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我们啊……”叶仲安望着远去的背影,喃喃了句。
而后他擒着玩味的笑,挑了挑眉,同情地瞄了眼身边的赵佑白,“小白,她不认识我嘛…..倒无所谓,你——”
——可是她前任啊。
赵佑白白他一眼,无视他的冷嘲热讽,径直朝着酒店去。
“诶?小白,下午有啥安排没?我们去潜水吧要不?”叶仲安戴着墨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赵佑白淡淡地拒绝,“一会儿我有事,你自己去吧。”
“啊?你能有啥事儿?”
赵佑白没回。
下午还有些时间,他换了身衣服,黑色条纹短袖衬衫和白色直筒休闲裤,在花店买了束黄色菊花,打车前往郊区。
秦苏绵回到酒店套房,苏嘉鸣不知道是工作原因还是躲着她,已经先行离开了。
四位老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一进门,便瞧见,一行人正在套房的客厅沙发上坐着等她,看到她的那一刻,几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的心却有一种被架着烤的难受。
就像徐正凌所说,她一直想证明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好这一生,她从未想过要成为谁的负担,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爱她,从未对她说过重话的人,她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然而……
那些邻居,亲戚总会趁着大人不在的时候,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地嘲讽。
“她还那么小,肯定得苏嘉鸣养着啊。”
“苏嘉鸣都可以结婚的年纪了,还得养一个才初中的小孩。”
“他们家有钱,不在乎这点。”
“有钱的事再说,总得需要父母的角色的时候那时候不还是得苏嘉鸣吗?总归是和拖油瓶差不多的。”
“……”
这样的话,和那些可怜的眼神她经历过太多。
所以她这些年不说能把自己照顾得多好,但是她觉得自己一个人生活完全没问题,苏嘉鸣背负的东西很多,她如果快点成长,那么他身上就可以轻松一些。
但是这次,她竟有一种弄巧成拙的感觉。
她目的是想所有人都开心,但是她的懂事,苏嘉鸣以及家里的四位老人,他们似乎并不太需要。
老人们一人一句的关心,生生把她的愧疚值拉到最满,“对不起,爷爷奶奶,姥爷姥姥,我做这样的决定,终归是我太自私了。”
“绵绵!”
一直沉默着的姥爷忽然开口。
姥爷平日里喜欢和中草药打交道,其实是这几人里话最少的,也很少和她表达什么想法和意见。
姥爷表情非常认真,语气也是,“去大学当老师,这是好事,你有这样的梦想,没有错的,不要怀疑自己。”
人真的很奇怪,即便她非常清楚自己也是有错的,但能被这样肯定她还是很开心。
姥姥:“绵绵,只要你健康,快乐,去哪里都无所谓的。”
“对,绵绵,回头我帮你说你哥哥!”奶奶有些替她委屈。
她立马摇头,“这不是哥哥的问题,是我有错在先。”
“你不怪他?”
她还是摇头,“孤儿”这个词很重,但是她不会因为这样的字眼,抹去苏嘉鸣为她所做的付出。
反正这种话她也听过很多次了。
他们的关心很多很多,她也只能一次次地保证自己什么事也没有,长辈们才放下心来。
而后,又因为他们年纪大了,所以赵媞媞打算先带着老人们和楠楠回家。
但秦苏绵还想再玩两天,她还有想去打卡的地方,就当散心了。
“绵绵,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在这里散散心,什么时候玩开心了,再回家,好不好?”赵媞媞说话很温柔。
坦白说,其实在秦苏绵的心里,有时候赵媞媞说话比苏嘉鸣还要有分量,这十几年相处下来,赵媞媞对她有多好,她心里非常清楚。
她没再多说,顺从地点点头。
-
赵佑白从墓地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太阳还在高高挂着,地面仿佛冒着热气,可以把鸡蛋煎熟的程度。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他戴着墨镜下了车。
该说不说,有时候他的运气就是这样好……
“绵绵,我们先回去了,你在这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注意安全啊。”
“好。嫂子再见。”
与车上的人一一道别后,她没有回酒店,时间是下午的六点多,正是日落时分,她要去一座小岛。
上这座小岛,需要坐船,码头离酒店不远,步行大约十分钟,就到码头了。
她买了船票,票价很便宜,才3块钱,震惊!
