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2022年12月5日-同学会【他像是中了邪】
江榆舟定定看着蓝微。
没有言语。
气氛变得凝滞而沉重。
片刻,他眼底划过一丝冷嘲:“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蓝微沉默看着他。
男人薄唇轻启,吐出了几个字:“傲慢、偏执、理性。”
“是我打扰了。”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即使是冷静的评价,听在蓝微耳朵里,极尽刻薄贬义。
蓝微脸色彻底冷了。
江榆舟说完,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拎起大衣快步离开,至门口时脚步微顿了顿,而后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直至听不见足音。
蓝微怔然望着桌上没有吃几口的蛋糕,感觉像做了一场梦。恍惚中想起,这其实不是江榆舟第一次这么评价她。
江榆舟的理科成绩很好,蓝微也不差,可一到考试,受心态拖累,总是达不到理想成绩,排名一出来,差江榆舟十几名,她性格傲,只找他请教问题。
别的事上她还能忍让,唯独学习不行,意见不合,争执不下。虽然几乎每次都证明江榆舟是对的,但她就是不服气,据理力争,不肯服输。
争到最后,江榆舟便不说话了,抬着头定定注视着蓝微,低声说一句:“你这人,什么时候把傲慢偏执和理性放下,就完美了。”
蓝微没吭声,拿着草稿本和笔转回了身。
那时起,蓝微便知道他对自己有成见,即便后来最亲密的时候,她也没法忘记他的成见。
十年过去了,她以为不会再有任何感觉,可当他再次把它当成回击的利器刺向她时,蓝微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毫无波澜。
蓝微自己也说不清,这会儿莫名升起来的烦闷和低落,是因为今年没有收到写有“生日快乐”的明信片带来的,还是刚刚的冲突引起的。
又或者是,两者叠加产生的效果。
*
临睡前,蓝微给柯灵发了条信息:【我今年没收到明信片。】
没过两分钟,柯灵回复:【就是你每年生日都会收到的明信片?】
蓝微:【嗯。】
蓝微:【之前每年都能收到,今年不知道怎么了。】
柯灵:【也不知道是谁寄给你的,也没署名?】
蓝微:【不知道。】
柯灵:【到底是谁呢?】
柯灵:【会不会是以前暗恋你的同学?】
蓝微:【我家的地址没几个人知道。】
柯灵:【这就奇怪了。】
柯灵:【没准今年忘记了。】
柯灵:【先不说这个了,我要跟你聊个八卦。】
蓝微:【什么?】
柯灵:【还记得聂微吗?】
蓝微顿了顿:【怎么了?】
柯灵:【聂微高三那年不是跟着她爸回上海了吗?好像听说一直在上海,她爸蛮有钱的,家里房产也挺多,为了弥补她,给她在上海买了房。】
蓝微:【所以呢?】
柯灵:【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阿舟的女友就是聂微?】
蓝微对这个话题不是特别感兴趣:【是又怎么样,你的份子钱会少出?】
柯灵敏锐地察觉到不妙,问道:【我还没问,你跟阿舟冰释前嫌了没?】
蓝微:【没有。】
柯灵:【我就知道,你俩是不是又一言不合吵架了?】
蓝微:【神婆,不去算命可惜了。】
柯灵:【脚指头猜猜都知道。】
蓝微:【我要睡了。】
柯灵:【先别睡,再聊一分钟。】
后面她索性发了语音过来:【我说的这种假设也不是不可能,你还记得不,阿舟和聂微那会儿绯闻不也挺多的吗?而且你和聂微那时候关系也不错,不可能不清楚吧。】
她的这段话,勾起了无数个记忆的片段,和那段她不愿意回首的往事。
蓝微伸手摸了摸脚背上那已经淡的看不到的疤痕,那日的疼痛似乎还在那里。
【我不想聊这个人。】
发完,她扔掉手机,倒头就睡。
晚上,蓝微做了一个梦。
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江榆舟和朋友出去聚餐,后来喝醉了,趴在孟响背上,念着聂微的名字。
