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死对头,叫徐若雪。
这名字乍一听是不是以为他是个女的。
但很遗憾,他是个男的,还是我的师弟。
我幼时身子不好,一直被师尊养在后山。
师尊他老人家有两个爱好,一是爱捡徒弟,二是爱喝酒,尤其是山下的桃花酿。
听小师妹说,我这个新师弟是师尊从雪山里头捡到的,模样好看的很,天赋也是万中无一。
可我左等右等,都不见这师弟来看我。
小师妹说他现在可是各长老手里的香饽饽,哪有时间来。
虽不能出后山,但我日子过的一点也不无聊。
小师妹经常来找我说山门里头的八卦,掌门的儿子虽然烦些,但每次来也会给我带很多有趣的玩意。
我还有个大师兄,他虽不常来,但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一些书。
大师兄出身于书香门第,若没有那场灭族之灾,现在估计在人间都当上官了。
唯有这个小师弟,我是从未见过。
我心底暗暗发誓,若他有一天来见我,我必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还有个女弟子,她偶尔来,每次都是远远瞧上一眼就走了。
我能记住她唯一的点,就是好看。
长的太特娘的好看了。
不过这话不能让我师兄听到,不然又要说我出言不逊了。
掌门看我在后山太清闲,便让我在后山看管一下他新弄的药圃。
这天我又见到这个师妹了,不过她是听掌门之命来取一下药材的。
我没忍住问她:“小师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皱着眉,看我的眼神很是复杂。
她没搭理我,似乎生气了,拿完药材转身就走了,都不带回头的。
自那之后,她就没再来过,我很是痛心。
我的身子日渐好转,其实早就可以出后山了,但我实在是懒。
在后山这几年,让我悟到了世间真谛。
修炼不修炼的,不如吃好睡好。
但掌门有个儿子,他实在讨厌。
此人叫莫无期,老跑来后山找我唠嗑。
他话比我小师妹还多,我嫌他烦,可我偏偏还打不过他,就很气。
无奈之下,我只能勤快修炼,后山灵气充裕,自我身子好转后,修行可是一日千里,没过多久我就将莫无期踩在了脚下,爽。
可他却不挣扎半分,反倒还饶有兴致地瞧着我。
“……”
我都怀疑给他踩爽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抓住我的脚,我吓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踹开,可却被他牢牢抓住,我反倒被他压倒在地。
“莫无期你是不是有病!”
他却反咬我一口:“许相思,这回是你先动手的。”
“我去你大爷的,老娘动的明明是脚。”
他盯着我笑,“我可不管,你得负责。”
“你们在做什么?”
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此人身高腿长,容色俊美,若是平常的我,定是要好好瞧上许久的,不过为何有些眼熟。
我抬起另一只脚,莫无期生怕我踹到他的命根子,飞快起身躲开了。
我没功夫搭理他,转头便与那人对视上。
我越瞧越不对劲。
此人,怎么与那师妹长的那么像呢!
这时莫无期又开口:“徐若雪,你怎会来此处?”
徐若雪?!
我吓得浑身一激灵,他他他他,他就是徐若雪?
徐若雪收回视线,缓缓且清晰道:“来看我师姐。”
莫无期“切”了一声,耳根子有些红,似乎意识到先前的行为有些轻浮,还被徐若雪看见了,连忙找了个借口走了。
临走前还同我说:“许相思,这笔帐我先记下了,下次记得还。”
我还他大爷呢。
我拎着拳头就想追上去,徐若雪却走到我身前,拦住了我。
想到我将他错认成女的,我就尴尬。
一时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能先搭在肩头,做势拍了两下。
我故作惊讶:“原来你就是小师弟呀。”
他脸色并不好,我悻悻收回了手。
“师姐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想到刚刚跑走的莫无期,“哦—”了一声,解释道:“我们在打架。”
“嗯,打架。”
这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我转移话题:“你今日怎会来看我?”
他瞥了我一眼,淡声道:“师尊托我带话,若师姐再不出后山,他今后便没你这个徒弟。”
这老头不是在闭关吗?
到底是谁告状!
