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温言费力睁开眼,想要看清来人,最终还是在只看见那紫红裙摆,昏了过去。
“温言,温言。”许夫人叫了两声,地上的人没有回答。她的面色一凝,挡雪的伞落在一处。许夫人将温言扶了起来,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只不过已经和微弱了。
许夫人赶忙将温言背了起来,往绣庄回,才走了没几步,有折了回来,有些困难的将地上的伞收了起来,那可是花了钱的,不能丢。
回到绣庄,许夫人将温言安顿好之后,又匆匆忙忙去请了大夫,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温言并无大碍。
送别了大夫,许夫人守在温言的床头,望着她一张惨白的小脸,先是疼惜的神色,转眼露出奸诈狡猾的笑,凭空掏出一个算盘,道:“温言,你这算落在我的手里了。”说着,她啪啪一顿拨动算珠。
许夫人嘴中念叨着:“我将你捡回来,又请大夫,照料你,药钱还有修养费……”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两,那就添个整吧,一百两,之后再有什么问题,在继续往上添。
…… ……
好像有光,微弱的跳动着,温言睁开眼,屋内燃着烛火,照的通明,她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实又柔软的被子,屋内烧着炭火,正是暖和的时候。
温言大致扫了一眼房间,准备坐起身来时,却发觉浑身无力,又重新倒回再床上。
这儿到底是哪?她还活着吗?
她刚刚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到了一句话,大致好像是“落到我手里了”什么的,不会是哪个仇家吧,可仔细一想她好像也并未得罪过什么人。
既然救了她,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可转念又想,那人该不会看自己要死了,觉得报复得不痛快,才把她救活再报复吧。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突然传来一声“嘎吱”声,是门被打开了。
温言立刻闭上眼,装作还在昏迷的样子,心跳到了嗓子眼,想睁开眼又不敢,怕被发现,被了结。
她察觉到身上被投来目光,随后听见那人说道:“不是说,要醒了吗,怎么还没个动静。”
她心中暗道不好,不会是真的如她所想吧,完了,刚活下来,就又要去见阎王了。
不对,等等,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像极了某个人的。
温言微睁开眼,借余光看向坐在床边嘀嘀咕咕的人,果不其然,真的是许夫人。那么那就话出自许夫人之后,如果是,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哟,醒了。”见温言愣愣地看着她,许夫人一副了然,“大夫果然说的不错,果然是在装死。”
“我以为遇上了仇家。”温言扯着嘶哑的声音,小声的解释道。
“现在又怕死了。”许夫人嘲讽道,顺手汤药放在一旁,将温言扶起来,靠在床头后,才又端起药来,“喝药。”
黑黢黢的药汁,刺鼻的苦涩,温言心里是拒绝的,但她这个样子,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好好吃药。
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嘴。
药汁灌入口中,苦味蔓延开来,刺激着味觉,在她胃里翻浆大海,眼看就要吐了出来。
许夫人见状,立即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带着她稍稍一仰头,强行要她将药喝了下去。
温言被呛,捂住胸口,猛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红润。
“许夫人,想要我命,不至于如此大费周折。”温言虚弱的靠在床头,喘着气。
许夫人一脸无所谓,道:“这药很贵的,吐了多可惜。还有,人要惜命。”
“有……甜的吗?”温言问。嘴里的味道实在是太苦涩,眼中翻涌上泪来,她现在只想吃一口甜的。
许夫人一摆手,“没有哦,该喝喝,矫情。”
温言还想再说些什么,看着许夫人那个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自己端起那碗药,闭眼将剩下的半碗药给喝了下去。
许夫人看着一扫而空的药碗,站起身来,佯装无意,翻出一块果脯,“才想起来,吃剩的,给你了。”
温言接过果脯,拿在手上,怔怔地看着,眼中的泪滴落下来,落在果脯上,她吸了吸鼻子,道:“谢谢你,救了我。”
许夫人微微点头,“不谢,救命之恩,记得涌泉相报。该还的我都能给你算好了。”说着,她拿出刚刚敲得啪啪作响的算盘,道:“要不要我现在给你算算。”
现在的温言很累,身子又千斤重,并不想知道自己该还多少,默默闭上了眼。
许夫人身为绣庄的老板,每日接触多少形形色色的人,最是识趣,见温言不说话,便将算盘收了起来。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去梁府那边?”温言攒了些力气,问道,谁人下着大雪还往外跑啊。
“为什么会去梁府那边,当然是因为你啊,这还问。”许夫人暗道。一个月前,许夫人察觉了她的异样,就时常打听她的消息,这才知道了她在梁府犯了事,受了难,她才匆匆赶去,正好捡到倒在雪地的她。
不过,她说出来的话从来都不是她真心所想,她也恨不得所有人都无法窥探她心中一二。许夫人说道:“当然是去送裁剪好的衣裳了,陈府刚好离着梁府不远,正巧瞧见你倒在雪地里,就给捡回来了,有问题吗?”