江榆舟喝醉酒的事,也是柯灵告诉她的。那时候蓝微正在家里泡奶茶,心神一晃,手上没拿稳,开水壶掉落在地上,她穿着凉拖,沸水浇在脚背上,立马红肿一片。
她忍着疼,一声不吭,打断那头说的眉飞色舞的柯灵,“我现在有点事,过会儿打给你。”
挂了电话之后,她跑进卫生间用冷水冲脚背,还是无济于事,没过半天,脚背便生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水泡,她用针一个一个地刺破,涂上药膏。
半个月后,烫伤终于好了,柯灵打来电话,问她去不去毕业旅行。
“除了你还有谁?”蓝微问。
“就我们几个啊,小蒙古,阿舟他们。”
女生之间的关系总是那么的微妙。柯灵在读书时期对聂微印象就很不好,蓝微那时候太喜欢聂微了,为了聂微不惜和别人为敌,柯灵那时候虽然挺喜欢蓝微的,却因为聂微的关系,和蓝微也保持了一定距离。直到后来聂微转学,柯灵才和蓝微走得近了。
她不止一次想拉拢蓝微进他们的圈子,蓝微很排斥。
谁都知道,那是因为她和江榆舟不和。
这次也不例外,蓝微冷淡拒绝:“我不去。”
“以后有江榆舟的局,都不要叫上我。”
这之后的十年,她和江榆舟一刀两断,划清界限。
*
后面几天,蓝微照常上下班,那天晚上的事情仿佛不曾发生过,柯灵也没再跟她提起过江榆舟。
一周很快过去,周六下了一天的雨,蓝微也在家窝了一天。
她和父母的关系不冷不热,各过各的,双方生活作息和习惯的不同,矛盾摩擦暗生。
蓝微一早就生出搬出去的念头,最终都没有成行,单位有宿舍,两人一间,蓝微性格不算好相处,和同事闹矛盾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她懒得去处理这些人际关系,能过得去就行。
最主要的原因还不是这些,而是她不敢一个人住在外面,想到这里蓝微心烦意乱。
与父母的矛盾由来已久,能忍则忍,但假如搬出去面对她的将是无休止的骚扰,这是比家庭纷争更恶心绝望的事。
她以前是一点都不能忍的性格,十年时间,完全变了一个人。
周六晚上柯灵发来信息:【明天同学会真的不去啊?】
蓝微在玩游戏,没有理她,等退出游戏,看见还有两条信息:【你真的太不给江老板面子了,他这一世英明葬送在你手里了,可怜可怜。】
后面那条是高中同学群的聊天截图。
蓝微没有加这个群,柯灵知道她的性格,也没有拉她进去。
群里大家都在调侃江榆舟。
同学A:【听说阿舟亲自去她家里请人,她都不来。】
同学B:【这两人的仇都十年了,怎么这么难消。】
同学A:【蓝微可不兴不来啊,这事不是她耍大牌说不来就不来,已经上升到江老板的面子问题了。】
同学C:【蓝微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阿舟算是已经放下脸面了,她也不给台阶下。】
同学H:【今年江老板玩挺大局的,她来不来都有好戏看,咱们就嗑瓜子围观吧。】
同学E:【我比较感兴趣的是明天的节目,江老板会不会参加。】
同学A:【都赌输了,哪能抵赖呢。】
同学D:【我都已经开始在想题目了,不问出点什么来都对不起我们千里迢迢赶回来。】
……
蓝微懒得看完,发了六个点过去。
柯灵:【不管怎么说,校草的八卦见者有份,当然都想分一杯羹,而且现在人家还是妥妥的黄金单身汉,你真不知道咱班那几个单身的女同学兴奋成啥样了,明天肯定争奇斗艳,异常精彩,你不去真是太亏了。】
蓝微翻了个白眼:【呵呵,他以为他是雍正还是乾隆,还后宫选妃呢。】
柯灵:【我知道你对这没兴趣,但你真的不打算来看看江榆舟吃瘪的样子?】
蓝微懒洋洋发了条语音:【宝贝,你这么帮我,我要是江榆舟,得伤心死。】
柯灵没脸没皮道:【那我肯定是站在好闺蜜这边的呀。】
接着,她随手扔来一个定位:【你要是改变主意了,明晚六点来这里找我们。】
蓝微看了眼定位,市里最大的休闲中心。
她没有笑意地笑了笑,扔开了手机。
*
周日晚上的东方休闲中心皇家酒庄里别样热闹。
这家酒庄也是孟响的。