我很是气愤,将这事告诉了师妹。
小师妹低着头,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
有鬼。
我迫使她抬起头,果然,她的眼里满是心虚。
“师,妹。”
她连忙求饶:“师姐饶命,其实,是小师弟告诉师尊的。那日我正好去找师尊,无意间瞧见这一幕,小师弟还威胁我让我不要告诉你,我可害怕了。”
好啊,我这个师弟原来还有这副面孔呢。
我问她:“他威胁你什么?”
师妹红着眼,抽噎道:“他威胁饭堂的人不给我饭吃。”
“……”
没出息!
不过没办法,徐若雪如今在山门的声望确实很大,连莫无期经常同我说徐若雪如何可恶。
起初我还不信,如今我可算感同身受了。
自那之后,我瞧见他便没有好脸色。
徐若雪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在我这吃了几次闭门羹,断没有继续热脸贴冷屁股的道理。
我这人没什么本领,记仇的本事顶顶好。
但我平日针对的过于明显,连长老都来问我了。
我没道清楚缘由,只说自己不喜欢他。
我如今修行勤快了,长老不能拿我如何,只让我今后不要再欺负他。
可我不招惹他,他反倒来招惹我了。
那日剑术课,长老让众人随机挑选对手。
我本想选莫无期,好好将他揍一顿,可等我站起身,一只手拉住了我。
我抬头,视线撞进徐若雪眼里。
他吐字道:“选我。”
我转头跟长老使了个眼色,是他要选我和他打的,可不是我主动招惹他。
徐若雪确实不辜负天才之称,几招下来,我有些吃力。
早知如此,当初修炼就不偷懒了。
我欲哭无泪,但在徐若雪面前绝不能落下风,我这回使了十成力,可他不知怎的,这回的力道远没有前几次厉害。
他只是虚做抵抗,等我反应过来时,剑已经落在他脖颈处。
我连忙收回剑,可看见他脖子上的伤口时,心没忍住一凉。
这下完了,长老真要将我骂一顿了。
长老将我痛批了一顿,连我那还在闭关的师尊都听到了些许风声,传唤小师妹让我去他那听训。
被教育一通还不说,还让我去赔礼道歉。
可我真是冤枉啊!
连莫无期都不信我,我听完训出来的时候,他还对我比了个拇指。
小师妹也是语重心长道:“师姐,原来你都厉害到能打败小师弟了,看来今后我得天天跟着你修炼了。”
“……”
能不能放过我。
莫无期听完我的遭遇,很是理解,但有个地方满是疑问。
“我曾经也和他打过,不过他那时可谓是一点水也不放,说来我还算他的师兄呢,这回倒是任由你伤他。”
对哦,我和莫无期明明都单挑不过他。
莫无期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低声骂道:“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什么主意不能让我知道?”
他臭着脸:“没什么。”
我对他向来没什么耐心:“滚。”
我被逼无奈,来看望徐若雪。
“上回,是我对不住,误伤了你。”
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还以为受了多大的伤呢,不就脖子上浅浅的一个划痕,有必要拿白布裹一圈吗。
他轻咳一声,我才发现他脖子上还长了一颗痣。
位置……很是性感。
我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师姐,看够了吗?”
我不但没有收回视线,我还上前一步凑近看。
“做师弟的,给师姐看一看怎么了。”
他抬起头,啧了一声:“师姐不是讨厌我?讨厌又为何看我?”
我思考了一下,“我就喜欢看我讨厌的人。”
他早已料到我说不出什么好话,平静的下了逐客令。
“可我不喜欢。”
“等师姐什么时候将讨厌二字去掉,再来瞧我。”
“……”小气。
不讨厌他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这几天做梦我老是梦见徐若雪。
他眉目含春,颇有潋滟之色。
我想忍住的。
可梦中的我忍不住,简直是色中饿鬼。
我亲了他一口后,也知道此时的自己干了坏事,转身就想跑。
但他怎会如我意,一把搂住我的腰,将我按在榻上,接吻。
喘息间,我听到他唤我:“师姐…”
真是疯了。
我居然和我的死对头师弟,做这样的事。
他还想往下亲,我意识到不对劲,想推开他,可怎么也推不开。
我感觉自己都快被亲到窒息了。
他拍了拍我的脸,喘道:“换气。”
我睁开眼,嘴上还传来依稀的触感,我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
翻来覆去间,我还是没忍住锤床。
这梦怎会如此真实,还如此荒诞。
这要我以后还怎么直视他!
