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总。”
“苏墨。”
两边的声音同时响起,互相掩盖。
陆洵兴致很高的跟苏墨科普网球知识,道:“只要你感兴趣,我做你的老师,给你打个友情价怎么样?”
“那你就是打骨折,我也请不起你这位世界冠军。”有几缕发丝从耳后跑出来,被她别过,如玉白皙耳垂上戴的是小雏菊的耳钉。
苏墨声线特别,像雪山上积雪化开的水流声,冰凉又鲜活,即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也格外引人入胜。
陆洵噗嗤笑出声,“那就打骨折,请我吃顿饭就当学费了。”
苏墨淡笑,没回答,不清楚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直到跟迎面的人错开,笑意才收起,垂了下眼皮,再抬眼时比刚才平淡许多。
她尚未做到完全的收放自如。
“傅总?”旁边的人见傅时朝没出声,过了几秒,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傅时朝敛眸,喉咙里应了声,片刻的时间神色如常,抬腿继续往前走,嗓音低冽,“你说。”
*
苏墨送走陆洵,便回公司上班,在她那堆做不完的事里醉生梦死。忙碌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极大程度的集中人的注意力,杜绝一切胡思乱想。
宋霜霜晚上有约,准时下班,走之前还不忘送上飞吻。
她家里有三个孩子,她是老二,是最不受重视的存在,从小受到的忽视多了,所以尤其爱热闹,孤单于她无疑是谋杀。
属于越没什么就越想要什么。
苏墨知道自己也不能免俗,才会一头扎进这段婚姻里。
她从电梯下来时,保安大叔打招呼,“又加班这么晚,天天这样,你们小姑娘怎么招架的住。”
苏墨加班当饭吃,加上外形又出色,想不记住都难。
“习惯了。”她道。
“天太晚了,女孩子不安全,最好让男朋友来接。”保安大叔关切道。
男朋友没有,前夫倒是有一个。苏墨点了下头,“先走了。”
“明天见。”
夜里下过一场小雨,现在雨停了,泛起了层薄雾,整座城市浸泡其中,透出来的灯光像是被罩了层毛玻璃,边缘晕开,并不规整。
苏墨朝酒店的方向走。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路口,完美的车身线条已经质感,在雾蒙蒙的天气里依然炫目。
毕竟是一套房的价格,就算再不懂行的人也知道,能买得起这车的人,非富即贵。
苏墨坐过几次,熟悉的很。
她看着傅时朝推门下车,穿着的是下午遇见的他时的那套西装,熨帖的没一丝褶皱,矜贵雅致,只是额头上一小块纱布格格不入,却打破了僵局,看起来没那么无趣。
这路边的路灯功率并不大,发出幽幽的冷白色的光,并不足以抵挡夜晚的黑,只晕染出一小片的光亮。
傅时朝大半个身子隐在暗中,瞧不清脸上的神情。
但苏墨很确定,他的视线跟她的一样,是落在对方身上的。
门卫大叔的嘴大概是开过光的,是有些灵性在身上的。
*
傅时朝在这里,等了近半个小时。
他工作多年,每一分钟时间都被安排妥当,在时间上没什么耐心,并不习惯等人。
但在看到那抹纤秀人影时,又觉得偶尔等待也没什么不好。
距离一近,两个人的视线不可避免的交叠。
傅时朝看出苏墨神情有些意外,他背着光立着,挺拔利落的轮廓像是被光影切出来的,他微顿了下,道:“肚子饿不饿?”
语气自然的,就像是在询问天气。
苏墨不禁失笑,失个忆还直接点亮了亲切属性,道歉跟关怀都会了,她倒没觉得多受宠若惊,毕竟清楚他只不过是一时忘了,忘了她,也忘了对她的讨厌,等恢复记忆,他依然是他。
现在的她,就像是拿了个皮肤体验卡,是有时效的。
她没回答,直接问:“有什么事吗?”
还是说离婚协议出来了?倒也不用亲自来一趟。在正式拿到离婚证之前,少见面是明智之举。
傅时朝掀起薄白的眼皮,眸底如墨,“是有些事,但三两句说不开,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我们可以正式谈谈……”
“离婚。”这两个字,他说的不太顺口。
握着包的虎口有些酸涩,苏墨眨了下眼,淡淡道:“好,我饿了,吃饭吧。”
深夜还营业的店凤毛麟角,可供选择的并不多,苏墨对吃的不挑剔,压缩饼干就矿泉水都能应付一顿,但考虑到傅时朝,还是在手机上挑了家深夜才开的网红餐厅。
餐厅的人不少,比起大街上的萧条景象,这里就像是闹市。
他们定的是包间,但晚了,大一点的包间全都没了,剩下的一个靠着角落,置了张桌子就没多少的空间了。
苏墨拿过菜单,一边询问服务员招牌菜,一边点单,看着架势,想真是为了吃饭来的。
“你呢,吃什么?”