VIP包厢里传来阵阵吵嚷,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江总,别看了,蓝微今天肯定不来了,愿赌服输,喝酒吧,过会儿咱们还有节目要上呢。”
一群人难得抓住江榆舟的小辫子,岂能轻易放过。
江榆舟全程不发一语,手指敲着桌面,虽是神色淡淡,坐在身旁的孟响不难看出他的心情不虞,江榆舟这人克制力强,他不说话是真的不爱说话,只有熟悉的人清楚,这是他烦躁时才会有的动作。
江榆舟去请蓝微参加同学会的事情经柯灵那张嘴巴一传,大伙儿都知道了,孟响其实提前就知道了,也劝过江榆舟,只不过他没听,还是执意去了。
虽然江榆舟没说起那天发生的事情,看今天这情形不猜也知道那天闹得有多不愉快。
在孟响看来,蓝微不仅矫情,还特作,不识好歹的典型代表,读书那会儿他就特看不顺她。
但没办法,柯灵就是喜欢这姑娘,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汤药。
孟响越想越生气,不由说道:“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你越重视她越不给你面子,我早就说了你别去这趟,看吧,去也白去。”
江榆舟不响,眉心蹙着。
一整晚他心情都极差,那天晚上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可他偏偏像是中了邪一样,一整晚都在想着这个冷血冷心的女人。
那些女同学们,各个浓妆艳丽,都在等着每年的这一天,因为她们知道,江榆舟每年都会回来亲自举办同学会。
但她们却并不知道,他举办的同学会只为一个人,可是这个人却年年缺席,场场不到。
声色犬马,觥筹交错,浮光掠影在眼前闪过,江榆舟已然习惯也麻木了这样的生活,又何需炮制相同的应酬酒宴恶心自己。
同学会举办了十年,他也等了十年。
依旧还是等不到。
对面的女人站起身,她叫朱冰岩,现在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大家看她站起来也都会意,谁都知道,那时候她是轰轰烈烈追过江榆舟的。
如果朱冰岩是个脸皮薄的,事业也难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几乎每年同学会朱冰岩都会主动向江榆舟投好,听说她至今没结婚也是因为江榆舟。
江榆舟却次次都没给过好脸色。
隔着大半张桌子,朱冰岩朝江榆舟眨眨眼,长睫毛扑闪扑闪:“蓝微也太不识抬举了,大家说是不是啊?不过江总啊,要是过会儿真心话大冒险,他们问了你不便说的事情,我倒是不介意做你的挡箭牌。”
她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出了内心的期待。
在哄笑声和让他喝酒的吵嚷声里,江榆舟连眼皮都没掀一下,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压根没放心上。
孟响却有些担心起来。
江榆舟有多讨厌朱冰岩别人不知道,孟响清楚的很,更何况朱冰岩怎么跟聂微比?
孟响是知道江榆舟对聂微的感情的。
高考结束毕业聚餐,江榆舟喝醉酒整晚念着聂微的名字,第二天早上孟响趁他意识还没清醒,坐在床头揉着太阳穴时,旁敲侧击问出了秘密。
孟响故意说,昨晚你念了一晚上那名字,我虽然没听清楚,但也知道是个女生。他知道江榆舟的性格,如果直接说聂微的名字,江榆舟铁定会警惕,就只有用这样的话术才能套出他的话。
果不其然,江榆舟稍怔一下,若无其事地下床找拖鞋穿。
孟响追着问,“真有那么好?”
江榆舟走到洗漱台前挤牙膏,没理他。
孟响靠着门边抱着两手,“那你给我说说,你喜欢她什么,人安安静静一个小姑娘,怎么就入了你的法眼?”
“她安静?”江榆舟笑了一下,“作得要死,天下第一作。”
“这么作?真没看出来,”孟响歪着头,努力将“作”和聂微画上等号,“这么作你还喜欢啊?”这不是自找苦吃?
江榆舟将牙刷塞进嘴巴之前觑了眼他,“我就喜欢作的,妖的,身材好的,有意见?”