小师妹问我最近怎么不找徐若雪麻烦了。
我只说没空。
这话不是夸大,我是真的没空。
莫无期不知抱着什么整我的坏心思,非要搬来我隔壁的洞府。
他闲得慌吗?
小师妹知道后,几乎是天天拉着我作伴。
睡也要同我睡在一起,不过我向来宠师妹,便随她去。
戏剧性的是,小师妹与莫无期吵起来了。
“莫师兄,你为何天天缠着我师姐不放?”
“我还要问你为何整日缠着你师姐不放呢?”
小师妹冷哼一声,站到我身前:“师姐愿意被我缠,倒是你,你看师姐想搭理你吗?”
莫无期闻言气的要死,看向我:“你不想理我吗?”
我很是心虚的抬头看天,他这副模样,怎么那么似曾相识,说的跟我欺负他一样。
他见我躲避了他的视线,脸色转冷,直到转身离去,也没有再同我说过一句话。
师妹松了一口气,转头问我:“怎么样师姐,我演的还行吧。”
我给她比了两个大拇指。
莫无期的心思,我是在三天前知道的。
那时掌门叫我过去,先是问了我和徐若雪的事,再是问我可愿与莫无期结为道侣。
我如遭雷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道…道侣?”
掌门瞧见我的反应,便也知道这场谈话最终的结果是如何。
我连忙拒绝:“不不不,我从未对莫无期有过男女之情,掌门你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啊。”
“可他对你有情。”
莫无期,对我有情?
我想到他之前那些奇怪的话和举动,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有了答案。
不是,他到底看上我哪了,我改还不行吗。
我挠挠头,“许是我让他产生了误会,今后我会同他保持距离的。”
这丫头是真的对这小子一点想法也没有啊。
掌门视线落到殿外,他儿子已全然听完这场对话。
而我不知道,还在与掌门解释。
莫无期神色黯淡,转身离去。
哪怕得知了答案,他依旧不想放弃,但他没想到许相思会那么抗拒他。
现在连句话都不愿同他说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我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这不脑子一抽,去万事堂领了份差事。
匆促收拾了行李就下山了。
我此行的目的地是在北边的长泽山,卷宗记载,长泽山常年积雪而不化。
我此行带的最多的就是衣服,我是真怕自己冻死在那。
不过我记得师妹好像同我说起过这里。
师尊就是在长泽山里捡到的徐若雪。
到了长泽山附近,我第一时间就是找客栈。
没日没夜赶了三天路,我是又冷又困。
给我这份差事的长老说这地太远,又常年寒冬,条件苛刻,给的灵石也不多,没什么弟子愿意来这里。
不过一听说我要最远的,他连忙将这份落灰的差事找出来递给我。
条件确实艰苦,但我没想到会这么艰苦啊。
听掌柜的说这几天可能会有暴风雪,让我们减少出行,最好不要出门。
我最是惜命,老老实实地在客栈呆了三天。
今日我右眼皮老跳,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裹紧衣服打开门窗,外头的风雪吹了进来,很快将我鼻子冻红。
我正打算关窗,却瞧见不远处有个人影,好像是孩子。
我关上窗户跑下楼,掌柜的还想劝我几句。
我说外面有个孩子快冻死了,见众人不为所动,我只好自己去。
这风雪,来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猛,还要烈。
我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
那小小的人影似乎也看到了我,拼命朝我走来。
可他太小了,长时间的寒冷和饥饿,几乎让他感觉不到痛。
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卷入风雪里头时,一只手拉住了他。
“抓紧!”
少女的声音不大,却直击他心门。
我将这小孩搂进怀里,可他闭着眼睛,似乎失去了意识。
我咬牙,运起周身灵力抵御风雪,转身往回走。
掌柜的见我平安归来,眼底生出敬意,连忙吩咐小二给我送热水。
“先救他!”
客栈内也有修士,一些人也都看见外头有个孩子,不过没有一个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但我不一样,我是被师尊从九死一生里捡回来的。
那时的我也以为自己会死,可耳中有道声音跟我说
——有他在,我就不会死。
我救回来的是一个男孩,模样很漂亮,可我莫名觉得熟悉。
这样的眉眼,我总觉得与一人很像。
我捏住他的脸,继续观察。
直至他睁开眼与我对上视线,我心头微动。
他是我的师弟,徐若雪。
我揪住他耳朵,气愤道:“你怎会来此,还成了这副模样?”
