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灯光惨白，像医院走廊尽头的长明灯。练习生们鱼贯而入，鞋底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出细碎的声响，混合着紧张的呼吸，在空气中织成无形的网。美娜坐在后排，目光扫过前排 Moly 精心打理的发辫，发尾挑染的蓝色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像极了她海报上那对冰蓝色的美瞳。
张碧抱着文件夹走进来时，脚步明显比平日沉重。她的助理跟在身后，手里捧着的不是往常的咖啡，而是一叠厚厚的文件，封面上印着 “G - M 女团选拔项目书”，烫金的字体在灯光下刺目得有些晃眼。
“大家安静一下。” 张碧开口，声音却被麦克风的电流声淹没。她尴尬地调整音量，清了清嗓子，“今天召集大家，是关于年末的 G - M 女团选拔事宜。”
“G - M？” 刘思妍坐在美娜旁边，低声嘀咕，“那不就是全球音乐盛典（Global Music Festival）的缩写？听说入选的女团能在开场表演，还能和国际巨星合作......” 她的声音里带着久违的兴奋，美甲在会议桌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像极了三年前她们熬夜练习舞蹈时，敲击地板的节拍。
张碧举着粉色荧光笔，在白板上写下 “年末 G - M 女团选拔” 几个大字。字还没写完，底下已经传来压抑的欢呼。美娜看见 Moly 坐直了身子，修长的手指交叠在胸前，指甲上的水钻在灯光下晃出星星点点的光。金善娅则靠在椅背上，眼神冷冷地扫过众人，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这次选拔，意义重大。” 张碧顿了顿，从助理手里接过文件，“入选的女团成员，将获得前所未有的曝光机会。公司也会投入大量资源，打造专属的出道曲、MV，甚至有可能在欧美市场进行推广。”
“那选几个人？”Moly 举手，用流利的英文提问。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美式发音特有的上扬尾调，在会议室里格外突兀。
金善娅 “啪” 地一声摔下一沓合同复印件，纸张撞击桌面的声音像道惊雷：“这次只选五人。”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在 Moly 脸上停留三秒，“综合评分末位直接解约。”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与恐惧的气息。美娜感觉心跳陡然加快，像有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她想起三年前 Sin 女团选拔时，自己在决赛舞台上晕倒的那一刻，眼前也是这样一片死寂，只有评委席上金善娅冷漠的眼神，像把锐利的刀，直直刺进她的自尊。
“善娅姐，这规定是不是太......” 张碧试图打圆场，声音却在金善娅的注视下渐渐变小。
“太什么？” 金善娅冷笑，“张老师，你在公司待了这么多年，还不明白吗？偶像产业是残酷的，不进则退。” 她拿起合同，在空中晃了晃，“看看这份合同，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公司投入的每一分钱，都要从你们未来的收入里加倍扣除。要是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趁早别当偶像。”
Moly 咬着下唇，似乎还想说什么。金善娅却已经站起身，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响：“散会。” 她转身走向门口，路过张碧时，低声说了句：“你这种软骨头，带不出顶级偶像。”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碧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的番茄。她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收拾文件，文件夹边缘刮过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美娜看见她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三年前，这位总是笑眯眯地给她们带小零食的导师，还留着齐肩的黑发，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像极了美娜小学时的班主任。
解散后，练习生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会议室。美娜落在最后，她想去安慰张碧，却看见她被助理匆匆拉走，背影透着说不出的疲惫。走廊尽头的吸烟区，有个身影正倚着栏杆抽烟，细长的香烟在指尖燃出橙红的光，烟雾在晚风里散开，像层淡薄的纱。
“你也抽烟？”
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美娜一跳。刘思妍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晃着电子烟，美甲上的骷髅头在昏暗中闪着诡异的光。
“我不。” 美娜摇头，目光却被吸烟区的身影吸引。那人身穿宽松的运动服，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侧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透着一种不属于练习生的成熟与落寞。
“那是陈云曦。” 刘思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意味，“girl - flying 初代成员，三年前突然退团，听说和公司高层闹得很不愉快。”
美娜心里一动。三年前，正是她初入公司的时候。那时的练习生们，总把 girl - flying 挂在嘴边，说她们是公司的传奇女团，出道曲就拿了打歌节目一位，演唱会门票更是一票难求。后来不知为何，组合突然解散，成员们也销声匿迹，像被娱乐圈的黑洞吞噬。
陈云曦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转过头来。烟灰飘落在美娜鞋尖，她眯起眼，声音带着烟酒的沙哑：“看够了吗？”
“云曦前辈......” 美娜下意识地开口，“我...... 我是您的粉丝。”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在这个被偶像梦想灼烧的公司里，说自己是别人的粉丝，无异于承认自己的弱小。
