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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心脏

她杀人了。

一股极为浓秽刺鼻的铁锈味快速盖过湿冷的空气。

温声垂下头,破皮的两膝盖重重钉在地上,手不断打着哆嗦,因为握得太用力指间泛出骇然的灰青。刚才在和温志强的剧烈争夺中,手心被刀刃划出一道极深的血口,皮开肉绽,血水黏糊,顺着手心滴满她的毛衣,裤子,还有腿边那只忽然掉地的平安扣。

起初她只是呆呆跪着,好像感受不到任何痛,直到倒在一旁的人无力垂下一只胳膊,那只发黑的手很突兀地砸到她脚上,连泥地都被砸出一个印子。

她猛然打了个机灵。

那把十多公分的折叠刀完全、决绝,又不在她预料中地捅进了他腹部,暗红的血一时如飞镖滑过水面,血花溅到她握刀的手,脸,白皙的脖颈立马不再干净。

到后来,血喷了满地,映入眼里的红变得浓黑又刺眼,那堆燃着滋滋火星的木头隐隐熄灭。

温志强的肚子像泄气的皮球,微鼓,到慢慢扁下。

他就这样闭上了眼,求生挣扎时的冷汗被风随意一刮,连呼吸都被带走。

又不知坐了多久。

目光突然间触到刚才掉地的平安扣,上面编织的绳带早就被血染红,就在刚才,那块原本光滑有质感的黑曜石,中间的流线被磕出一条扭曲蜿蜒的细纹,正好分开了刻有的安康两个字。

温声的反射弧开始变得很迟钝,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浮现,云烟过眼一样在身体的各个角落过了一遍。

不知能想到什么,可能从出生到现在,可能从昨晚到此刻,也可能想到了今晚吃的那家湘菜,还有他交给她的打火机。

那些事,十分钟前还是零碎明亮的,带着还未成型的绵长。

她又一时什么都记不起,后知后觉,只知道心里某个一直支撑她的东西忽然就没了,塌了,毫无防备。

脑子在这时“嗡”地一声,终于轰然炸开。

杀人了。

她杀了人。

她也是杀人犯了。

泪眼再次模糊。

路泊汀……

温声大汩大汩地往下掉眼泪,她像被人一拳抡到头上,终于回过神,温志强腹部的那把刀还有江乐橙的指纹,几乎是同时,她凭着本能慌忙扑到温志强身前,不敢抽出刀,只能抖着手去摇他的衣服,喉间溢出崩溃绝望的声音,面无血色地大声喊他:“温志强温志强!温志强你起来!!你别死你快起来……求你别死……我求你……我不要你死……我求你了……不要这么对我……”

她像精神分裂一样,惊恐万分地叫着他的名字,又道着无数声凄厉的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不是杀人犯……对不起我不是……”

这个人!

这个害死妈妈的人!

她竟然现在还要反过来求他别死?!

“妈妈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路泊汀……路泊汀我……”

温声一边失声大哭,一边愧疚自责地开始疯狂扇自己耳光,一下又一下,两腿在地上茫然地乱蹬,校服裤子都被碎石磨破,扇得半边脸都肿了,还在不停歇地扇,她又对着温志强声嘶力竭地大叫:“你满意了吧温志强!我变成杀人犯你满意了吧!我终于像你了你满意了吗!!!”

反反复复。

歇斯底里。

破碎的神经终于将她撕裂两半,她抱紧头趴在地上,呕着嗓子开始痛哭出声,一声一声的哀嚎,盖过身后相继出现的照片定格声。

*……*

夷农山山脚

何让生的无人机是他从特殊渠道搞到的军用级无人机,还是出口版的,因为机翼标有军方独有的型号,这玩意儿一旦被查到,麻烦有点大,他只好找人拆解又进行二次改装,所以通信指令的编程也就更复杂,这就意味着它的操作门槛和难度高了不止一点。

他一到晚上就懒得动脑子,一手夹烟,另一手转了个弯想丢给路泊汀,见他此刻刚刚好就是一副阴沉寒霜的死人脸,扯着唇凉凉一笑,又直接抛给庵加河。

“交给你了。”

都什么德性?