徐若雪看了下四周,语气带了些恳求:“师姐,容我去屋里跟你说。”
我站起身就想上楼,可却发现他现在动作迟缓,人又虚弱,没走几步就倒在地上。
无奈之下,我只能将他抱起。
徐若雪借此机会搂住我的脖颈,她浅淡的呼吸落在我耳边,有些痒。
到了房间我就将他扔在床榻上。
“来吧师弟,解释。”
徐若雪刚想说话,肚子却传来咕咕的声音。
“……”
酒足饭饱后,他在我的凝视下,缓缓道出了事情缘由。
我领的这差事,是采摘长泽山上的须臾草。
而他领的差事,是除雪妖。
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越靠近长泽山地带,他的身子就愈发虚弱。
现如今他功力全无,人也变成了个五岁孩童。
我又问他:“你怎会知道我在客栈?”
“猜的。”
“你猜的还挺准。”
他垂眸,眼神盯着地面,轻声道:“暴风雪即将来临,这方圆百里也就一家客栈,我实在想不到师姐有何好去处。”
“……”
我是真没话说了。
“长泽山里有雪妖?”
徐若雪摇头:“不确定,所以掌门让我来此地探查。”
“怎么就派了你一人前来,你是不是在掌门面前很装的说了一句,自己一人,足矣?”
见他沉默不语,我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是给我说中了。
“……不要笑了。”
“我就不。”
他没忍住上前捂我嘴,可他如今哪打得过我。
我将他翻了个身,制服在身下,徐若雪还想挣扎,我往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
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我很是罪恶的松开了手,这可如何是好。
他紧抿着唇,默不作声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耳根子有些红。
我听见他道:“师姐,我记下了。”
“……”
好事不记,坏事记这么清楚。
这晚徐若雪和我躺在一处。
他如今功力全无,还变成了孩童,我不放心让他一个人住。
况且他如今只是个孩子,我能对孩子生出什么想法,倒头就呼呼大睡了。
在我熟睡后,徐若雪睁开眼。
他坐起身,趴在我身前,人很不对劲。
若我此时醒过来,就能发现此时哪里不对劲。
太近了,距离太近了。
徐若雪视线落在我唇上,停留了好几秒,最终又移向眉心处。
我眉心处,不知何时生出了个雪花状的额纹,此刻还若隐若现,发出浅淡的光芒。
最终,他动了。
温软地唇覆住了额纹,他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直到身形逐渐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他并不想就此为止,额头,鼻尖,脸颊,脸上任何一处,他都没放过。
我这晚睡的很不安生,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脸上流连,很不舒服。
那感觉特别奇怪,就好像那晚的梦。
我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看我身旁的徐若雪。
他还是孩童模样,我探查了一下他体内,还是没有感知到灵力。
我有些泄气,他这副模样,还怎么查雪妖,直接打道回府算了。
徐若雪醒来见我在收拾行囊,问我去哪。
我说带他回山门,我总不能带着他去找须臾草吧。
这里本就灵气稀薄,加上暴风雪,我传信不回去。
现如今雪停了,我自然是要带徐若雪回去。
千万株须臾草都没他宝贵。
离开客栈后,还没行几里,徐若雪就变得异常虚弱,他躺倒在雪地里,睁不开眼。
就在我要抱起他时,一股凛冽的寒风将我吹倒,将徐若雪卷了进去。
真有雪妖!
等我站起身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我想御剑追上去,可突如其来的风雪又将我吹落。
怎么感觉这地方在针对我呢?!
我眼睁睁的看着雪妖将徐若雪带走。
他们离开的方向,是去长泽山。
胡异乱志记载:
——北边长泽,有位神女,名为煮雪。
她性情温和,却不喜欢贪得无厌之人。
如果惹恼她,会在暴风雪里迷路,最后成为大山的养分。
我想起自己曾经看的这本异志,暗自祈祷这上面是胡说八道。
因为我迷路了。
我追来长泽山,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在这里我御不了剑,甚至用不了法术。
我只能靠自己的眼睛和双腿找徐若雪。
我与徐若雪,果真是八字不合。
但我是师姐。
身为师姐,就断没有抛下师弟不管的道理。
我看不见了。
刚开始只是眼睛疼,直到后来眼前逐渐模糊,我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
好冷,浑身都好冷,可眉心处却滚烫。
那处似乎有一个烙印,我都不知道是何时弄上去的。
我很想爬起来,可我真的没力气了。
“煮雪。”
我呢喃着她的名字。
长泽山,真的有神女吗?