温言摇了摇头。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可越是没有问题的,越是漏洞百出,她认识许夫人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她的口是心非呢。
外边已经很晚了,许夫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困了,你自便。”说完,端着药碗便出去了。
…… ……
养伤的日子很无趣,温言身子骨弱,又伤得重,几乎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每日还有苦涩的药汁,幸好的是每日许夫人都会按时按点送来白粥、馒头之类的,不至于饿肚子,可每日这么吃,最终是会吃腻的。
后来,她实在是无聊,想着帮许夫人做一些简单的刺绣,可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连在屋内走走都费劲,便请许夫人寻来一些书,用来打发打发时间。谁知许夫人买来的书皆是些风月话本,刚开始看时,还觉得有些乐趣,到后来,她越发摸清其中门道,仿佛就是同一个壳子,套了不同的名字,看个开头便知道了整本话本的故事和结局,也没了兴趣。
再后来,温言也懒得去托许夫人寻书,一个坐在榻上,有时候听着前厅的喧闹,喧闹散去,便听雪落声,听腊梅绽放的声音。
温言熄了案上的烛火,就在刚才她已经将绣品全部绣完。经过了一个多月的修养,她的身体已经大好,便向许夫人要来一些绣活,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是为了早日还上许夫人的人情。
许夫人为了救她,花费良多,可她已经将钱全部给了听雨,身上一分都不剩,只能替许夫人做活。等着她身体差不多痊愈了,她就会将医馆开起来,努力赚钱还恩。
屋内只留了一盏烛火,她有些累了,正准备休息,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瓶瓶罐罐相撞的声音。
她将窗开了一条小缝,抬眼看去,只见梅花树下,许夫人半倚着梅花树,仰头喝下一口酒。
许夫人倾斜着身子,醉醺的笑容在唇边挂着,双眼朦胧,水光潋滟,恰有一瓣绿梅落下,更平添妩媚。
听到身后动静的许夫人抬眼一瞧,语调散漫,“自小就体弱,经这么一遭,好不容易捡回条命来,当好好珍惜,好歹也花了我不少钱,怎么也得还了不是。”
“我已经大好了。”说话间,温言将带来的大氅盖在许夫人身上,随后,又紧了紧自己的身上厚实的大氅。
地上随意撒着的大约有七八个白瓷酒瓶,许夫人又是一脸醉态,空气中弥漫着酒气,温言不经眉头轻蹙,道:“喝酒伤身。”
“小酌怡情。”许夫人丝毫没听进去温言的话,仰头又喝了一口。
“这算小酌吗?”温言寻了一块地方坐下,“若有烦心事,可以与我说。”
许夫人摇晃着白瓷酒瓶,笑了一声,“我的烦心事,倒不如说说你的事,你在梁府干的那些事是真的?”
“嗯。“
“这么说,你忙活了一场,最后就是一场空,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她想报仇,结果她想杀的人一个也没死,反倒是自己落了一身伤。而且,她现在离开了梁府,想要复仇,也是机会渺茫。
经过这一早,她早就打算听温蘅的话,好好的活下去,不再执着。
温言没有答话,许夫人便当她是默认,大笑起来。
温言瞧着她笑得喘不上气,真想给她灌上一大口酒,让她笑话自己。最终也只是想想,只是看着她,希望她能收敛一点。
许夫人笑着,温言却从她的笑意中捕捉到异样的情绪,说不清那是什么,但肯定与她喝酒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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