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周末，林柯都在想小狗叫什么名字好。
圆滚滚、肥嘟嘟，白白的，像一个小小的雪球。
就叫雪球好了，她对这个名字非常的满意，不知道陈锡会不会喜欢。
一改往日踩着上课铃声到教室的作风，距离早自习还有十五分钟，陈锡就已经到了，神色带着几分疲倦，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你怎么了？没睡好吗？”林柯放下书包，侧身望着他。
“嗯，”少年揉着眉心，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昨天晚上它生病了。”
送去宠物医院的时候，临近一点多，直到三点钟，他才睡着。
“严重吗？生什么病了？”听到雪球生病，林柯有些着急，双手不自觉攥紧，心也提上来一口气。
“吃的太多，”陈锡欲言又止，似乎觉得难以启齿，“把自己吃吐了。”
定时定量的一日三餐，却不知道它怎么发现了橱柜里的狗粮，又是怎么打开的柜门，盛情款待自己，一下子给自己吃吐了。
看着少年倦怠的面色，没有过多的犹豫，林柯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话语，提议道，“早读结束你在班里休息吧，想吃什么我帮你带。”
来这么早，估计是没吃早饭。
陈锡顿了一下，接受了她的好意，“谢谢，你吃什么就给我带一份吧，我不挑食。”
“钱回头转你，我们似乎，还没有微信？”
临冬一中是允许带手机的，方便学生和家长联系。但林柯一直没有和陈锡的联系方式，她的微信好友很少，只有程佳圆还有原先班上几个关系还可以的女生。
听到他主动提出加联系方式，心里的小鹿蹦跶个不停。
“好，下课我扫你吧。”
四十分钟的早读时间很快结束，下课铃响，两人加了联系方式。林柯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小狗，叫雪球怎么样？”
林柯思索再三，总觉得这个名字和小狗一样可爱。
少年假装沉思了几秒，唇角微微扬起，“还不错。”
却让林柯隐隐有种奇怪的预感，无论自己起个多稀奇古怪的名字，对方都会笑着说还不错。
是真的觉得不错还是随意的接受了，还没等林柯想明白，前面传来甜美的女声。
“林柯。”
抬眸一看，是班长初煦抱着一摞作业，眼神带着轻浅的笑意，似乎在为打断她感到抱歉。“你的作业，”
话语一转，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投向陈锡，“还有你的。”
两人似乎早已相识，陈锡没有多余的话语，直接将作业递给初煦。
初煦接过作业本，却没有转身离开，熟稔地翻开作业本，随意地翻阅了两页。像是玩笑般的调侃道，“你的字还是那么洒脱啊。”
“是吗？”他好像兴致缺缺，没什么反应。
莫名觉自己有些尴尬，林柯朝陈锡示意，“我先去买早饭了。”
“嗯。”
一周的课结束，周六林柯回到家，看见了很久不在家的闻丽，从楼梯上缓步下来。
身上穿着丝绸睡衣，满脸疲惫。
即使人到中年，却还是风华依旧，加上保养得体，比起在宜青时更多了几分贵夫人的姿态。。
看着她背着书包回来，于丽看了一眼时钟，不动声色地皱着眉头抱着胳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美澄早就回来了。”
她亲切地叫继女美澄，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要上晚自习。
林柯头也没抬，换鞋时随身敷衍道，“高二要加晚自习。”
“是吗？你们老师没跟我说过。”闻丽略带狐疑，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又觉得她没有欺骗她的胆量，话题转移到别处。
父亲过世后，她和母亲的相处模式冷淡又疏离，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之下，一个月见的面和说的话屈指可数。来到临冬市，闻丽有了新的家人，投在自己亲生女儿身上的关心和呵护就更少了，她忙着陪同丈夫应酬交际，忙着享受自己富太太的人生。
或许是前半生过得太苦，如今的她忙于享乐。
而她们之间的关系，已冷淡到抛去血缘联系，就同陌生人一般。
“学习的事除了你自己，谁都帮不了你，”闻丽忽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季叔叔将你转来一中，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
“要懂得珍惜你现在有的生活。”
“知道了。”同母亲讲话时，内心总是带着点烦躁感，像是有一只狂野的小兽用爪子疯狂挠墙，挠的她心痒痒。
“除了学习，”话锋一转闻丽开口道，“人际关系也很重要。”
闻丽实在不喜欢林柯温吞沉默的性格，像她的父亲一般沉默寡言。
“你们班的班主任，我给她准备了点东西，你周一给人家拿过去。”
“不用了！”林柯猛然抬头，她懂了闻丽的意思，“她不会收的，学校不会让老师收礼物的。”
“死脑筋，不给东西人家凭什么优待你，你以为凭你这个性子，老师会重视你吗？”
“我说了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她的态度决绝，连说话的语气也重了几分，像是点燃了炮仗，又惹恼了闻丽。
“你这个死性子，跟你爸一个德行，一样的没用！”
语气带着掩盖不住的嫌恶，夹枪带棒的话语一下子戳中了林柯的内心。
林柯蓦然抬头，眼神里带着冷漠和厌恶，以至于闻丽一时之间有些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后，是如疾风骤雨般的暴怒，“你那是什么眼神？”
