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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面具

“展兄交友天下,善缘广结,实在让人羡慕。”薛青阳似笑非笑地道。

俞展道:“阁下知道这聚宴的消息?”

薛青阳踱步到桥边,大模大样地坐了,随口道:“九月初九,五柳水庄么。可惜我没拿到请帖,知道消息又如何?”

俞展笑道:“我这份送你,要不要?”

薛青阳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他,悠悠道:“那上面写着你的名字,不想要就扔了。薛某不是掠美之人。”

俞展道:“写了我的名字,也可以再写别人的名字,往上涂几笔字么。阁下既然做过,也知道这不是什么难事。”

薛青阳微微一惊,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声音沉下去了:“你怀疑我篡改请柬?”

“哪里,阁下多心了。”俞展客客气气地道,“夜深寒重,早些休息吧。在下尚有公事在身,恕不奉陪了。”说罢一甩袖,飘飘地下了桥。薛青阳这次没拦他。

“公事......”薛青阳倚着扶栏,默默遥望着他背影,“俞琛民的后人,竟能在牵机门当差十几年,真是蜀中无大将......”自顾自喃喃道,“不过,心狠手辣的美人,倒也不赖。唔......只怕还藏着什么恩怨哪。”把“恩怨”两个字默默念了两遍,暗里一声轻笑。

临近山坳时,俞展回头望了一眼。桥已经模糊了,那人小小的身影抬着胳膊,仰着头,似乎又在把空酒杯向嘴里倒。

出了明月谷,来到镇上客栈的时候,天已朦朦擦亮。

客栈老板站在门口,满脸怨气地瞪着外面这个卯时要住店的疯子,怀疑是不是门拴上的“打烊”写得还是不够大。

俞展眼疾手快地塞过去一个元宝。老板搓着那硬货,幽幽地剜了他一眼,错步让路:“本来都没房了,你要住就住二层最西首的那间吧,瞧瞧床还能不能使。”说完一扭头,嘟囔着“横死贼,半夜游什么魂呢”,去睡他的回笼觉了。

俞展耳力极好,心说这鸟蛋态度,哪来的那么多客人。上了二楼,依次走过七八间房,听到门里震天响的鼾声,还有小孩闹奶的哭声,还真有人住。走到西首尽头,又拐入一道隐秘的转角,居然真有一扇木门。风霜残败,破烂得像有十二个和尚用它来练过罗汉拳。

他不愿相信这也是一个房间,但通过门上碗大的窟窿能看清里面作为一间卧房的布局,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斗大的房间里堆放着米筛、竹箕一类的农具,唯一的一张矮床铺着薄如蝉翼的毛毡,下面就是梆硬的床板。躺上去虽然有点硌尾椎骨,好在总算是没塌。

多亏他风餐露宿之日久矣,这点小困难不足道哉。更别提还有隔壁的鼾声助眠,好过死寂如阴曹地府般的牵机门几百倍。

今天是九月初二,初九重阳,那么明天启程去徽州刚好能赶到五柳水庄。

虽然不知道张精海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就他的经验,要找到《愈羝剑谱》的线索,最好往风声紧密人多口杂的方向凑。他不信凭几百个英雄好汉,还拼不出任平生一家死因的真相来?

计划已定,疲惫如山倒一般压来。俞展突然想起这一季还没吃那钉毒的解药,得快些找到小师弟阮贵生才行,否则那玩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起来,转眼就能让他变成半个废人。

可笑一个九尺男儿,竟被一个黄豆大小的钉子治的服服帖帖。

想着想着,神志渐渐被涨潮一样的困意吞没了。伴着蛙鸣和隔壁的鼾声,竟是一个许久不得的安稳觉。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俞展腾一下翻身弹起,险些被外面大片的日光晃了眼。

他活动了一下睡得梆硬的腰,俯身翻了翻那堆农具,顺手牵羊地拿了一顶斗笠,然后出了房间。楼下摆着几张桌子,此时竟然坐满了男女老少,面色黄黑,头裹方巾,都做农人打扮,聚在一起正在吃饭。此时皆目送着他走下楼梯,走到柜台问:“老板,有吃的没,随便给一口呗。”

昨晚那老板瞟了他一眼,伸长脖子使唤道:“牛蛋,把那个窝头给他。”言罢,只见一个垂髫小孩拿了一只破碗啪嗒啪嗒地跑过来,递给他,碗里装着一个黄瘪瘪的窝头。

俞展饿坏了,抓起便咬。忽然觉得舌头上有股苦味,手指一夹,从嘴里夹出来半颗被咬碎的老鼠屎。摇摇头,随意丢到地上,继续啃那没发起来的死面窝头。

那老板瞪着一双圆眼瞅着他,半晌,气鼓鼓地问:“你不是做官的?”

“我?”俞展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一野游的闲人,四书五经都认不全呢,当然不是做官的。”

老板干干地冷笑了一声,道:“偷着乐吧。若你真是个什么狗屁官人,老子全家十几号人当即叫你竖着进横着出。”说完恶狠狠拨起算盘,周围那些人跟着撇嘴点头,有的还握住了镰刀。

俞展看出来了,这些农人都是从郊外来暂宿在这儿的,时间不久,大约都是这老板的亲戚之类,便问道:“什么恶官悍吏在这地方横行霸道?”

