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一起来的，可虽是必胜，他们上一辈子也是全军覆没，灵脉被毁，九州照样被毁，既然如此，他们决定以身铸灵脉，阻止灵气枯竭，将他们的半数修为放在观烛一个人身上，半数修为用来重铸灵脉，这样既能挽救大战之后的九州，他们化身灵脉，位于天地各处，自生灵气，也可助一臂之力。
“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他是何许人，上次三清能将他关回虚空，还是要仗着古神留下的神物。
观烛自然不会示弱，道：“有你这样的对手，配得上我的狂妄。”
混沌真的是半分也看不惯，在她死前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让她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只是要有狂妄，还要有狂妄的本事。
他伸出手掌，手心向下一压，观烛立即被拖进一个漩涡。漩涡之中，就让她被撕碎好了。
谁知，观烛突然出现在混沌的身后，一枪劈下，混沌猛地回头，还是被锋利划出一道伤口。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漩涡，却见又有观烛从外那边将其破开，被困住的她自漩涡之中出来，三人融为一体。
此间变化，勾起了混沌的兴趣，道：“什么功法？”
“三千神念。“
“没听说过。”
“此乃。”灵气汇于长枪，一枪破空，长枪过处，天地裂隙，“自创。”随着她的声音，长枪万千气势。
刚才动手，混沌估量了观烛的实力，自然不会像之前那般的轻敌，调动周身灵气与之相斗。
观烛有所不敌，不过她本就目的不在混沌身上，而是枉天道，此为只是声东击西，为的就是不让混沌察觉异样。
混沌在瞧出她的目的之后，并不着急阻止，也不是这边的观烛拖着他，而是灵气越强，便越容易被枉天道卷入其中，为枉天道献祭，就算不拖入其中，也必然被反噬。
果不其然，观烛被枉天道所伤，这边对付混沌的灵气也有了一瞬的波动。
混沌抓住这一瞬的波动，瞬间将观烛击飞出去。
观烛重重撞在山石之上，滚落下来，仙身受损。
果然混沌还是太强，也难怪上一世无人生还。
她靠着枪站了起来，鲜血将嘴唇染的鲜红，她随手一擦，望着枉天道之上搅动的云，黑白轮转。
此时冲上前去，与送死何异，混沌还在守着枉天道，她却赶紧寻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枉天道马上大成，混沌没空在这儿逗人玩，心中杀意，动了杀招，一转眼要杀的人却不见了。混沌也过多在意，催动轮回镜。
自轮回镜中，黑白相交的光柱直奔九天而去，天地晃动，大地龟裂，苍天也被撕扯出一道道缝隙。
混沌露出几乎癫狂的笑，“成了，成了。”他就要成了，九州将来是何模样，由他说了算，被关在虚空，凭什么？马上他就要成为这天地之主。
“咔嚓”。
混沌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他一眼便注意到了悬在枉天道上的轮回镜，竟然出现了裂痕，不仅如此，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多，愈发的刺耳。
混沌连忙修补，却无济于事，根本阻挡不了，业火喷涌而出。
终于枉天道毁在了他的眼前，轮回镜消散。
他发狂道：“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精心筹备了这么久，怎能功亏一篑。
枉天道的余威不仅伤了混沌，观烛躲得远，依然也被波及。
他们早就知道枉天道的事，所以在混沌临世之时，便来了无妄之墟做了准备。
混沌看着炸成碎片的枉天道，眼中满是愤懑，他不甘心，却又对枉天道被毁无能为力。
天上落下的灵辉，他好似明白了什么，原是早有准备，集众人之力，枉天道终究还是反噬了己身。
“你败了。”观烛长枪直逼混沌咽喉。
“告诉我，你们是如何知道枉天道之事？”
观烛又重复了一遍，“你败了，乖乖回虚空待着。”
混沌狂笑起来，道：“集众人之力毁了枉天道，你以为还会有人来帮你吗？凭你，又能如何对付我？而我照样毁了这九州。”
一眨眼，混沌消失在原地，转瞬出现观烛身后。
盾挡在身前，只一瞬便被击碎，观烛趁此时机，退开数丈之远。
混沌身后，凝云成海，电闪雷鸣，翻腾汹涌，天地为之变色，无数火球落下，山川草木化为灰烬，悲鸣嘶嚎。
壬辰仙府携凡境众宗门之力凝聚的保护结界，此时也岌岌可危。
观烛掷出灵网，现下她有些明白了仙神也好，凡人也罢，所谓的以苍生为己任，从来都不是维护的不是天地的秩序，所守护的是他们的家园。
他们做到了他们该做的，而她也应该完成她所要完成的，必胜的一战不该毁在她的手里，她最擅长绝处逢生了不是，不然今时今日也不会站在此处。
