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她打开门,就见小莲早早的等在外面,穿的单薄。自己没有开门,她就安静的等着。
温言先让小莲进去,自己则是先去了许夫人那儿一趟。
初来时的小莲格外拘谨,处处守着规矩,生怕惹自己不高兴。
“我又不吃人,你怕我作甚?”温言有些不自在。
“不是不是,我打小如此,师父很好。”小莲道。
温言瞥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叫我温言,或者温大夫。”她从一旁拿出早就准背好的医书,递了过去,“说好,一个月,你背完这本医书,我便教你。”
小莲翻开书,她大字不识一个,书上所写,对她而言就是天书,她面色逐渐凝重。
温言拍了拍她,道:“期间有什么不懂都可以来问我。”
小莲面色稍有缓和,还是担心自己一个月无法将医书背下。
温言没再管她,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拿着刚收的诊费,打量了一眼小莲,道:“小莲,我这儿的月钱可不多,就两吊钱。”
“谢师……谢温大夫。”小莲感激道。
小莲没有什么天赋,很平庸的一个人,她学东西不快,几乎都要问上她好几遍,她才能将将记住,不过胜在勤奋刻苦,半个月来,她已能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姑娘,通读整本医书,做事也是十分耐心细致。
秋雨落一场,天色愈寒。小莲总是那一身打扮,每日来回,都见她瑟缩着身子,却不见添件衣裳。
温言给了她一件衣裳。
小莲高高兴兴的穿着回去,第二日来又是那身单薄。
温言问起才知,自己送给小莲的那件衣裳被她阿娘拿了去,给了她的弟弟。
温言恼怒,想要去讨个公道,小莲却极力拦了下来。
毕竟送给她的东西就是她的了,又是她的家事,连她都不计较了,温言也不好在说些什么,此事便这么过去了。
长这么大,小莲好像习惯了逆来顺受,却又不甘心逆来顺受。
…… ……
十月廿九。
小莲远远瞧见出诊回来的温言,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上的药箱,道:“有人找你。“
“梁菀走了?”
两人同时出声,小莲先回答道:“梁小姐在你离开之后不久就离开了。“
温言还以为她要在自己这儿伤感悲秋一整天呢,还好,识相,知道自己走,不过说起找她的人。
“裴青衍来了?”温言问的有些急切。
“不是。”小莲摇头,“他说是你的父亲。”
父亲?温言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才想起梁守仁。
她倒是有些意外,这差不多一年没有交集,竟然忽然想起到她这儿来了,总不至于来嘘寒问暖的吧。最好不是,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恶心。
温言加快了步子回到医馆,果不其然见到了梁守仁,他细细撇去茶上的浮沫。
梁守仁身旁的管家低头附耳说了句,梁守仁转过头来,笑着冲着温言招了招手,“你回来了,过来。”熟稔得像是自己家中一般。
温言站了一会儿,并未搭理,径直走过去,直接无视,下逐客令,道:“尚书大人要是有何不适,可移步他处,这儿看不了。”
梁守仁不紧不慢地喝下那杯茶,道:“父亲是来看你的,不是来看病的。”说着,他将木盒往前推了推,“你走的太匆忙,有些东西给你带来了。”
温言一听,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的那个盒子,道:“尚书看到了,我很好。”边说着边将盒子拿过,依旧没有多留的意思,“多谢尚书大人,东西已送到,我就不留尚书大人了。”
梁守仁像是没看见一般,更别提生气,自顾自地又继续说道:“你姐姐就要成亲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温言答话,更没瞧他一眼,他又道:“你去年就及笄了吧,也该寻个亲事了。父亲帮你物色几个,你看看哪个合你眼缘。”
图穷匕见了吧,梁菀赐婚给了萧逢今,怕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倒是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梁守仁抬抬手,管家便将画像递了过来。
温言没接,而是一把推开,“梁尚书,我的任何事都与你无关。”