庵加河见怪不怪地笑骂一声,嘴里也赖赖散散咬着烟,灰蓝的烟雾卷着尾儿的往他眼里滚,微蹙的眉目转而专注,上手开始捣鼓那个无人机,什么书里见过的网上学到的,只要有用就全照搬出来,甚至他还将两年前实践模拟飞行时记的东西这会儿都用上了。

几分钟后,对几人来说很漫长的时间,指南和摇杆终于被校对准,咔的一声轻示音,手机配对好控制器,一切准备就绪。

“趁警察来前,我们有一刻钟时间送它上山,抓紧点,你两一个盯屏一个接线,待会儿——”

“老子管他们有什么要求。”

庵加河一顿,何让生吹着烟圈,接着看那个蹦脏话的人。

哟,活了。

一路沉默寡言的路泊汀踢开脚边两人落下的烟灰,抬眼,面无表情地直逼向他,从确认家里没人,到接受她被温志强带走这个事后,除了刚才发疯一样闯了一路灯开到山下,这会他就像一头锁炼在结冰的波面下暗自蓄力的狮子,周身被窒息的寒意一点一点席卷,微弯的背直起,冰面炸开一圈裂纹,“今晚谁来都不顶用,温志强我弄定了,别他妈墨迹赶紧开。”

庵加河今晚被爹打被喜欢的姑娘拒还被兄弟一嗓子喊,本来就破破烂烂的一张伤脸一下子就更可怜了,一边果断摁下远程遥控器的按钮,瞟着他,又叹气:“开啊,我开呗,这不得一点一点慢慢来么,催什么。”

飞行器伸开螺旋桨开始升空,50、100、200、300米……

高度不断变换,直到和山的中高带齐平。

滴滴滴滴——

屏幕出现安全飞行的震动反馈音,下一瞬飞行器就像闪电一样蹿了出去。

夷农山不像普通山脉那样任人自由登爬,它的半山有一片极其隐蔽的横断林地,整座山被割裂开,江鸿莱白天能上到山顶的水库,纯靠来回游荡在开发区的摆渡车,政府出于保护自然环境,它有固定的山规,每晚23点后暂时性封山。

手机屏幕就那么大点,满屏满屏地飞过乌泱泱的陡峭沟壑和盘根错节的古树,无人机擦着风声一直朝山里加速飞行,遇到雪雾气流了,热成像偶尔会模糊成一团。

山上的景象只从屏幕里看就觉得瘆得慌,长夜漫漫,雨雪无声地下,寂静,幽暗,充满压迫。

越看,心乱如麻。

“来不及了,我要先上去。”

瞅着人要走,何让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蹙着眉低声道:“出警要一段时间,他们这会儿已经在赶来路上了,姚姨还特意交代不让你先上去,而且我们不知道姓温的到底带了几个人在上面,你这样冒然进去如果到……”

“得了吧。”

没说完,手被倏尔大力甩开。

路泊汀唇边扯出抹嘲意,笑音几分空洞,他现在已经进入一种敌我不分的暴戾状态,“如果她是你的人,你现在还能等下去么?”

何让生吸着最后一口烟,偏头吐气,指尖一点,那点猩火被捻灭。

看着他没说话。

因为这就不算问题。

深深凝了一眼那座山,高耸在一片浓厚的黑雾里,没有一点亮灯。路泊汀阖下眸掩却眼底的不安,一头乌漆蓬茸的碎发被风吹乱,脸色冷白,偏过头扫向何让生,“你最好现在别挡我道,也别跟,我自己上去。”

他没带什么东西,只拿走庵加河另一个手机,长腿慢慢后撤,半身低伏,突然一个疾速跳冲,眨眼间就从那个两米高的铁丝防护栏翻了过去。

夷农山夜里温差大,山上低温湿冷,外加水泥积雪严重,大路这会很滑很不好走,而且路道很宽,如果对方真有几个人联手他很不好现身,记好导航路线和时间,路泊汀转身朝一段不太显眼的长满苔藓的丛道大步跑去,很快,人影就消失在山雾里。

“行了忙正事吧,你注意点屏幕,我总觉得这山上有点邪乎不对劲。”庵加河将手里无人机的遥控器和配件传感器往何让生怀里一堆,蹲下开始绑鞋带,“我也要进去,万一他自己应付不过来。”

何让生冷哼一声,没应他。

“喂,你不会真往心里记了吧?”

庵加河站起身推着他,定定瞅着他不算好看的脸色,以为他小心眼犯了要记仇,连忙劝道:“这事太突然了我们都没缓冲,何况是他,阿声和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也有喜欢的姑娘,换个角度想,如果你是他,今晚谁都救不回你。”

他现在都记得他之前发疯的模样,发疯也就算了,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没必要。

何让生抖开他搭上肩的手,闲闲地嘁笑一声:“什么时候你才能把追姑娘的心思花大家伙儿身上,他什么情况你没注意?”

他这么一反问,庵加河就不由怔住,细细回想,“除了没猜准阿声为什么会突然和他在一起,从小到大,他其他事我都知道好吧,还能有什么事?”

何让生慢条斯理地吹了声口哨,说话语气也很随性:“他心脏有问题。”

啊?