她将所有的修为化为一枪，直面混沌降下的灭世。
那一枪生生将灭世拦截在半空。混沌见状，嗤笑一声，九州灵气所剩无几，而浊气不绝，他就不信她能撑到几时。
天生地孕之神树，有自生之力。九州之下，芝灵玉树，长青万古，而后镇浊气于壬辰仙府。
芝灵短暂的苏醒，却发觉天地已变，浊气纷纷挣扎着要逃出封印。
虚空大开，芝灵干脆直接将所有浊气锁入树心之中，送入虚空，免得日后祸乱人间。
可仅有片刻，芝灵又陷入昏睡，回了芝灵玉树之中，树心的囚困之力立即大减，剩余的浊气逃出芝灵玉树。
芝灵已然尽力，折青的法力仅够她苏醒片刻
仅有片刻，已然是够了，短暂阻挡了灭世的力量，观烛趁此时机，权力一击，重伤了混沌，自己也伤的不轻。
观烛不敢有片刻的耽搁，勉强撑着身子，将重伤暂时昏迷的混沌带回了虚空，她想趁机彻底了结了混沌，却如少微所言，混沌杀不死，浊气不灭，他只是变回了浊气，千万年后，他自会凝聚自身。
观烛催动法术，所幸她悟得三千神念功法，残留了一部分的灵力。如今又可借三千神念之术，以天地方位五行之力重新封印虚空。
她耗尽了所有的修为，跌坐在地上。虚空一点点被关上，无数的浊气想要逃离出去，全部被虚空吞了进去。
她的仙神正在消散，等她的仙神彻底消散，她也将彻底消散在虚空之中，她终究还是没能活着出去。
待封印成，灵脉自会修补天地灵气，她还是挺开心的，至少没有像折青所言那般，九州只剩下残存。
什么都在，就只是她不在了，三清不在了，这样她也算成为九州最强之人了吧。她还想再见折青一面，也没机会了，托梦都不行，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她之前死过一次，在凡间的那次，那次心中只有无尽的恐惧和无措，这次她倒是无所谓了，死过一次有经验了。
早知道应该找个天赋之人，传授一下三千神念之法，也不至于断了传承。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竟然真的见到折青。
“折青。”她轻唤一声，对方竟然也真的有了回应，她的泪一下就涌了上来。
折青半蹲下来，与她平视，深情的望着她，替她拭去脸上的泪。
观烛紧紧抱着折青，道：“真好，还能见上一面。”哪怕是假的也好，后半句话她为说出口，她察觉到不对，眼前之人根本不是幻想，她明明将人锁住了，而今日也无暇顾及，他到底如何解开的结界。
“为何在此？”
“三千神念。”折青答道。
待在观烛的身边万年，他是亲眼看见观烛如何一点点悟出三千神念的功法，他没观烛的天赋，只学了点皮毛。
他知道观烛肯定，不想他涉险，便早早有了准备，他回来本就是为了救下观烛，眼下时机正好。
“你疯了吗？活着有什么不好，为何偏要来送死，同生共死其实没有什么好的。”
折青摇摇头，轻抚着她的脸颊，温声道：“我不是来同生共死的，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虚空不会阻挡除浊气之外的一切，却也有一点阻碍，能毫无阻挡的进，出去还是要费一些修为，他的全部修为，刚好能将观烛送出去。
观烛身上笼罩着光晕，她拼命的喊，想要折青住手，极力的想要抓住折青，却被隔绝开来，渐行渐远。
折青目送观烛在虚空关上的最后一刻离开了虚空。
至少，他没有白回来一趟，他救下了观烛，魂飞魄散，他来替她好了。
此次诛邪大战受损最严重的莫过于无妄之墟，整个百废待兴，还有深处的那些怪物四处乱闯，好在不能离开无妄之墟，保住了这个囚禁仙神的牢笼。
当然他们也想逃出去，可他们的性命全与这些怪物相连，不可远离怪物十里之远，怪物逃出深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被吃掉。
无回指挥着人把所有怪物全都抓了回去，毕竟谁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终于落下封印之锁，便来了一人，似要往深处去。
无回上前拦住，看来人一身素衣，应当也是神仙，只可惜他在这里待的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记了，神仙之中，观烛常来，他现下就只认识观烛一人。
“仙友，你不能进去，此处凶险。”无回劝阻道。
司命凝眸想了想，她是认识此人的，无妄之墟墟主，记忆中关系好像还不错，可是时间过得太久了，她忘记了他的姓名。
因此，她也懒得自报家门，道：“进去片刻，不会给墟主带来麻烦的。”
语毕，司命转眼便进到了深处。
她能进去深处，竟然丝毫没有波及封印之锁，定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无回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总觉得她是格外的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同是仙神，此前肯定是见过的，只不过现在应该忘的差不多了。
