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荞原本带笑的眸光,顷刻间暗淡下来,点头“嗯”了一声,说道:“他叫李子石,小名石头,比我还小两岁,是我隔壁邻居家李婶的孩子。”
魏玉珍闻言转头去看了一眼,就见那个蜷缩着的小男孩已经站起来了。
他看上去瘦不拉叽,脸上脏兮兮的,除了一双黑亮清澈的眼眸,看不到一处干净的地儿。穿得也是破破烂烂,根本看不出他身上褂子原有的颜色。
此刻他目光遥遥地望向这里,视线紧紧锁定于托盘里还剩了一点的豆腐炸条,漆黑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渴望。
发现魏玉珍看过去的时候,他立刻像受了惊的兔子,慌慌张张地挪开了视线,怯懦得压根不敢直视魏玉珍的眼睛。
魏玉珍暗暗叹了口气,收回视线,问道:“你家应该在南大街那边吧?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苏荞说:“石头他爹娘半个月前突染恶疾,双双去世了,家里没人照看,他便成了乞丐流浪儿。”
魏玉珍听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心里莫名有些堵,将托盘里最后一点豆腐炸条倒进油纸袋,递给了苏荞 :“这点炸条你拿去给他垫垫肚子吧!”
苏荞神情一愣,眸里划过一抹愕然,随即反应过来后,眼眸里全是感激:“玉姐姐,你的大恩大德,我今生没齿难忘。”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真的……我……都不知道……我何德……何能……”
魏玉珍拍了拍苏荞的肩膀,阻止了她情绪泛滥的时刻:“好了,多大点事,快去吧!”
苏荞微红着眼眶,接过油纸袋,朝着小男孩飞奔而去……
魏玉珍轻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忙手头里的事去了。
正当她准备一个人把方桌搬进店里的时候,两个同样欣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身旁。
长桌两边同一时间出现了两双修长的手臂,紧接着骨节分明的双手便压在了桌面上。
就听见一个温和清朗,一个慵懒随性的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在头顶响起:“我来吧!”
魏玉珍抬眸一看,就见齐溟和明昭分别抓住方桌的一边,眼里有着明显的较量之意。
魏玉珍莫名其妙地看了两人一眼:“?”
这张桌子属于小方桌,既不宽,也不长,就是一张小型的四方桌,更没多少重量,一个人搬足矣。
魏玉珍搞不懂这两人究竟在较个什么劲儿,干脆伸出双手,一把夺走四方桌,轻轻松松地搬离了这两人的视线。
“一张小桌子而已,用不了这么多人。”
齐溟单手叉腰扶额,望着魏玉珍进店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同样神情复杂的另一个男人,只觉得既好笑又无奈。
“罢了,本官处理公务去了。”
魏玉珍回头看了他一眼,催促了一句:“赶紧走,别耽误我干活。”
说完,便进屋忙去了。
齐溟耸了耸肩,一眼瞟到那个碍眼的人还在,便向前走了几步,压低嗓音,在明昭耳边轻声说:“你要留就留着吧!最好是赖在这儿不走,指不定老板娘就对你另眼相待了。”
明昭面无波澜地瞥了齐溟一眼,后退两步,淡声回应:“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扰,各凭本事。”
言毕,进店去魏玉珍打了一声招呼,随后转身离去。
齐溟见人已走,便也没再多留,朝衙门方向而去。
魏玉珍回到厨房,开始准备今日正餐的食材。
早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她得抓紧时间备菜了。
过去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苏荞回来了。
魏玉珍赶紧吩咐道:“你把那些芹菜清洗一下,我们今天正餐新增一道豆腐火锅,外加一道油豆腐炒芹菜。”
苏荞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似乎情绪不高,只是默默拿过芹菜,开始摘芹菜叶子。
魏玉珍许久没听到动静,下意识瞥了苏荞一眼,就见她垂着脑袋,盯着手里的芹菜发呆,显然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儿。
魏玉珍秀眉微蹙,奇怪地问:“荞荞,你怎么了?”
“啊~”苏荞赫然一惊,猛地回过神来,快速回答:“我没事。”
她加快手里的动作,继续麻利地摘芹菜叶。
魏玉珍一边洗猪肉,一边说:“从来没见你做事情的时候,如此心不在焉,究竟是怎么了?”
苏荞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魏玉珍,眼眶红红的,一副哭过的模样。
魏玉珍见状立刻放下手里的猪肉,走到苏荞面前蹲下来,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哭了呢?”
“玉姐姐……”苏荞强忍着的泪水,瞬间滑落了下来,仿佛压抑的情绪得到了宣泄,顷刻间泪流满面,抽抽搭搭地说着:“石头……和我……说……他可能……活……活不过一个月了……”
魏玉珍心下一紧,惊讶地问:“他才十岁,怎么会知道自己活不过一个月?”