如果真的有的话,我想告诉她自己并没有贪得无厌,我只想活着找到师弟。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我说出这个名字后,眉间的温度越发滚烫。
身旁突然传来耻笑,我听到声响,选择装死。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
是个女人。
我循着声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人拽倒在地。
那女子似乎并没想到我还活着,还乘机偷袭她。
我将她压在身下,掏出腰间的匕首抵在她脖颈处。
“我师弟在哪?”
她却道:“你一个**凡胎,还想威胁我?”
话音刚落,匕首就被打落在地。
“雪妖…”
“雪什么妖?我是雪女!”
我怔愣住。
“长泽山,不是有神女吗?”
“长泽山从来就没有神女。”
果真是胡异乱志,书如其名,胡说八道的。
眉间的温度降了下来,我的体温也在流逝。
雪女说:“人,你快死了。”
我平静问道:“我师弟,还活着吗?”
“你死了,他就能活。”
我死了,他就能活吗?
算了,我们二人终归有一人活着也是好的。
我实在没力气了,安静的躺在雪地里等死。
雪不知何时停了,有人将我从雪里头挖了出来。
可我太冷了,无论再怎么给我取暖,也没有用。
不过来人是谁?
“许相思。”
哦,是徐若雪啊,那没事了。
他居然敢直呼我名讳,没大没小。
他一直抱着我,未再有其他动作。
不是,他好歹哭两声给我听啊,怎么说我也是为了救他。
就在我不耐烦想开口之际,唇间落了雪。
有东西覆了上来,我一直分不清是雪凉还是他唇凉。
脑中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断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内心深处生根发芽。
——
听父亲说,长泽山上有位神女,或许可以救妹妹。
无论传说真假,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愿意一试。
于是我来到了长泽山,这里马儿上不去,只能徒步。
在长泽山的第一夜,我遇到了狼群。
它们紧盯着我不放,我好不容易逃脱出来,却见不远处有一少年躺倒在雪地里。
我说怎么不追我了,原来是转移目标了。
本想袖手旁观,可这双腿就是忍不住。
我抓起那少年就是逃,谁料此人有伤,根本跑不动。
我许相思一世英名,难道今日就要葬身狼腹吗?
一想到自己被啃食的画面,心中就忍不住犯恶心。
我就算死,这些狼也别想好过。
厮杀间,我没注意到那少年支起身,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切。
狼全倒下了,我也倒下了。
可我不能死,妹妹还在家中等着我回家。
凭着这股信念,我强撑着自己站起身,从狼嘴里拔出剑,缓缓朝那少年走去。
没等我问出口,自己已经精疲力尽,一头栽倒进雪里,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时,我所处在一间山洞。
我下意识抓剑朝身旁之人砍去,但剑锋只在他脖子上留下个很浅的伤痕。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道:“姑娘,你不讲武德。”
我没有收回剑。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那人淡笑一声:“好巧,我也想问姑娘为何会出现这里。”
我将剑逼近:“是我先问你的。”
“好吧。”少年似是妥协,“我被人追杀,只好躲进山里,误打误撞遇见了姑娘。”
我上下扫他一眼,嗤笑道:“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还追杀你啊。”
“姑娘可不要小瞧人。”
我冷哼一声,还是收回了剑。
我自小恢复能力就比常人要好,与狼群厮杀耗尽了我的体力,身上除了左臂的伤口严重些外,其他小伤无足挂齿。
我掏出匕首,拿出火折子点燃,将匕首放在火上烤。
我忍着疼,将烂肉刮净。
我威胁那少年过来给我包扎伤口。
他问我:“就不怕我乘机报复你?”
我冷笑:“你看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剑快。”
外头的雪停了。
我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你叫什么名字。”
他转过身瞪了我一眼:“女子都是像你这般粗鲁的吗?”