“你别逗我……”

听力仿佛一时骤衰,庵加河愣然睁大眼,然后一瞬不瞬地盯紧他,脑海中不断闪过这么些年几人一起长大的种种痕迹,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青紫的脸不由又涨红几分,缓冲了一下,沉声问:“严重吗?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难怪很少抽烟喝酒,时不时以爹妈为由拒绝他们的散烟,平时打球也是收着劲儿地打,之前和省队那帮特长生打球赛,有人还故意顶肘往他身前撞,虽然最后赢了,但他后半场整个人状态就不好。

还有打架这事,不管为他自己,还是为兄弟,从小到大,他都是打得最狠的那个人。

我操!?

我操!!

打小就给他们兜底领头的人,他最好的兄弟。

他认为最应该健康的人。

……结果有心脏病?

一回忆,所有的所有都开始有迹可循,庵加河这会突然难受起来,他的心口也腾起火辣辣的烧灼,疼得慌,边苳几次三番地拒绝他都没这么难受。

“心脏长右边,刚出生时发育异常,还是我妈给做的手术,不过现在没什么大问题。这事没多少人知道,你也别说出去。还有……他心脏的耐受力不是很高,今晚这种山不能经常爬,随时会诱发心脏病。”

之前在雪山就差点犯病了,如果不是感冒药里混了抗心率的药,现在什么情况谁都说不准。

“我他妈!”庵加河情绪激动地大叫一声,有点崩溃,“那他之前还去爬雪山?不要命了!你够意思吗怎么不劝着点?”

“我多大能耐啊能劝动么?还是你能劝动?”何让生只是摇头笑了笑,又想起一件还挺心酸的事,“他这是遗传没办法,姚姨一直不知道,他刚出生没多久姚姨就住院了,还是路伯伯忙前忙后才照顾过来的。”

“遗传?那就是黎雨也有?“

路康是右位心,路泊汀也是,就连黎雨都是。

可阿声没有。

“他应该很早就知道阿声不是亲妹妹了,去年那封信只是契机。”

一边要竭力隐瞒父母,一边还偏要偷摸去喜欢自己的妹。

多惨一人。

现在没时间废话,无人机还在山上飘着,何让生注意一眼屏幕,热成像仪没什么特别的动静,但周围太静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果断掏出手机开始摇人:“喂妈,休息没?有个事需要您现在过来一趟……”

边说边打着手势,让面前的人抓紧进山。

庵加河的感性来的不合时宜,这会眼圈微红,低声用力咳回那股难受劲儿,他今晚腿伤得最重,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回身看路泊汀刚才走的那条道,刚要借力翻过去时,看到不远处站的人,脚步猛不丁一刹。

边苳。

想先开口,想对她笑,想走到她面前,但他反应过来自己脸上都是狼狈不堪的伤,立马扭过头,不看她,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然后就想到她的手机有自己的位置定位。

边苳背着一支最近用竹子做的弩,体积轻巧,外观弹性十足,通黑的弓身异常显眼地挂在她身后,她身着一身素净清冷的黑,从远处踩着步走来,直到走近,棒球帽的帽檐往后一转,清透淡然的眼从他脸上慢慢打量过,目光很自然,问得也很自然:“谁打的?”

不是不管我了吗?

不是又拒了我吗?

现在我算什么啊。

庵加河心里磨着自己的别扭,闷闷开口:“我自己摔得,不疼。”

边苳往他脸上又看了两眼,没多问,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浅色礼品袋,递他面前,“我有东西还你,还完我就走。”

午夜,晚上十二点,从市区大老远跑几十公里来到郊区,就为给他还这么个扯淡玩意儿?

是有多不想和他挂上关系?

庵加河心里的难受劲儿再次涌上,但还是微微一笑,抬手蹭开脸上的残余血渍,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润:“既然礼物送你了,就没有再要回的道理。现在打车不安全,你先去我车里,我一会儿下山再送你……”

哐当。

边苳将东西放进他衣服,说走就真要走,背着弩刚要离开,视线往何让生手里的那个屏幕多看了一眼,步子停下,想了想,还是走过去,“这视频能往回倒几秒钟吗?”

何让生正好挂了电话,“怎么了?”

“刚才应该是有两个人晃过去了,速度很快,方向可能在往山下跑。”

庵加河立马收起受伤的表情,接过那个连接无人机的手机,“确定吗?”

一时间,几人的眼睛全部盯紧屏幕,呼吸静了又静,过了大概一分钟,没再看到什么人影。

“你们如果信我,现在就上山。”

对姑娘的第六感,何让生和庵加河从不怀疑,迅速对视一眼,点头,“我从左边上,你右边跟着。”

边苳取下弩,扶了扶有些酸痛的肩膀,看向何让生,“加个人,我也想上去看看。”

庵加河很自然地接过她的弩,往自己身上轻松一背,“那我跟你一起,我有点怕黑,还怕鬼,需要你保护我。”

迎来的就是何让生一句“呆逼”的叫骂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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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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