苏荞呜咽着,越说越伤心:“小石头他好可怜……呜呜……他说……他也病了……和他爹娘……是一样的病,活不长了……”
魏玉珍心中微涩,轻轻拍了怕苏荞的肩膀,以示安抚。
苏荞哭得很伤心,不知道是哭石头的命运,还是自己的命运,也许是通过石头看到了自己。
魏玉珍什么都没说,随苏荞发泄个够。
苏荞哭累了,情绪这才逐渐平复了下来。
魏玉珍见苏荞已经冷静下来,便直奔重点:“究竟是什么病?当真不能治了?”
苏荞强压下想要继续流泪的念头,一五一十地回答:“大夫说是肺痨,需要长期喝药,才能有所缓解,可为了给石头爹娘治病,他家里早就一贫如洗,因此也没办法继续医治。”
魏玉珍明白了,原来苏荞说的是肺结咳,在古代肺痨的确算得上是不治之症,因为没有特别好的特效药,只能用中药慢慢治疗,周期长,花销大,没有一点家底的话,很难维持长时间的服药治疗。
穷苦人家患了此病,大部分只能慢慢等死,也难怪小石头会认为他自己死定了。
“他家里没有其他亲戚吗?比如叔叔和姑姑,或者姨娘和舅舅之类。”
苏荞眼底划过一抹恼意:“他们都知晓石头得了不治之症,认为收留石头会拖累他们,因此全都选择对他不闻不问。”
她越说越气愤:“更过分的是石头的叔叔,他惦记石头家里的田地和房产,对邻里相亲宣扬说石头他们家的病会传染,并且鼓动同村人把石头赶出了家门,他则心安理得地霸占了石头家的屋子,让石头一个人在外面自生自灭。”
“一群垃圾。”魏玉珍听完也不禁有些恼了,极品亲戚还真是不管哪个时代都有,像这种泯灭人性的狗东西,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魏玉珍思索片刻,说道:“肺痨并不是无药可治,只是没用对药方。”
苏荞微微一愣,然后不可置信道:“玉姐姐,你意思是你有办法治肺痨?”
魏玉珍没有直接应承,而是径自解释:“我知道荒山上一般会长着一种野草,叫寸节七,用来煎汤喝,可以缓解肺痨,长期服用兴许可以痊愈。”
苏荞瞪大眼睛,满脸地兴奋与期待之色:“真的吗?这种野草当真可以治好小石头的病?”
魏玉珍点了点头,继续解说:“寸节七的确是治疗肺痨的一种效果非常好的良药,此药味苦性凉,有清热解毒、止血的功效。据说还可以治疗外伤出血、毒蛇咬伤等等病症。”
“这样吧!”魏玉珍自从开酒肆以来,已经连轴转了差不多一个月,确实累得够呛,也是时候给自己放一天假了。
“明日我们休息一天,去山上找找看有没有这种野草,到时我们也可以多采摘一些备用,若是不小心流血受伤就会用它止血,效果比止血绷带还强。”
苏荞几乎喜极而泣,一把拥住魏玉珍的脖子,激动不已:“太好了,玉姐姐,小石头有救了。”
魏玉珍差点没给她勒断气,赶紧拍了拍苏荞的小臂:“松开,松开,再勒就嘎了。”
苏荞整个人呆了呆,而后脸颊瞬间爆红,一脸窘迫的松开魏玉珍:“抱歉,玉姐姐,弄疼你了,我就是太高兴了,一时没控制住力道。”
魏玉珍摆了摆手,喘了几口粗气,一眼扫到了堆在水盆里的脏盘子,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小石头会做什么?”
苏荞下意识回答:“石头和我一样,从五岁起就开始干活,八岁就学会了挑水挑粪,干活速度不比大人差。”
魏玉珍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主意:“你去把石头喊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苏荞打量着魏玉珍,大概猜到了她心里的打算,赶紧应了一句:“好,我这就去。”
说完,就一溜烟跑出了厨房。
魏玉珍一边清理着盆里的芹菜叶,一边思索着:店里生意越来越好,只有苏荞一个人帮忙,终究是不够的。
小石头既然无家可归,那就留在酒肆里帮忙好了。
虽然他还干不了重活,但帮着跑个堂或者跑个腿什么的应该没问题。
没过一会儿,苏荞带着石头过来了。
魏玉珍看向门口的时候,就见石头垂着脑袋,盯着自己那破损得不成样的鞋子,磨蹭着不敢进厨房。
苏荞催促了一句:“进来啊!”
见石头只是偷偷瞧了一眼魏玉珍,还是不愿进门,苏荞说道:“你别怕,玉姐姐人很好,不会为难你的。”
“我……”石头揪着自己的衣襟,喏嗫着开口:“我身上脏…不能进…”
魏玉珍看他小心翼翼又怯声怯气的样子,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心道:“倒是个心细的孩子。”
小小年纪却这么懂事,很难不让人心疼吧!
“没事,你就站在那里听吧!一会儿完事了再让荞荞带你去清洗一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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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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