“我自小在军营长大,还真不知道什么是温柔。”
少年脸色并不好,闻言哦了一声。
“不说算了。”我闭上眼,打算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侧头瞄了我一眼,神色复杂,声音沉缓。
——“我叫煮雪。”
我觉得煮雪此人就是来克我的,当初就不该救!
没几日,我们就遇到了暴风雪。
我嘴上虽骂着,可手却没松开。
煮雪说这是他的命,让我快松手,不然两个人都活不了。
“你能不能给我闭嘴!”
在战场上,这样是为逃兵。
哪怕此人讨厌,处处与我不对付,但我不会放弃他的命。
狂风中,我似乎听见有人轻叹一声,雪模糊了视线,我也逐渐失去意识。
睁开眼后,附近空无一人。
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我突然好恨自己为何这么没用。
“咳…”
身旁的雪地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我意识到什么,连忙刨开雪地。
煮雪的脸露出来时,我没忍住哭了出来,一把将他抱住。
他想推开,但我抱的太紧了,没有用。
他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哭。
从小到大,父亲都在教导我如何做好一个将军。
我儿时学武疼的痛哭,他说武将中人,要死,也只能死在战场上。
之后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做好了随时会死的准备。
可我遇到一个人,他说我不够温柔,不像个女子,可我从小就没被当成是女子养过。
我本以为他会真的松开我的手,做那个逃兵。
但他没有。
他没有放弃我,我亦没有放弃他。
他讲话我虽不爱听,但我想和他一起活着出去。
我不想孤寂的死在长泽山里。
这里太冷了,我不喜欢这里。
“煮雪,我们一起活着出去好不好?”
他落在我腰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我:“好。”
我告诉他此行是来寻神女的。
“神女?”煮雪闻言,神色略有些奇怪。
我没大在意,继续道:“我父亲说,只有找到神女,才能救我妹妹的命。”
“哪怕只是传说,我也不想放弃。”
煮雪垂眸,盯着雪地:“若没有神女呢?”
“没有就没有吧。”
“不想救你妹妹的命了?”
我摇头:“我不会放弃,那天受伤的人本该是我,而不是我妹妹。”
“世间神明无用,我只信我自己。”
“我这条命是妹妹拿自己的命救回来的,我不会轻易赴死,也没有那么容易死,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活着。”
“会如你所愿的,许相思。”他轻声回应道。
还从没有人能将我名字叫的这么好听。
身上带的干粮早就吃完了。
我没有被狼咬死,没有被暴风雪压死,反倒快饿死了。
但煮雪的情况比我还要不好。
“煮雪,你答应陪我一同找神女的。”
他抬手拭去我眼角的泪,轻嗯一声:“要食言了。”
“不原谅!”
“好,那就不原谅。”
我抱着他,愣坐在原地许久。
最终,我俯下身,在他唇上浅淡落下一吻。
我将他埋葬好后,孤身一人在山里走了很久。
久到双腿失去知觉,双目失明,我却依旧迎着风雪往前走。
“前方是山崖。”
闻言,我站愣在原地。
“你是神女吗?”
那人戏虐道:“谁告诉你山神是女的了?”
我茫然地啊了一声,“那你如今为何出现了。”
山神很奇怪:“你不想活下去吗?”
我摇头,“我想让很多人都活下去。”
“你也太贪得无厌了。”
我应和他:“是啊,但山神大人,我在您这耽搁太久了,我要回家了。”
我继续往前走,直到踩空,落下山崖。
煮雪,我也要食言了。
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坠落途中,有个人抱住了我,我隐约听见那人低声骂了句:“真是疯了。”
可我从没这么清醒过。
那个人的手,很温暖,和煮雪的一样暖和。
他手覆在我的眼睛上,痛意都轻减了不少。
我笑着拉住他的手:“煮雪,你还活着。”
眼睛似乎可以看到了,我想睁开眼,可他不让我睁开。
我挣扎无果只好放弃,刚想开口,嘴却被人堵住了。
那吻来的又凶又烈,恨不得将我整个人揉进怀里。
我没有反抗,只是一动不动,任他索取。
他停了下来,哑声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从未同你说过我的名字。”
他意味深长道:“原来那个时候就露出了破绽。”
“那你为何还要往前走?”