船并不大,应该是小岛和陆地上一个便民交通工具——公交船,不是那种观光游轮游艇之类的。
这会儿的晚霞,一大片橙色挂在天边,天空被渲染成一片橙色的画布,很美。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晚霞和风很关照她,柔色的光铺满她白皙的面庞,仿佛还能看到脸上的细小绒毛,这船的速度不快,所以风也是温柔的,她的碎发微微拂动。
明明是温柔的风,阳光的底色,但在她的脸上却像是布了一层阴雨的灰色。
他没忘记,下午撞见她哭鼻子的模样,
和那件事有关?
但……是什么事?
他似乎已经失去了问的资格……
她的目光始终定格在窗外,注意力没有在任何人身上。
在她的侧后方,赵佑白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发动机的声音,浪花拍打船身时“哗哗哗”的声音,除却以外,船舱内算是安静的,不像其他公共交通工具那样嘈杂,在这样的美景面前,乘客们仿佛达成了共识,默契地安静坐着。
约莫十分钟,小船到达目的地。
秦苏绵手上拿着手机,站在路边就开始看攻略,形形色色的游客亦或岛民从她身边经过。
她身上背着个小包,不知道往里掏什么掏半天……
赵佑白看着这一幕,倏地回想起上个礼拜,她丢手机那一晚。
她站在离“君悦轩”门口不远的地儿,也是在包里掏,掏半天,最后发现自己丢了手机。
丢手机?赵佑白忽然眼皮一掀。
哦,丢手机啊……
嘴角微微勾起。
半晌,他瞧见她从包里掏出自拍杆。
她把手机固定好,便举起自拍杆开始调试。
“……”
不是,她眼花了吗?
猛然转过头去,眼睛大大地睁着,手上依旧是举着自拍杆的姿势。
男人双手插兜,他换了套衣服,与白天时候见到的不一样,黑色条纹短袖衬衫和白色直筒裤,清隽挺拔且泰然自若地站在她身后。
还知道戴口罩……
这不是赵佑白还能是谁?
有时候她也挺恨自己的,他明明戴着口罩,为什么还能那么轻易就认出他来?
但那双狭长有神的眼和左眼下的泪痣,和他那清冷出尘的气质……她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也不能怪她吧。
但诡异的是……他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
秦苏绵在脑海里迅速想应对方法,她想假装不认识的,毕竟有过前科了。
但细细一想,诶?也不是不行吧!
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做了。
她若无其事回头,然后悄无声息地踏出去一步。
赵佑白识破她的意图,立马开口,“我手机丢了!”。
秦苏绵:“!”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她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停滞,然后鬼使神差地又转过身去,赵佑白借着天上的余光勉强看清了她眼底的疑惑。
“不信?”他张开双臂,一脸无所谓的态度,“那你搜吧。”
秦苏绵被他这一句弄得无言……
她怎么可能上去搜啊,万一被人拍到,那姿势多暧昧。
况且他也没理由骗她吧,骗她能有什么好处,总归不是骗她手机吧。
“叶仲安没和你一起吗?”她扫了眼他的身后。
只见赵佑白摇摇头。
赵佑白察觉她有所动摇,无奈叹息,“虽然……你不认识我,但现在我只认识你……”
他环顾了下四周,仿佛在说这小岛上现在他能依靠的只有她了。
秦苏绵本想狠心走掉的,但这会儿他一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个艺人,在这小岛上没钱没手机,她还真有点过意不去,而且他说得也没错,算起来他们的确算旧识……
可是……
算了,就当是还他上次捡到她手机的人情好了。
过了半晌,她指了指码头的方向,“你要回去吗?我给你买张票,你坐船到码头然后——”
“我路痴,没有地图app找不到酒店。况且,才上岛,我想逛逛。”
“你手机不找了吗?”