陈云曦却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粉丝？现在还有人记得 girl - flying？” 她弹了弹烟灰，火星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被踢出去吗？”
美娜和刘思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好奇。陈云曦掐灭香烟，从口袋里摸出根棒棒糖，撕开包装纸叼在嘴里：“因为我拒绝在合同里写‘恋爱即自杀’。”
“什么？” 刘思妍惊呼出声，“恋爱就自杀，这什么鬼条款？”
陈云曦耸耸肩：“公司怕我们谈恋爱影响形象，所以要求所有成员签一份协议，一旦被发现恋爱，就要公开道歉，接受惩罚，甚至有可能被强制退团。” 她咬下棒棒糖，“我不愿意，觉得这侵犯了我的人权。结果呢，公司找了个借口，说我违反纪律，把我踢出了组合。”
美娜想起自己储物柜里那张泛黄的合影，想起金秀儿离开时说的 “偶像产业不相信眼泪，只相信数据”。原来在光鲜亮丽的舞台背后，隐藏着这样残酷的规则。那些被粉丝们追捧的偶像，不过是资本棋盘上的棋子，一举一动都被无形的线操控。
“那您现在......” 美娜小心翼翼地开口，“还想当偶像吗？”
陈云曦看向远处的练习室，灯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像铺了层碎银：“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我妥协了，现在会是什么样？会不会也像善娅那样，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美娜胸前的旧名牌上，“但我不后悔。至少我现在还能自由地抽烟，自由地恋爱，不用活在别人的期待里。”
刘思妍沉默片刻，忽然举起电子烟：“敬自由。”
陈云曦挑眉，从口袋里摸出瓶烧酒：“这才对味。” 她仰头灌下一口酒，喉结轻轻滚动，“你们呢？为了那个 G - M 女团选拔，打算拼到什么地步？”
美娜想起体能测试时的大雨，想起沈天佑递来的热可可，想起储物柜里那张与刘思妍、金秀儿的合影。她深吸一口气：“我想试试。哪怕最后失败了，至少我努力过。”
刘思妍掐灭电子烟，美甲在夜色中闪了闪：“我也是。反正烂命一条，大不了从头再来。”
陈云曦笑了，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好。那就祝你们好运。” 她转身走向黑暗，背影在路灯下拖得很长很长，像条没有尽头的路。
回到练习室时，已经是深夜。美娜打开灯，看见 Moly 正对着镜子练习舞蹈，动作标准得近乎完美，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精准地踩在节拍上。金善娅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翻看着杂志，时不时抬头指点几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哟，回来了？” 金善娅抬起眼，目光在美娜身上停留半秒，“明天上午有声乐课，别又迟到，拖大家后腿。”
美娜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储物柜。她打开柜门，那张泛黄的合影还在，刘思妍笑得没心没肺，金秀儿咬着练习生徽章，自己眼睛弯成月牙，发梢还沾着未干的汗水。她拿起照片，指尖拂过三人的脸颊，忽然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虽然青涩，却比现在快乐得多。
“看什么呢？” 刘思妍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嘴里嚼着口香糖，“怀旧可当不了偶像。” 她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条，“这是我找张老师要的选拔评分细则，你看看，心里有个数。”
美娜接过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项评分标准：舞蹈表现力、声乐技巧、舞台魅力、粉丝投票...... 每一项都被细分成若干小项，旁边用红笔标注着权重。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一项 “个人形象管理” 上，后面括号里写着：包括但不限于外貌、身材、言行举止、社交媒体形象。
“这也太苛刻了吧。” 美娜皱眉，“连社交媒体形象都要管？”
刘思妍耸耸肩：“没办法，这就是偶像产业。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公司的利益。” 她从包里拿出瓶喷雾，对着镜子喷了喷头发，“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关注公司的社交媒体账号？Moly 的粉丝数都快破百万了，公司还专门给她做了个话题，叫 #Moly 的闪耀日常 #。”
美娜打开手机，点开公司的官方账号。Moly 的照片占据了首页，九宫格里，她穿着不同风格的衣服，对着镜头摆出各种可爱或性感的姿势。评论区里，粉丝们的留言像潮水般涌来：“Moly 欧尼太漂亮了！”“姐姐出道吧，我一定砸锅卖铁支持你！”“Moly 的颜我能嗑一辈子！”
美娜往下翻，终于找到自己的照片。那是去年 Sin 女团选拔时的宣传照，她穿着白色的练习服，头发扎成高马尾，脸上带着青涩的笑。照片下的评论寥寥无几，点赞数更是少得可怜。她又点开刘思妍的账号，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刘思妍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拍拍她的肩膀：“别灰心，我们还有时间。只要在选拔中表现出色，粉丝数自然会涨。”
练习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张碧走了进来。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刚哭过。看见美娜和刘思妍，她勉强挤出个笑容：“你们在啊。正好，我来给你们讲讲明天声乐课的重点。”
美娜和刘思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张碧打开文件夹，拿出乐谱，声音却有些颤抖：“这次选拔的声乐考核，难度比以往都要高。公司请了业界知名的声乐老师来指导，大家一定要认真对待。” 她看向美娜，“美娜，你上次的高音部分有些不稳，明天着重练习一下。还有思妍，你的气息控制要加强......”