意见是没有,孟响腹诽着,也有点疑惑,挠了挠头,“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装得还挺好。”
江榆舟将一口白沫吐掉,漱了口,用毛巾擦了把脸,对着镜子忽然歪嘴一笑,“顶会装。”
孟响想,可能是他对聂微还没完全了解,有些人就是这样,这么表里不如一,就像江榆舟这人,看着他什么都好,实际上并不是,那时候还是学生的时候就抽烟打架,要是拿这些标准去框定他,认定他是痞子混混,肯定是不对的,因为在老师眼里,他就是五好少年,一代学神,绝对想不到私底下还有这么一面。
但是眼前这个朱冰岩,论各方面,比江榆舟心里的标准差得都太远。不过要说起这些标准,孟响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居然不是聂微,而是蓝微。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江榆舟和她素来王不见王有我没你,他都要怀疑,江榆舟心中的标准是按照蓝微定的。
江榆舟直接忽视了朱冰岩,看向柯灵。
后者刚好举着手机对着他的脸拍照片,隔着镜头,两人视线相撞,柯灵头皮发麻了一下,讪讪放下手机,耸了耸肩膀。
江榆舟嘴角忽地勾出一个冷嘲的笑意。
“这样吧,”孟响发话了,“咱江老板不胜酒力,你们不是不知道,这几杯酒下去能要他的命,我代他喝。”
另一个死党乔岸也站了起来,“咱替江总干了。”
他们这几个关系好,况且也都混的不差,乔岸不用说,富二代一个,宁北市一半的产业都姓乔。孟响虽然白手起家,要手段有手段,要魄力有魄力,短短七八年迅速崛起,产业分布全国各地,前两年还在美国上市了,由江榆舟亲自操刀把关。再说柯灵,男朋是和乔岸一个圈子的富二代。江榆舟虽人不在宁市,但名气和人脉分枝散叶,都不是虚的,他们的圈子不是平常人能挤进去的,这些同学当中多少都想借着以往的交情匀一点好处,哪怕只是在圈子最外延打转,也都不够格。
江榆舟虽然性格好,但谁都清楚,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个圈子的核心人物,吃谁的瓜都可以,但想摆局吃江榆舟的瓜,那是门儿都没有的事。
孟响他们一个个站了出来,其他人只能作罢。
开头的助兴环节就在孟响等人一杯酒接着一杯酒,以及阵阵吆喝声里结束了。
江榆舟始终没有说话,反倒把他衬得像个旁观者,但是他不时间看向门口的微小动作,还是被柯灵捕捉到了。
手机在桌上震动,江榆舟拿起查看。
柯灵:【不用看了,不会来了。】
接着是一张聊天截图。
江榆舟顺手点开。
柯灵:【宝贝儿,你再不来,江老板撑不住了。】
蓝微:【不去。】
柯灵:【真不来?】
蓝微:【不去。】
柯灵:【/图片,江老板在深情地望着你。】
蓝微:【拍挺好的,下次别拍了。】
他没有表情地放下了手机。
*
周日雨终于停了,出了太阳,白天蓝微在院子里晒太阳,家附近有几只流浪猫狗她一直在照顾,太阳暖融融照在身上,她抓了把猫粮撒在地上,狗子一堆,猫咪一堆。
蓝微抱着手靠在院门边看着它们吃,她很享受这样的时间,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很多人说她孤僻也好,说她独也罢,但不可否认,和这些小狗小猫相处也胜过交际的虚伪和阿谀谄媚。
他们家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没有人的,宁北市的传统之一是没有退休年龄,这里的人拼命赚钱,把赚钱当爱好,秉持着“活到老干到老”的美德,所以即使到了退休年龄,蓝荣华和池敏这把年纪还是闲不下来,不多赚点钱都对不起自己。
爷爷在四年前去世以后,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住着,这栋房子也没有如爷爷遗嘱上写的那样过户给她。蓝微对这些都很无所谓,她的父母比她更注重物质生活,也比她更需要这房子。
她呢,随便哪里,只要有一张床,哪怕只有十平米的空间也能苟活。
蓝微又忍不住走到邮箱前打开,还是和前几次一样,除了小广告什么都没有。
她没搬出去还有一个原因是怕在生日这天收不到明信片,就像今年没收到,她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晚上又是蓝微自己一个人在家,这倒也好,她不习惯和父母同一个屋檐下吃饭,晚饭总是会等他们吃完再下楼吃,周六周日那就更随意了,父母在的时候就随便扒几口打发,不在的话就叫外卖或者出门吃。
自从家里败落之后,池敏脾气越来越暴躁,稍有不顺意就拿蓝微出气,再加上蓝荣华总是不着家,她更年期到了,越发变得不可收拾,蓝微是不能忍的性格,但在母亲这样的折磨下,一忍再忍,变成了如今这样。
他们说人的脾气会随着年纪渐长而有所收敛,蓝微觉得这道理在自己身上得到了印证,可是池敏好像相反。
蓝微难得有心情进厨房,给自己下了碗青菜面,找了部剧看,没几分钟收到了柯灵的信息,给她直播那边的实况。