我笑了笑:“因为我在赌。”
“我若是没救你呢?”
“那我迟早也会死,早死和晚死,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他静默良久,“没区别。”
我坐起身,将他覆在我眼睛上的手拿了下来。
我睁开眼,撞进那双墨色眼眸里。
“煮雪,救我妹妹。”
他没答,却是冷笑:“那你呢,你明明知道他们都在骗你,他们就没有想过让你活着回去,不然也不会拿这么拙劣得借口骗你来这。”
他知道这些,我却一点也不惊讶。
“可我来了,还遇到了你。”
“我妹妹也是真的救了我一命,我想救她,也想回去要个答案。”
回到府里,众人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我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拿着煮雪给的药就往妹妹房中去。
走到门口时,却看见我爹拿了许多奇珍异宝递到妹妹面前。
她面色红润,俨然气血十足,与我临行前虚弱的模样完全不同。
“爹,你说姐姐真能从那山里头出来吗?”
“出来了又如何?你活着就够了。”
我并没有出声打扰他们,将药给了下人之后,我独自一人回了军营。
我是庶出,是我爹醉酒后犯下的过错。
我娘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大夫人知道此事后并没有动怒,反而让我爹纳了我娘。
我娘生下我后没多久就郁郁而终。
听下人说,我娘原本马上就能出府和她的心上人成亲了,但没想到我爹那晚喝醉了酒,认错了人。
在这件事里,受伤的只有两个女人。
大夫人待我很好,并没有因为我娘而苛待我,只是后来她与父亲吵架的次数愈发多。
最严重的那次,她动了胎气,早产了。
大夫人似乎还有话想对父亲说,可她没能说完,永远闭了眼。
自那之后,父亲就将五岁的我送去了军营。
因妹妹是早产,身体打小就虚弱,父亲从未让她碰过一兵一卒,还对我说要保护妹妹。
可我常年待在军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一趟。
妹妹对我生疏客气,我倒是无所谓。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讨厌我,不惜以身做局,想让我死。
我不明白,自己对她到底有何威胁。
我就算再努力用功,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父亲,自始至终都不会看我一眼。
听手下说,自从我去了长泽山后,边关外那些人很不安分,老是派人来偷袭。
那些人许是觉得我回不来了,当天夜里,他们突然来袭,这回是抱着必将此城拿下的决心。
可如今驻守城内的许家军,不到一万人。
对面可是足足有十万余人。
我稳定住军心,让手下人速去找父亲告知情况寻求支援。
我则留下守城。
可我不知道,之后的我会如何狼狈,还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将军,援军是不是不会来了!”
我告诉他们援军会来的,只要我们撑住,就有一线生机。
可他们全都死在了我面前。
我本以为我爹只是做不好一个父亲,没想到他连人都不想做了。
他没想到我会活着回来,也忘了自己曾经说的话。
许家儿女,要死,也只能死在战场上。
而我胸口的第一支箭,是他射的。
敌方首领看了很是高兴,似乎说着要嘉奖我爹的话,可我只觉得他们蠢。
我早已派了另一波人马去找援军。
我怎么可能,会再相信一个骗我之人呢?
我倒在地上,不远处传来马蹄声,我知道自己等到了。
援军来了,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我为国赴死,无怨无悔。
曾经发生的一切像走马灯一般在我脑海里浮现。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特别冷,边关有战事,我写了封书信,告诉他们我今年不回去了。
这战事来的快去的也快,我抽了趟时间回家,但我连大门都没迈进去。
我看见父亲在大街上,给妹妹撑伞挡雪,买冰糖葫芦吃。
她说还想吃热乎的板栗,父亲笑着说给你买。
大雪纷纷扬扬,我逆着人流走在人群中,一边走一边抬起袖子擦眼泪。
大家都在与家人团圆,只有我没有。
世间美好,只与我一人无关。
回去的路上,我途经一处山脉。
听过路人说,这是长泽山。
传闻长泽山上有位神女,也不知是真是假。
稍作休整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堆了一个雪人。
手虽冻的通红,但我却很高兴。
我给这雪人取名叫煮雪。
从今往后,它就是我的家人。
原来你我的缘分,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我看到了煮雪,他看起来似乎很是生气。
我记得他与我说过,山有山的规矩,山神是不能轻易下山的,会遭天谴的。
我很着急,可他如今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的话。
“许相思,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
是啊,我如今可是被箭射成了刺猬,很是难看。
他俯下身,额头抵住了我的。
心口处热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修复我的心脉,我想阻止他,可我不能动弹。
这时一股寒风袭来,他一只手托起我的后脑,眉心处莹白的光越来越亮,周身的风雪再猛烈,也阻挡不了他半分。
“煮雪你疯了吗?”