美娜看着张碧认真的模样，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这个被金善娅当众羞辱的导师，此刻却依然尽职尽责地为她们指导。她想起陈云曦说的 “软骨头”，忽然觉得，张碧的坚持，或许比金善娅的强势更让人敬佩。
“张老师，您放心。” 美娜站起身，声音坚定，“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刘思妍也跟着站起来：“没错，不就是个选拔嘛，我们又不是没经历过。”
张碧看着她们，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好。我相信你们。” 她合上文件夹，“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记住，偶像之路虽然艰难，但只要坚持，总会有收获。”
张碧离开后，美娜和刘思妍又练了一个小时的舞蹈。结束时，两人都累得瘫倒在地板上。美娜望着天花板，灯光在视网膜上投下光斑，像极了舞台上的聚光灯。她想起陈云曦说的 “自由”，忽然觉得，在这个被规则束缚的偶像世界里，追求梦想，或许就是她能找到的唯一自由。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沈天佑发来的消息：“今天练得怎么样？我在咖啡店给你留了块提拉米苏，要不要来吃？”
美娜嘴角上扬，回复道：“好啊，等我洗完澡就过去。” 她起身走向更衣室，路过 Moly 的储物柜时，看见柜门半掩着，里面露出一角海报，正是 Moly 在东京巨蛋开演唱会的假想图，台下是一片荧光棒的海洋。
美娜深吸一口气，关上柜门。她知道，在这场残酷的选拔中，每一个练习生都有自己的梦想与执念。而她，也将带着那份对偶像梦想的执着，在这条充满荆棘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当美娜推开咖啡店的门时，熟悉的咖啡香气扑面而来。沈天佑站在柜台后，系着浅棕色的围裙，发梢还带着户外的凉气。看见她进来，他笑着举起手中的托盘，上面是一块精致的提拉米苏，奶油上撒着可可粉，拼成一个小小的 “M”。
“欢迎光临。” 他的声音温暖，像冬日里的暖阳，“今天的提拉米苏，特别为你准备。”
美娜走到柜台前，坐下：“谢谢。” 她拿起勺子，挖了一口蛋糕放进嘴里，咖啡的苦味混着奶油的香甜在舌尖散开，像极了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沈天佑看着她，眼里带着关切：“今天在公司怎么样？听说有个重要的选拔？”
美娜咽下蛋糕，点点头：“嗯。年末的 G - M 女团选拔，只选五人，综合评分末位直接解约。” 她想起陈云曦说的 “恋爱即自杀” 条款，忽然觉得有些讽刺，“这个圈子，比我想象的还要残酷。”
沈天佑沉默片刻，从柜台里拿出一本相册：“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翻开相册，里面是一张张老照片，有他大学时参加街舞比赛的照片，有他和朋友在街头涂鸦的照片，还有他在咖啡店开业时的照片。
“这是我的过去。” 他指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他穿着宽松的街舞服，戴着鸭舌帽，在舞台上旋转，“那时候，我也以为自己能成为一名出色的舞者。后来受伤了，梦想破灭，我才开了这家咖啡店。” 他合上相册，看着美娜，“但我不后悔。因为我知道，梦想不是一定要实现，而是在追求的过程中，找到真正的自己。”
美娜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总是带着微笑的咖啡店老板，其实有着比她想象中更深刻的灵魂。她想起陈云曦说的 “自由”，想起张碧的坚持，想起刘思妍的不羁。在这个充满规则与束缚的偶像世界里，他们每一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对梦想的执着。
“你说得对。” 美娜放下勺子，眼里闪着光，“我会努力的。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我要为自己的梦想拼一次。”
沈天佑笑了，笑容里带着鼓励：“我相信你。对了，我有个朋友在电视台工作，他说最近有个偶像纪录片在筹备，可能需要一些练习生的素材。你有没有兴趣？”
美娜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太好了！” 她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个让更多人认识自己的机会，“不过，我需要做些什么？”
沈天佑从口袋里拿出张名片：“这是他的联系方式。你明天联系他，具体的事情，你们可以商量。记住，这是个展示自己的好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美娜接过名片，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谢谢你，天佑。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沈天佑看着她，眼神温柔：“因为我知道，你值得。”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柜台下拿出个盒子，“差点忘了，这是我给你做的新咖啡，叫‘星芒拿铁’，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美娜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奶泡上拉着一个小小的星星图案，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她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的香气混着牛奶的香甜在嘴里散开，像极了舞台上那片星光璀璨的灯海。
当美娜离开咖啡店时，夜已经深了。街道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紧紧握着沈天佑给的名片，心里充满了期待与勇气。她知道，在这个充满挑战的偶像之路上，她不再是独自前行。无论是沈天佑的支持，还是刘思妍的陪伴，亦或是张碧的指导，都将成为她前进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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