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顾溪许中午就赶到钢琴房，他拿出打印好的琴谱，开好热空调，硬生生把这首曲子练了上十遍。
谱子不难，但他不想让这次的见面再像前两次那样慌乱。
直到把那首曲子练到一个音都没错后，顾溪许才放下心来，戴好手套，盯着门口。
外面的雪，在树上积了厚厚一层，把枝干压的都有些弯。
冬天来琴房的人并不多，琴键太冷，怕手上长冻疮，这样，一个冬天都不好受。
顾溪许从包里拿出中午忘吃的药，一个方格一次的量，还有五格，剩下的那些药只够他吃五次。
可是他连租房的钱都没赚够，怎么有钱去买药？
歌厅会有人愿意让他去吗？又或者家教，顾惜许吃下手中的药，叹了口气，思考剩下半个月该怎么办。
学费，药费，检查费，租金，生活费，他一个都拿不出来，银行卡里还剩下父母最后一次打过来的生活费300，微信余额只有50。
别说半个月，一个星期对他来说都举步艰难。
顾溪许将药收回包里又开始，盯着门口发呆。
一点半，江识温从门口走进来，他看见顾溪许先是一愣，然后笑道：“你怎么这么早，我还想着早些过来把空调打开，你就不会那么冷。”
顾溪许挺直了背，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拘谨，平淡的回答：“过来熟悉一下谱子。”
江识温把包和围巾放在门口，走到钢琴旁边，指着钢琴谱笑着问他，“顾老师，这个谱子怎么没有名字？”
顾溪许的视线移到钢琴谱上，声音瞬间小了许多，“这是自己乱写的谱，没有名字。”
只是短暂的沉默，顾溪许便开始后悔，江识温一定后悔选了一首自己写的谱子，觉得一定很差。
就在他刚准备开口和江识温说，学别的谱子也行的时候，江识温笑的更加明媚，突然开口：“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一眼就相中了这个。”
江识温的每一句话，都让顾溪许心头一颤，他移了移座位，将琴谱递给他。
“认识节拍吗？音符呢？”顾溪许将手套摘下，想了解一下江识温的基本情况。
江识温撑着脑袋，眼睛盯着顾溪许那双修剪干净的双手，拖着尾音回答“顾老师，我零基础——”
顾溪许动作明显一顿，这吊儿郎当的语气让他有些想笑，可他忍住了，怕江识温觉得自己是在嘲笑他。
“看来这节课教不了你弹，你得先把音符和节奏认了。”顾溪许有了一丝放松手指，按在中央c的位置，开始不急不慢的教学。
江识温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比起培训机构的烟味让人舒服了不知道多少倍。
顾溪许看着江识温认真的侧脸，不禁觉得自己刚过来时的担心有些引人发笑。
江识温这样的人怎么相处都只有舒服，尴尬这一个词，天生与他沾不上边。
5.
一直学习到下午四点，江识温才基本认清了一拍节奏与二拍节奏，还有基本的音。
江识温学的开心。他伸了伸懒腰，将面前的琴谱整理好，“谢谢顾老师，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上课了。”
顾溪许轻轻点头，江识温的开心，好像让他内心深处的种子冒了点儿，也跟着开心。
期待下一次上课，也就是说他们两个还会像今天这样一，起相处这么长的时间。
“如果你做兼职钱少的话，可以去挣国家奖学金，名额不多，但你去，一定可以拿到。”江识温在门口收拾着包，有意无意的提醒。
“好，谢谢。”顾溪许这才记起来，还有国家奖学金。
他不知道江识温是怎么看出自己缺钱的，这句话倒是在无形中帮了他一个忙。
江识温走后，钢琴房又只剩下顾溪许一个人。
空气中还残留着让人安心的味道，他想和江识温待上一天，可这样的想法太过于天马行空，他不敢提，更不敢做。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让他抽离出来。顾溪许从琴盖上拿过手机。
——【红包】
——谢谢你教我弹琴，今天还有事，下次请你吃饭，这次的学费先转你。
顾溪许点开红包，是他在机构上一次课的钱，与之不同的是，不用和老板分成。
这样他给江识温上一节课，可以赚到三节课的钱。
——不用谢，下次上课的时间你定吧。
——好。
顾溪许盯着那句好，莫名的心安。
他们还有机会见面，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但也足够了，至少让枯燥的生活有了一丝希望。
直到钢琴房有老师进来，顾溪许才收拾东西离开。
雪花落了满地，一步一个脚印，顾溪许低着头往回，整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好像还有淡淡的，没有散去的薄荷香。
6.
顾溪许上次经江识温那一提点，后来的几天都在忙报名的事，他想去争取一下国学奖学金，毕竟那可是一笔对于他来说不少的钱。
名额很少，顾溪许报名也问东问西，他不敢太麻烦别人，总觉得别人会嫌弃他。
好不容易报完名，顾溪许又开始看租房，学校附近的租房还算便宜，租长期的话，应该会更便宜一些。
选来选去终究是没有选到心仪的，顾溪许来不及发牢骚，因为他还要去培训机构上班。
今天下午是江淑芸的课，进门就看见江淑芸坐在钢琴面前，而旁边还站着江识温。
他就那么靠着墙，眼下有些疲惫，对上顾溪的目光轻轻点头，“这几天在忙画展的事，没休息好，今天又过来陪跟屁虫方便，我在里面眯一会吗？”
顾溪许放下背包，“可以，不过会有点吵。”
“再吵能有这跟屁虫吵吗？”江识温报复性的揉了揉江淑芸的脑袋，“一天吵八百遍，真的受不了她。”
江淑芸白了他一眼，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又冲顾溪许吐了吐舌头。
兄妹俩的拌嘴很有意思，顾溪许说起来也有一些羡慕。
他和他的姐姐，一年到头也聊不上几句，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江识温要休息，顾溪许只能临时改变主意，选了一首舒缓的谱子。
节奏变慢，谱子也还算简单，顾溪许却教的很慢，他的目光总被江识温吸引。
江识温整个人躲在角落，脸被帽子盖住，靠着墙，双手抱在胸前，两条腿随意的放着，呼吸平缓。
可能就是喜欢，害怕又忍不住关注，每一个动作都能吸引到你。
光是站在那，你目光就会为他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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