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打进我的肩颈穴位,立时倒地动弹不得。
昨晚那个漂亮的异族少年听见声音,匆匆跑来,好奇地蹲在我身边,双手杵着脸颊。
“你是来杀我的吗?”
他语气纯真的就像在问,你今天吃饭了吗?
我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脑中快速思索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阿吉昨晚说,有一个女刺客要来杀我。就是你吗?”他双手放下,脸颊突然凑近,有些伤心地说道:“可不可以不要杀我呀,我把我最喜欢吃的干牛乳送给你,你别杀我了好不好?”
四眼相对。
我全身动弹不了,尝试着发出声音:“……好。”
这世子刚入京时不大说话,众人也都看不出什么,后来慢慢的,皇城的人发现送来的质子脑子居然不正常。
按照太医的说法,倒也并不是痴傻,只是没经历过事,脑子长得比同龄人慢几年而已。
他噔噔噔的跑去拿干牛乳,用衣角抱了一堆过来,全撒在我身上。
“都给你,这样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你不能再杀我了。”
多么纯真漂亮的人啊,见惯了污秽血腥的我,是真心羡慕能活成这样的人。
我心中的那股不忍又窜了出来。
且不论我现在自身难保,就算脱身了,我也是要取他性命的。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就那么直愣愣的,像一个乖巧的孩子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我答应你,但是,你不能让你身边那两个人靠近我。”
“好,我让他们不靠近你。”
“你把我肩头的衣服脱了,帮我把银针拔出来。”
“啊?”
少年脸色薄红,“可,可,可阿吉说,男人不能脱女人的衣服,除非是自己的妻子……”
我闭了闭眼,打算再哄他一哄,反正他小孩子心性,过后就忘了:“你就把我当成你妻子,我现在动不了,地上很凉,我难受。”
少年闻言,双手贴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心忧道:“确实很凉。”
“那我抱你去榻上吧,榻上暖和。”说完就弯腰将我横抱起来。
他给我盖了被褥,问我渴不渴,我说不渴。
于是他就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喝完,把门口地上的干牛乳捡起来,又兜着来到榻边,掰下一小快喂我嘴边。
“可好吃了,你尝尝。”
少年眼里闪着光亮。
我慢慢张嘴吃了。
他也掰了一块,嘴里嚼着干牛乳,一脸稚嫩地笑着看我。
吃完他又要喂我,我摇摇头。
他把剩下的小心翼翼用油纸包好,仰面躺在我身边。
我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催促道:“你还没解开我。”
他侧过身子看我,浓密的眼帘扑闪着,“解开你,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我看着他那双淡蓝色的漂亮眼睛,实在不想说出伤他心的话。
他伸手轻轻撕开我脸上易容的人皮面具,好奇的扯了扯,觉得无趣随手扔了。
“你放心,阿吉和阿满不会进来,”少年默默地又转过身子。
“陪我待会儿吧,……在这些高墙里,我哪也去不了,也见不到什么人。”
一时之间,我有些分不清,这世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陪我躺了一会儿,门口响起敲门声。
他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那两个蛮人,想必就是他口中的阿吉和阿满。
他们说着蛮语,我听不懂。
简短几句话后,那两人退下。
他端着什么东西进来,用瓷勺喂我。
我心中犹豫片刻,还是张嘴喝下。
此刻就算他给我喝的是毒药,我也认了。
这羹汤不苦也不甜,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阿吉说,银针没有毒。等过两天我再帮你拔出来吧。”
他笑得一脸纯良,而我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我执行任务,除非是需要去很远的地方,但若是在皇城,最多三天,无论成败都必须回去复命。
像这样被人抓到还是头一次,对于一个刺客来说,被抓到也就意味着只能自戕。
可这蛮族世子他也不审我,什么都不问,就只是让我陪他待会儿?!
这世子把我放在榻上躺着,躺了三天。
这三天我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我并没有自戕。
期间,我饿了他就喂我吃饭,我渴了他就喂我喝水,我要小解出恭他就把我抱到净房,涨红着脸避开目光帮我脱下裤子绑着我坐好,然后出去等我好了又把我抱回榻上。
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话,说草原上的天有多蓝,水有多清,马有多快,人有多自由自在,还说等以后一定要带我也看看。
许是他讲的太过生动,我听的认真,嘴上却敷衍应付着。
这样的景象应该很漂亮,这样的生活应该也很自由,但是于我而言,它们遥远的就像天上星,可望而不可及。
对于一个随时都不知道会死在哪里的刺客来说,这太过美好,也太过虚妄。
第三天晚上他终于打算解开我了。
他低垂着头,神色沮丧:“我对你那么好,你应该不会再想杀我了吧?”
我对上他期许的目光,喉间轻轻应了一个“嗯”字。
“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少年坐在我身侧,一脸难受地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脸颊耳根绯红,结结巴巴道:“……我,我脱你衣服,我在心里是把你当成妻子的,就算你要走,我还是当你是我妻子,……以后,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草原去,但如果我能回去,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心下动容,听着他赤诚的话语,自知无法给他任何承诺,但还是顺应本心道:“如果有一天,你我皆得自由身……”
如果到那时,你未娶,我未嫁的话,那我就嫁你……
他手指微颤,缓慢而认真地轻轻脱下我肩头的宫女外衣,然后是中衣。
那根银针的位置这三天一直在隐隐作痛,他脸色依然绯红,但神色却极为专注,小心翼翼地帮我把银针拔出来。
拔出后,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凑到我肩头位置,轻轻吹了吹,“吹吹就不疼了。”
我的身体僵了三天,要恢复还得等一会儿。
他帮我重新把衣服穿好,把他包好的那包干牛乳拿来,神情恹恹地说:“说了要给你的,你带走吧,吃完了可以再来找我。阿吉说,父王的特使快到了,这次会带好多过来,我都给你留着。”
我淡淡地看着他,耗着时间,等身子彻底恢复。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说:“我想喝那天的羹汤。”
他闻言,站起身来:“你等等,我去让阿满做。”
我看着他一路走出去,直至带上房门,这才撑着床榻坐起身,看着身侧的那包干牛乳,珍重的收起来,从窗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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