“别提他。”她只是说了三个字。拿着自己的包，就要上楼。
闻丽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怒喝道，“你给我站住！你就是这样对我的？真是越来越没有教养了，越来越不像话了。”
少女驻足，站在旋转的台阶上回望，眼神里竟有一种异于同龄人的冷漠，深深刺痛了闻丽的眼睛，将她最后的理智燃烧得一干二净，鲜红的指甲指着林柯，唇齿颤抖着说道。
"现在的一切，什么不是我给你的。你有什么好不满的？"
“滚，不想呆你就给我滚！”
从这个不属于你的房子里，滚出去。
又来这套。林柯甚至没再给闻丽一个眼神，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房门咔哒一声轻轻的合上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三月末的夜晚没什么温度。
单薄的校服根本不足以抵御冷风，可林柯并不觉得冷，背着书包在小区里埋头闲逛。百无聊赖地想到，还好作业在学校就已经完成了，不然现在这个时间能去那里写作业呢。
不知不觉竟走到小区的儿童乐园，此刻没什么人，她索性将书包放在地上 ，坐在秋千上轻轻地晃着走神，随着秋千荡起的高度，把烦心的琐事全抛在了脑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手背的温度都微微泛起冰凉。
“汪！”
一声清脆带点熟悉的狗叫声。
“雪球？”林柯还没反应过来，小狗已经迈着雪白的小爪子朝她飞奔过来了，扒拉着林柯的裤脚，嗷呜嗷呜叫个不停求抱抱。
林柯抱起雪球，任由小狗在她怀里拱来拱去，顺着红色的牵引绳，抬眸看见一张清润似乎带着点无奈的帅脸。
“过来。”
雪球才不听他的，带着水光的黑豆豆眼睛只是眨巴眨巴望着她，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你把姐姐的衣服都弄脏了。”
听见他的话语，林柯有一瞬间的走神。
姐姐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是在说自己吗？林柯摸了摸耳朵，像是心脏被羽毛轻轻拂过，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没事的，雪球很干净。”她摇摇头，揉着雪球的脑袋，只觉身旁多了一个身影，少年长腿一迈，坐在了她旁边的秋千上。
“这么晚了，你出来遛狗吗？”林柯扭头看他，却只能看见少年的侧脸，在月光下是如月般皎洁，长长的睫毛甚至女生见了都要自惭形秽，身上带着一股清润的薄荷味，像是某款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
“嗯，一天两次，精力旺盛的不行，总是叫着要出来玩。”陈锡微微皱着眉，像是被精力旺盛的雪球所折服，已经成为了雪球的受害者。
“噗。”看着他不同于平常的冷漠，也有烦恼的一面，林柯忍不住笑出声，心中一晚上的郁结消散了一半，胸腔内涌入新鲜空气，总算可以呼吸了。
“你呢？”他轻轻地望着她的眼睛，等待她的回答。
“深更半夜，一个人坐在这里，看起来好可怜。”
咚咚。
他的眼睛像是沉寂万年的湖水，覆盖着冬日的积雪，让人无法自拔的深陷。
“没事，就是散散心啊。”那股被埋藏在深处的难过被人察觉，他温和的话语一时之间竟让人有想要落泪的冲动，她故作平静，镇定自若地说道。
“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散心？"坐在秋千上的男生轻笑一声，“听起来更可怜了。”
林柯嘟囔道，“就是跟家里闹了点矛盾，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
秋千一前一后地晃着，一时之间寂静无声，没有人说话，颇有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寒风微凉，半晌，还是男生先启唇道。
“那今晚你住哪？”
“不知道，网吧。”在宜青的时候闻丽经常不在家，林柯有时候便会选择在网吧包夜，在嘈杂的网吧里总觉得自己才没有那么寂寞。
“哦？”陈锡闻言，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多出一份惊讶，“又丰富了我对你的认知。”
男生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些冒犯，礼貌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们家。”
“我家只有我和阿姨在，总比你在外面住安全得多。”
听到男生的话，摸着雪球脑袋的手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了不用了，这太麻烦了。”林柯摆摆手，拒绝道。
“那你今晚准备住哪？网吧包夜？遇到危险了怎么办，我是不是最后一个见到你的目击证人？”陈锡挑眉。
想说出口的话语都被他噎了回去。
“不然做个交易，你帮我遛狗，换我收留你一晚。”他开玩笑的语气，缓和了两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
“好吧。”还好夜色够深，此刻她的脸颊发烫，说不定已经红了。
少女背起了书包，温吞慢悠悠的走在他旁边。
却没有注意到少年头发上还没擦干的水渍，带着零下的温度，滴落在少年的衣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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