“莫不是不喜欢?”梁守仁像是听不懂温言在说什么,状似无意道:“你跟裴世子走得挺近了,倒也不为是个不错的选择。”
温言厌烦了对牛弹琴,了当道:“尚书大人,还是请回吧。”
“阿言。”梁守仁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亲也像为你寻个好夫家,将来有个依靠。”
他字字句句说得恳切,旁人看去了,都以为他是个多么为女儿考虑的好父亲。
温言冷下脸来,“梁尚书,婚嫁之事,自是你情我愿,我若嫁人,自当是我情愿,况且依靠也不是靠嫁个好夫君就能得来的。”
“父亲只是想……”
梁守仁想要解释,却被温言打断,“梁尚书,好好为梁大小姐筹谋筹谋吧,她也是你的女儿,五皇子殿下说什么也是皇后娘娘保下的人。”
虽说萧逢今出身卑贱,但养在皇后娘娘宫中,私底下处境如何,表面上总得给皇后娘娘的面子。
与其在她这儿浪费时间,倒不如好好筹谋一番,虽然不一定能平步青云,但也能保证荣华不衰。
说到梁菀和萧逢今的事,便是梁守仁心里一个疙瘩,他梁家的女儿竟然不清不楚的与一男子相独处了一夜。
“不提也罢。“梁守仁愤愤道。
温言冷笑一声,“尚书大人是觉得大小姐给您丢脸了,她的命都比不上你的面子重要?“
梁守仁叹了口气,满是事情既已发生的无可奈何,“你都能关心你姐姐,怎么就不能与父亲好好说话。”
“尚书大人怕不是忘了,这一切,究竟谁才是罪魁祸首,不是手上没那刀,就不是侩子手了。”
一字一句像把刀子剜在梁守仁的心口上,扎在他过去的失败,他恼羞成怒,质问道:“父亲只是想留住你阿娘,有什么错?”
“当然有。”温言一一道来:“尚书大人留住阿娘,问过阿娘的意愿吗?问过发妻的意愿吗?尚书大人没有!尚书大人只是觉得你的苦衷和情深意重不被理解,反过来却说是她们错了,是阿娘的辜负,是夫人的善妒,是梁菀的骄横,何必觉得自己委屈呢,你所做的一切不都为了自己,你不一直是既得利益者。”
似乎被说中了,梁守仁勃然大怒,将茶盏重重摔在桌上,站起身来,冲上前,扬起手,那架势,那巴掌霎时就会落在温言的脸上。
小莲察觉事情不对,冲上前,挡住温言面前。
温言顿了一瞬,拉着小莲往后撤了一步,靠在了柜台之上,退无可退。
可巴掌迟迟为落下,梁守仁无力的垂下手,斥道:“跟你阿娘一个样。”转身往外走,走了没几步,想到了什么,道:“你终归是我的女儿,你的婚事,我会好好物色的。”
温言白了他一眼,冲着那背影嗤笑一声,愤愤道:“我不是你梁家人,我的婚事自然也与你们梁家无关,梁尚书这么闲的话,不妨帮自己相看相看。”
“你这是做什么,万一他真的动手呢?“温言责怪小莲不管不顾地冲上来。
小莲笑了笑,“无妨无妨,我不怕疼。”
“那也不该牵连于你。”温言恼道。要是这一巴掌真的落下,她定然不会让他全虚全尾出去。
见小莲紧咬着唇,低着头,委屈至极,温言轻叹一声,道:“我没怪你,只是任何时候,要先护着自己,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吧。”
小莲吸了吸鼻子,道:“小莲知道了。”
盒子里全是温言留在凉秋院的东西。
温蘅留给她的东西,那些重要的东西,温言自然是一件也没留下,除了这间宅子房契,其他的全部给了听雨带走,毕竟那时她一心想要复仇,也没想自己能活下去,她之所以留下宅子的房契,是为了让听雨放心,让她安心去学思宫。
梁守仁带来的,最多就是温蘅留下的医书,那些东西她早就烂记于心,所以她才将这些东西里了下来。
她随手拿起其中一本医书翻看,这些书她都好些时候没看过了。
她初读时,是阿娘一字一句的教她,仿佛就在昨日,她不由自主地鼻子一酸,一滴泪“啪嗒”落在医书上,她想阿娘了。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阿娘就打算着离开了,温言知晓,只是不愿意相信,她不愿让阿娘离开,她想阿娘陪着自己,一直陪着。
她的阿娘便随意说了个世间难寻的药材,让她去找,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找不到。
那座府邸困了阿娘十八年,因为自己才多留了十八年,就是怕她身无长物,怕她受欺负,如今她终于长大,她还是选择了解脱。
当时的她不想明白,可没有谁应该为了谁困住一辈子,阿娘首先是她自己,再是自己的阿娘。
温言将木盒收了起来,仔细放好。
月色皎皎如萤,明日她想去看看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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