柒闻钟一直忍耐着不去拔除禾家,就是为了这千年的秘密,只有禾家家主才知道的秘密。
历年来,政府多次试图拔除禾家,却不了了之。参与任务的人程度最轻的不过是柒家上辈人,家破人亡,仅存柒闻钟和柒见鹿的母亲活了下来。
我有时会想,我一位禾家人,试图去毁灭禾家……那这样的话,禾家注定会被毁灭啊。
我站在爷爷的床边。
爷爷睁着眼睛,平日里目光总是犀利得能直刺人心底的眼睛,此时浑浊不堪,连我的位置都找不到在哪里。爷爷似乎一下子变得老态龙钟。
不过,他语气依旧古板生硬。
“冬柳,你来了。”
“你是禾家这些年来最优秀的子弟,成功激发了心魔。”
“我们禾家,是神明的后代,和世人一群凡夫俗子不一样。”
我沉默不语。
爷爷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就像是老树皮在刮锅灰。
“神明——无所不能!可咳咳咳——”
爷爷吃力的咳了起来,他全身都在用力,听着声音,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样。
这时候,我才有一些,爷爷命不久矣的感觉。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爷爷对权力怎么那么执着。
爷爷安静下来了,房间内若隐若无听见心脏跳动声,死寂弥漫。
我向前走了一步,“禾海涛,我母亲在哪里?”
“死了,囡囡死了。”
爷爷浑浊的眼睛,一下子发出些许光亮。
“囡囡,今天画了一棵大柳树……囡囡有女儿了,我要有孙女了。”
垂在身侧的手,我骤然攥紧,我的心在泣血。
“禾海涛,禾家的秘密是什么?”
“秘密?禾家的秘密?”
爷爷迷茫的问出声,对我这个问题疑惑不解,可突然他笑了起来,那笑声从胸腔震出,沉闷的,枯骇的,像是被厚厚浑浊的痰包裹,令人恶心。
“冬柳,禾家没有秘密。”
“禾家没有秘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爷爷在笑什么,我与政府合作的事情,他一清二楚,他们非常满意我这么做。
禾家对背叛的包容度很高,他们巴不得人人间互不信任,每日每日深陷于猜忌怀疑之中。
他们到也想看看我能不能把禾家扳倒。
如果我能,那我就是名副其实禾家这一代中最优秀的子弟。
如果不能,继任过后,自会有一波接一波的禾家人接轮上来对付我,活得下来就是掌门人,活不下来就是失败品。
禾家根本就不在乎大家族的存在,他们只在意最优秀的血脉流传下去。只要我活着,禾家便算是活着。
禾家人,是神明的后代,血脉的存留比什么都更重要。
禾家的秘密,确实不算是秘密。
杀了我,禾家就断了。
禾家的神明血脉,不如说是神明降生的通道口。
我活着,就一定会将禾家传递下去。我是千年来,最适合神明降生的容器。
我从出生开始,就在计划中被圈养。
我深深的看了一眼爷爷,转身出去。
门口站着何管家,他还是那样,他的话等同于爷爷的话,他本人等同于爷爷的影子。
他一身黑西装站在门前,在这光影深暗下,他融进了墙里,与爷爷合为一体。
我大步向外走去,想将这一切诡秘全部抛在身后。
我迅速拨通了柒闻钟的电话。
“闻钟,我现在去禾家实验室,禾家有弑神的方法。”
禾家创神,是要站在神明之上,这千年禾家绝不只是光等待神明降临,必定有什么方法可以掌控祂,比如威胁祂,杀死祂,让祂听从禾家的话。
“你不用过来,你帮我找一个人,杨四月,青禾神。”
“禾家的神是魔神。”
“青禾——杨四月他十五岁那年救了我,我没有化神,那魔神可能是在他的身上。”
“闻钟,帮我保护他,我马上就会赶到。”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轻笑,我顿时脊骨发凉。
“你是谁?”我急声问道。
“冬柳,你猜猜我是谁?”少年的声音里饱含戏谑。
“你是魔神。”我咬牙切齿道,我用力咬了一下唇瓣,告诉自己要冷静。
“对呢,不过我不是在问这个。我问的是我的名字是什么?”
我哑声无语,脑中飞快掠过身边的人有没有他这样声音的。
“我是谁啊?我叫什么名字?”少年俏皮的催促着。
我迟迟不敢说话,电话那头的少年,语调一下子就变得阴冷起来。
“小冬柳,柒闻钟在我手上。你,快点说我是谁?”
“好好好,你别生气。你可以告诉我,你在哪里吗?我现在就去见你,见到你后我再回答你问题可以吗?”我软了声音说话,一边打开另一台手机编辑消息,给柒见鹿发了过去,让她赶紧去禾家实验室。
少年冷硬的拒绝,“不可以,你就是要现在说。”
我有种感觉,是可以的。
“我想见见你,可不可以啊?”
少年噗嗤一笑,“禾冬柳,你虚情假意,装乖卖巧,真是恶心。”
“我在万青山。”
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万青山?
我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发疼,冲去车库,就近挑了一台车,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一脚油门飞一样的冲出禾家。
2025.2.8.01:06
这一部分有点头皮发麻。
我还是很讨厌校园部分……也很讨厌恶人认不认罪,现在25年版的我认为——干脆去死就好啦。
……
这一部分写的不流畅啊,不过就这样吧,懒得改了[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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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秘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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