轮回镜只剩下一块碎片，风一来，连最后一块碎片也随风而去了，也不应该啊，究竟是一场预知还是一场溯洄。
司命没有深究，离开了无妄之墟，像她这样的人最忌讳深究。
万载沧海桑田，九天还是没什么变化，就是偶尔有人看腻了自己的宫殿，修整一番。
三千年前，司命去了趟三清仙境，在树下挖出了一坛槐序酿的酒，自她离开之后，再也没喝过这般醇厚的酒了。
司命灌了整整一坛，醉了三千年。
她今日能醒，还是因为雷云，万年过去，又有人渡劫成功，登上不周山，得道成仙。
她掐指一算，还是熟人。
司命施法梳洗一番，离开了司命殿，她要去见一位故人，不是今日飞升的故人，这位故人，说起是故人，但其实他们从未真正的见过一面。
司命来到虚空之外，说真的她不是不想来叙旧，主要是这里的浊气太过浓郁，要不然有这么位老朋友，她还是很愿意找他来喝喝酒的。
虚空之中不见天日，司命从未来过，也不知这老朋友究竟在何处，左右逛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方向。
在后面看着她的混沌实在是嫌弃不已，出声道：“身后。”
“好久……不见。”司命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他冷冰冰的一句“跟上”。
司命见状，连忙跟上，不然不知道还要找到什么时候。
殿中的布置实在是可怖，只有昏暗的幽火。
“我记得我们应该从未见过。”混沌道。
确实如此，他们都是古神所造，一为清，至臻至善，居九天，一为浊，至邪至恶，困虚空，他们同生同源，却不是一路人。
司命尴尬的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不容易想到句话，连忙说了出来：“何时凝形的？”
混沌白了她一眼，不想回答。
“司命，待在你的司命殿觉得腻吗？”
司命顿了顿，道：“腻了，可能如何呢？违抗天道吗？”
“为何不行？为什么我就要承受这世间恶念，被关在这虚空之中。”
混沌说得字字恳切，司命听得都想替他问一句，到底也只是想想。
“已是第三次，你成功了吗？”
混沌被戳中了痛楚，“你以前也想过的不是吗？”
“可天道在上，除非她哪天腻了，想换一个，也许你我就能得到解脱。”
司命深吸一口气，道：“走了？”
“不多待一会儿？”
司命嫌弃的扇了扇，道：“算了，待不惯，我醉了三千年，梦到了些不该梦到的，所以来看看你，告辞。”
出来的路她倒是不迷糊了，很快便离开了虚空，周遭有那人灵气的痕迹，人却不见了，想来应是离开了，数万年已过，她或许有过一丝奢望，但也不敢轻易闯了虚空，拿天下苍生去赌。
司命有些不想见到故人，回司命殿的脚步刻意放慢了些，反正也是要见，晚点见好。
可即使再慢，也该到了司命殿。
万年了，她又见到了她，她笑着对她说了句“好久不见”，笑容如旧，只是她不爱笑了。
“我来此只问你一件事情。”观烛离开了虚空，就回到了九天，本想去三清仙境的，最终还是来了司命殿。
司命顾左右而言他：“你果然有天赋，不过万年，便得到成仙了，你知道，圭离也成仙了，你输的半山灵宝全都还回来了。”
观烛对此并不感兴趣，开门见山：“溯洄是你给出去的。”
司命见逃不过，只好道：“不是我给的，是他拿的。”
“可你也没拦着。”
司命嘴角噙着笑，点头道：“确实，我没拦着。”
观烛苦笑，“为何？”
“太孤寂了，找点乐子。”
“所以你拿九州当乐子。”
司命不说话，像是默认了一般。
观烛叹息一声，万年过去了，她改变不了什么，幸得天下苍生安然无恙，她道：“好在天道有眼。”
司命依旧沉默着，看着观烛踏出了司命殿，她忽然开口道：“你怎知不是天道刻意为之，轮回镜早就毁在那场之中了。”
观烛身形一顿，她心中的猜测被不断地放大，却被她压了下来，就算她有所怀疑又如何，她现在根本无力对抗，她没做过多的停留，回了三清境。
三清境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她选择了做个凡人，不过百年，百年过后，一碗孟婆汤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过往悲欢全都会忘的一干二净。
她已经很老了，坐在藤椅上晃悠悠，有个身影走了过来，她有些看不清，模糊的一片，非得凑到眼前才能将人看清，是个年轻好看的姑娘，她说她叫司命。
弥留之际，她什么都想起来了，仍是拒绝了成仙的要求，司命每一世都来，她从未答应过。
她一个人步履蹒跚地走向黄泉，继续投入无尽的轮回。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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