“恁娘的,”其中一个人脱口骂道,“就是新来的那撮鸟吴县令和他吃屎长大的龟壳儿子,抢了俺闺女不说,八十亩地,要收老子两百石粟米。娘了个七孙,我看他是鸡披大褂狗带帽,棺材店咬牙,恨人不死嘞。”这汉子乡下出身,十句里八句都在骂街,然而俞展还是从他顺口溜似的土话里捕捉到,这是那姓吴的县令干的缺德事。

“喝多了吧小四?牛蛋,快扶你爹上河里洗把脸去,大中天的就耍起酒疯来了。”老板站起来,连忙摆手指使道。

这些小民小贩,终究是怯了,哪怕知道俞展不是当差的,也不敢当着他面说县令的好歹。一句话传出去,别说两百石租金,就是把这小店倒转过来,也不够老爷撒火的。

俞展在心里叹了口气,艰难地咽着那又冷又扎的窝头,心说要不要告诉他们吴汶那混球已经被他打得乱爬了呢?想了想,还是算了。

把一个老鼠屎馅的窝头吃得津津有味,这定力堪比勾践。老板看着他,忽然发起慈悲来,亲自端了碗面汤放到柜台上,强硬地说:“饿鬼,喝口水吧,别噎死了。”

俞展一愣,把最后一块窝头塞进嘴里,然后端起碗来咕嘟嘟喝了几大口,撂下碗,朝着老板抱拳道:“一饭之恩,俞某此番记下了。改日我让那姓吴的狗官跪下来给你们赔罪,扒了他的宅子,把你这破店都刷成金的,买一百张软软乎乎的高脚大床。再会。”

说罢反手戴上斗笠,晃晃荡荡,一摇身,消失在了门外。

老板和一众亲戚目瞪口呆,好半天,转过头问:“他说他姓什么?”

“好像姓鱼。”

啪的一声,老板捂住自己的脑门。

“类个弃孙,方才戴的是不是老子的禾笠?”一人叫道。

老板没听见,因为他刚刚才意识到,自己招待了一个神出鬼没的危险人物,用的还是亲娘都不认的恶劣态度。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居然完好无损。他痛定思痛,决定下午去太岁庙烧两炷高香。

走运河,涉淮水,九百里水路,行了五个日夜。

俞展脱了那身沉甸甸的缎子袍,卖了,换成一件粗布衣裳——前后摆都没裁齐,往身上一穿,配上那斗笠,活像是口袋里凑不出仨子儿还非要仗剑纵马笑傲红尘的穷小子。

对着水面照了照,觉得这打扮实在是又舒服,又方便,不招贼也不惹桃花。渡口人来人往,他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哗地一下展开扇子,摇着就上了船。扇了两下反应过来了,慌忙做贼心虚地折好,揣进怀里。

行船入夜,那是清辉如练,水云连天。第二日下午进了徽州城,再换乘小舟,缓缓往五柳水庄划去。

白日斜悬,湖面上波光粼粼,荻花成片,随风披拂。远处是银灰的山,白鸟时而掠起。俞展忽然发觉有点看不清东西了,心下知道是那钉毒在作妖,索性也就不看了,仰面一躺,把斗笠往脸上一盖,闭眼听着桨声汩没,木船在身下咿呀——咿呀——地晃悠,就觉得,如果一辈子这样,那也好得很啊。

耳边渐渐有了人声,坐起来一看,已经驶入了河渠,两岸走着装扮各异的行人,高矮胖瘦,提枪背刀的,也有姑娘坐在墙下剥莲蓬,小贩摇着手鼓吆喝。船头撞到石岸,船夫撑起长桨,转身道:“公子,五柳水庄到了。”

俞展跳下船,跟着人流往正门走去。这些人都是去赴宴的,乌泱泱挤在白墙黛瓦之下,七嘴八舌,鱼龙混杂,掌门想风度翩翩地指挥一下弟子都被酸臭味熏得睁不开眼睛。俞展甚至感觉自己的手让谁摸了一把,连忙避到一旁岔路,以防待会有人打起来,被挤到河里。

忽然听见街边一个高亢的女声喊道:“不就拿你个面具玩玩吗?又不短了你的,小孩戴两下怎么了?一个破壳子值多少钱,小贱人嗞哇乱叫的,没娘教吗?”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人拉着个小孩,站在一个摊铺前,指着摊主嚷嚷。

摊车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摊主是个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鹅黄纱裙,生得苗条又白净。

看来二者是因买卖起了争执。

那黄裙少女怒气冲冲地瞪着一双杏眼,表情紧绷,忽然赔出一个服软的笑容:“好嘛,我不该跟小娃娃计较。来,这个就当送你了,小宝,姐姐送你一个,拿好了。”

说着,弯腰递给小男孩一个青色面具。

那小孩洋洋得意,夺来戴在脸上,然后示威似的插起胳膊,鼻子里哼了一声,样子有些滑稽。

女人见状,嘴巴都要从脸上笑歪出去了,牵起小孩,眼角抹了少女一眼,骂道:“小浪货。”转身朝俞展的方向走来。

谁知还没走出两步路,小孩忽然一声大叫,原地站定,捂住自己的脸。

女人急忙扶住他:“怎么了?怎么了?”那小孩猛然尖叫着跳将起来,疯狂地扒拉着面具,一边蹦着大喊:“烫!烫!”

俞展立刻朝那少女瞧去。

只见少女居然已经站到了摊车棚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俊俏的小脸上满是阴笑,右手握住了腰间的什么兵刃,扎出一个戒备的姿势。

俞展一晃神,认出了这个少女。

这边小孩痛得乱抓乱打,女人急得满头是汗,面具一时竟摘不下来。俞展走上前,一手按住小孩的头顶,在后脑结扣处一搓,随着“滋啦”一声,铁面具当啷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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