“码头的工作人员有消息会通知酒店那边。”
“哦。”
她没有再说话。
算是同意了他跟着自己。
夜幕渐渐笼罩下来,两个人的身影逐渐隐在黑色里,看不清你我。
几秒后,路灯很快亮起,但光线并不亮眼,只是能勉强看清路面,刚刚天边还挂着一小块橙,也在渐渐消失……
热气,海风,互相存在,互不干扰。
“走吧。”他开口。
她转过身,顺着坡上去,赵佑白靠近的那一刻,她闻到了独属于他身上淡淡的水墨气息,顷刻间心下闪过一丝慌乱。
她四处张望了下,掩饰自己的反常,而后留意到身后的三五人,即便他此刻戴着口罩,但他的气质过于出众,其实还是存在容易被人认出来的风险。
“你……”她忽然停下脚步。
“嗯?”
视线与他交汇两秒,而后她小心打量起身后的游客,与他好意商量,“我们可以保持点距离吗?我担心——”
赵佑白立刻了然,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后,轻笑一声,非常好说话地退了两步,退出一个她很满意的“陌生人”的距离。
之后两个人便以这个距离为标准一前一后地走着。
秦苏绵似乎很满意这样的距离,她心情没有受任何影响,该拍拍,该看看,赵佑白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不远处,像个百无聊赖的小跟班,又像个漫无目的的游客。
这是一个小岛,也是一个小镇,民宿和咖啡店有不少。
看到咖啡店,秦苏绵才发觉他们走了不少路,这会儿可真有些渴了。
她给自己点了杯坚果拿铁,点完后,动作一时间停住,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她悠悠地侧头,外边的人长身而立,站在一面彩绘墙跟前,借着店门口的灯光好奇地打量。
忘了还有他这号人了……只买自己的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
赵佑白似乎察觉有人在看他,一瞬,恰巧就对上了她的目光,他不明所以,略茫然地眨了下眼。
就瞧见她朝自己走近了些,然后问“我要点喝的,你想喝什么?”
“拿铁,谢谢。”
几分钟后。
等她从店里出来,两人拿着咖啡,在海边的台阶上坐着,仍旧是隔着一大段距离。
赵佑白坐在她身后,海风吹乱她蓬松的马尾,她把咖啡放在一旁,然后解开头绳,随便抓了几下,又重新扎了一个马尾,后脑勺饱满,颈部白皙。
恰好这时,她骤然转过头来,赵佑白措手不及,眼神慌乱躲闪,但她似乎并未发现,只是伸出手,指向远处。
“我想去沙滩上。”
“嗯。”
说着,两人又往沙滩上走,在离海浪很近的地方,她停下后,随意往沙滩上一坐。
赵佑白与她并排坐着,但中间的距离相比刚刚短了一些。
秦苏绵想着周围没有人,也就没再提醒他。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似乎将白日里烘烤着大地的热气吹散,沙子是软乎乎的,带一点太阳的温度。
两人没有说话,眼睛注视着海的方向,听着浪花一遍遍拍打在岸上的声音,静静地喝着咖啡。
这样的声音让人的内心格外宁静。
余光中瞥见赵佑白摘下口罩,露出的侧脸轮廓英挺,海风一吹,仿佛能看到他的眼睫动了动。
他双手往后一撑,慵懒恣意。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秦苏绵不禁在心里想着。
而后视线又重新回到海面上,浪花拍打着岸边,“哗,哗,哗”,仿佛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拍在她的心尖上。
分手时候的绝情难看,然而时隔四年,再相遇,竟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这……倒也算得上一种奇迹。
也……很讽刺!
四年前的他们,海边约会……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体验,想都不要想!
“秦苏绵……”
他迎着风喊了她一声,风趁机一下窜进他的喉咙,一时间变得有些干涉。
她不解地侧头,恰巧撞进那双眼眸最深处,瞳仁很亮,仿佛挂在海上的那一轮皎月。
她听到他的声音穿透海风,海浪,远处孩童的吵闹……层层的喧嚣,问她:“你……还回北京吗?”
像邀请,像祈求,又像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句。
在此之前,他们之间不是没有说过话,但始终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交流,谁也没去戳破那一层纸。
这是第一次,也是第一句,和“好久不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问候……
她没有回复,只是略失神地凝视着身旁的人,世界仿佛什么都变得缓慢,很慢……很慢……
慢到……
半个月后,这个问题才有了答案。
叶氏集团49楼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在众多员工中,多了几个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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