照片一张一张发过来,消息不停弹出来,影响她刷剧,蓝微有点烦,索性点进去看了眼。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场面热闹,江榆舟最显眼,气质和模样比明星更盛,跟旁人一比就更加分明。
他还穿着那天那件黑色大衣,仔细一看不是同一件。记得他以前最喜欢的就是黑色,常常不同的款式一样的黑色。那时候去他出租房,衣柜打开,光同一品牌下的黑色冲锋衣就有五六件。
不过他穿黑色确实好看,皮肤白,黑色衬得整个人像是会发光。
蓝微搁下吃了一半的面,上楼洗澡。
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看到手机上又多了几条信息,蓝微靠着阳台门边打字,无论柯灵怎么说她都回“不去”。
“嗖”一声,跳出一张照片。
是江榆舟的正面照,因为是抓拍到的,有点糊,但隔着屏幕也能看出他心情很差,虽然那张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是蓝微就是知道。江榆舟以前说她是狗鼻子,她能第一时间嗅出他的心情好坏,这个就是连生气也没有表情的男人,蓝微就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好像是她的特异功能一样。
可能是因为相处时间长了,就摸索出了规律,也有可能那个规律实在太好找,因为那时候他的所有情绪变化都和她有关。
这一次,蓝微不知道是不是还和她有关。不过眼前这情况,大概还是没有例外。
忽然,蓝微眯了眯眼,将照片拉大,看到最边上的那个侧影,虽然很模糊,只有一个角,但还是看得出来,这人是朱冰岩。
她几乎是一刹改变了主意。
给柯灵的信息却还是如常:【拍挺好的,下次别拍了。】
发完信息,蓝微走到梳妆台前,将手机往上面一扔,对着镜子化妆。
她的底子好,乌眉红唇,尤其是一双鹿眼,楚楚无辜,空灵纯粹,稍带点妆容和情绪看人时,眼尾微挑,极具柔媚,像天生会勾引人的狐狸精。
蓝微扯开干发帽,一头黑发像瀑布一样卷到腰上,但是此刻镜子里的脸,她还是不满意,不够妖艳。
化妆的时候,手机在桌上震动,蓝微余光一扫,继续描眉。
柯灵:【你看到朱冰岩了吧?】
她的眉形好,是很多人羡慕的野生眉,毛流感自然,不需要怎么修,随手扫了笔眉粉,捏着眉笔的手指腾出两根,在键盘上随意打了两下:【嗯。】
柯灵:【她每年都跟阿舟示好,从读书那会儿开始,到现在都没放弃,毅力是真的顽强,我要是阿舟我都感动了,你说阿舟是不是铁石心肠啊,都这样了也不见动心,而且人家朱冰岩也不差,要相貌有相貌,要事业有事业。】
扫完了眉,蓝微将眉笔插回珍珠罐里头。
之前柯灵吐槽她阔绰,别人拿珍珠做项链手链,她倒好,拿珍珠插她的化妆刷,还不是装饰用的假珍珠,拇指大的海水珠,各顶各的真,不愧是曾经风极一时的珠宝富商的千金。
蓝微对着镜子给嘴唇点了几点遮瑕,描摹出娇媚的唇形,然后抽了两秒钟读完了柯灵的信息,接着拿起手机认认真真回复:【那你劝劝他?】
柯灵发了个吐血的表情:【你饶饶我吧。】
蓝微选了支最浓艳的色号。
滴滴两声,柯灵又是一条:【给你留了位,快来吧。】
蓝微一笔涂好,干净利落发过去两个字:【不去。】
发出去的那一瞬间,蓝微发现——
在口是心非上,她和江榆舟如出一辙。
*
酒局还在继续着,每年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大家畅聊着一年的收获,吹牛逼的,夸海口的,不免攀比结交的,往往最有能耐的人是不出声的。
饭桌上不知谁突然提起了聂微,另一个马上接茬:“阿舟,蓝微没来就算了,聂微怎么也没来啊?”
这句话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江榆舟。
孟响看了眼江榆舟,见他并不为所动,马上咳嗽了一声打圆场:“聂微高三就转学走了,和我们就只做了一年同学,没有叫的必要。”
“我看不见得吧。”那人笑道。
知道的人都心领神会。
同学D提议:“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要不直接上咱们的传统节目吧。”
其他看好戏的同学兴奋道,“阿舟,今年不能赖了啊,愿赌服输,接受惩罚吧。”
也就在这时,包厢门从外面被人推开,连带着扫进来一阵风。
一整个包厢的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去。
江榆舟轻叩桌面的手指倏然不动了,徐徐抬眼。
蓝微红唇黑发,一袭黑色V领包臀鱼尾裙,披着黑色大衣罩住玲珑婀娜的身姿,像是一道光刺进来,将这一屋胭脂浓抹的女同学们都比了下去。
江榆舟一瞬不瞬紧盯着她。
蓝微随手拎过夹在腋下的那只黑色坤包甩椅子上,往柯灵旁边一坐,这才施施看向江榆舟,挑衅的勾起红唇,“我没来晚吧?”
“阿舟。”
江榆舟低头看了眼桌上的手机,忽然哂笑了下。
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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