风雪化身一女子,她拼命敲打着我们周身的结界,试图阻止这一切。
“你遭受天谴下山,耗尽一身神力只为救一个死的不能再透的人,你是蠢吗?!”
骂到最后,她掩面哭泣。
“长泽山不能没有山神…”
最终结界破碎,怀中的人还是没有半分温度。
她眉心处显现着雪花的额纹。
雪女知道,他这是将自己的山神令给了她。
他开口了。
“雪女,长泽山可以没有山神。”
“如今世间太平,神的存在,早就没了意义。这身神力,早晚都是要消散的。”
“我守在那里太久了,久到我以为,心不会再为任何一人而跳动。”
雪女眼眶微红:“值得吗?”
“她活着,便是值得。”
在这场对话的最后,我只听到煮雪在我耳旁轻声呢喃:“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大雪纷飞间,我失去了所有记忆。
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孩。
雪女将我带到了一处村落,将我送给了一对求子多年无果的夫妇。
她嘱咐道:“此女叫许相思。”
夫妇二人答应会待我好,她们也确实做到了,不过没几年,村子横遭灾祸。
我那时上山采药,躲过了一劫。
我崩溃的从废墟里找父母的遗骸,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一位魔族。
那人想将我带回去当药人,我拼命挣扎,身上受了许多伤。
师尊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来的,他杀了那魔族,将我带回了山门。
再后来的事,便是现在了。
我并没有死。
雪女记着当年的事,是来故意捉弄我们的。
不过有一瞬间,我察觉到她是真的想让我死,让她的山神回来。
山神令护我魂魄不散,煮雪耗尽神力,只为换我活。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了。
没想到失去一切的他变回了婴孩,命运使然,让我师尊捡到了他。
还给他取了个新名字,叫徐若雪。
他没想到我会去长泽山做差事。
他得知后,跟掌门找了个借口,跟了过来。
但失去山神之力的他,在雪地中寸步难行,不仅如此,他的身体还在慢慢变小。
越靠进长泽山,他的身体就越虚弱。
是天谴,也是反噬。
我想把山神令还给他,徐若雪却摇头。
雪女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没用的。”
“若可以,你现在怎会还活着。”
时间不能再拖了,雪女嫌我们烦,挥袖之际,将我们带到了山脚下。
她临走之际红着眼眶,回头看了一眼我怀中的徐若雪。
她哽咽道:“长泽山不会再接纳他,你若还想他活,就再也不要回来。”
“……”
徐若雪睁开眼。
“这是在哪?”
我告诉他:“我们现在在回山门的云舟上,我早已捏碎了保命法器,掌门收到传信,第一时间派了弟子前来营救我们。”
现在已经离长泽山很远了,我见他情况好转,想扶他坐起身,可他却借势拉住我的手,一把将我拽到身前。
我尽量抑住自己的嘴角,问他想干嘛。
他悠悠开口:“你觉得我想如何?”
下一秒,我堵住了他的嘴。
这吻来的太快,徐若雪先是任我索取,但我的技巧太不好了,正打算放弃离开时,他猛的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开始了攻城略地。
这时房门外传来莫无期的敲门声:“许相思,你在里面吗?”
“唔。”我想推开他,可此时唇舌交缠,徐若雪怎会轻易放过我。
“他进不来。”
他话音刚落,又低头吻了下来。
良久,他终于放开了我,缓了下心神,却又意犹未尽地在我唇角啄了几下。
外头的人见我迟迟不回应,早已离开。
大家都是修行中人,此处也未设有结界,怎会听不到屋内的动静。
“如今师姐想怎么收场?”
好啊,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我握住他的手,直至十指相扣:“还能怎么收场,成亲呗。”
他眸色乌黑,像是外头漫长无垠的夜。
“好,我们成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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