傅时朝视线落下来,随口点了两个菜。
“好的,稍等。”服务员拿着菜单出去,关上门,狭窄的空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苏墨端起服务员倒的茶喝了小半,淡淡的涩味跟香气同时在唇齿间蔓延,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等着他开口。
他们似乎,还是第一次单独在外面吃饭。
那些结婚两年还保持着许多第一次,在傅时朝失忆后正一点点补齐。
出神时,傅时朝开口道:“爷爷过来时问起你,说许久没见了,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回老宅看看。”
苏墨微愣,想到爷爷十几天还给她发过消息,老人家眼睛不好,看不清手机上的字了,给她发的语音,也是询问她什么时候回老宅。
那时候她还没下定离婚的决心,还说周末工作不忙的时候会回去,离婚一提上日程,她答应的话也全都忘了。
喜欢苏墨的长辈并不多,傅爷爷算一个。
而且喜欢的毫无道理,从第一次见面,就直言她是最佳孙媳妇人选,几乎是直接拍板了他们的婚礼。
苏墨心中有愧,多喝了两口茶才道:“等离婚后,我会跟爷爷道歉的。”
她愧对了爷爷的喜欢。
傅时朝碰了下杯沿,道:“就算我们离婚,你也不需要向爷爷道歉,这并不是你的责任。”
一段婚姻的破裂,是两个人的事。
苏墨放下茶杯,“爷爷待我很好,我很感激。”
“即使我们真的离婚,你也可以常去看他,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傅时朝道。
空气一时静默下来。
“就算、即使、真的”这些不确定词汇在苏墨听来有些别扭,就好像他们并不是真的要离婚,只是一时夫妻间闹脾气。
她正要纠正他的用语,包间的门被打开,服务员开始上菜,到嘴的话暂时重新吞咽了回去。
菜上齐,服务员再次离开。
出公司时不觉得饿,这会儿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就牵动了胃,苏墨拿起了筷子,“先吃吧。”
吃饱了再说,毕竟他们要聊的并不会让人多有食欲。
“好。”
两个人安静吃了会儿。
包间的灯光是特意用藤编的灯罩罩住的,光线晕黄,硬生生的营造出的温馨氛围里,只有低头干饭的人。
傅时朝吃饭极具观赏性的,倒不是他端着,早在他念书吃食堂就这样了,动作慢条斯理的,跟身边狼吞虎咽的灰头土脸的少年完全不同。
实际上,这也只是假象,他实际进食速度并不慢,至少,比苏墨快。
傅时朝抽了纸巾按了按唇角,他拿着青花的茶壶,替她的空杯里续上了茶水。
这样平和的谈离婚,应该是独一份了,苏墨想。
吃饱喝足,该谈正事了。
苏墨放下碗筷,拿了纸巾擦唇,见上面没沾多少口红,心里庆幸她今天用的是不掉色的,否则遇到这样的场面就怪尴尬的,吃完饭,口红补还是不补?
不补吧,像是矮了半截,没什么气势,那她可太吃亏了。
傅时朝看向苏墨,掀唇道:“抱歉,我想我现在暂时不能同意离婚。”
一句话就像是被掷进湖里的石子,声响不大,却激起一圈圈的涟漪往水边荡去。
“为什么?”苏墨盯着他,问。
他敛眸,眼睑处有睫毛投递的一小片阴影,“这是根据我目前状况做出的最保险的决策,你知道,我目前记忆并不完整,关于你的所有记忆都不记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无法做出正确判断。”
“同意离婚就是最正确的,况且了在你出车祸之前就已经同意了。”苏墨语速变快,想说你现在反悔也没有用。
如果可以,她真想扯着他的耳朵告诉他,你要是不想以后后悔,最好现在就同意离婚。
“我不记得了,”傅时朝目光平静,“这就是问题所在。”
“……”
苏墨一时语噎。
“所以目前来看,只能委屈你等到我恢复记忆的那天了,这期间你的所有损失,我会尽力赔偿。”
听着倒是言辞恳切。
苏墨想问怎么赔偿,她不愿意做一个明知道会醒的白日梦?
傅时朝:“你放心,我知道你对我没感情,这段时间我不会骚扰你,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做你不想做的事。”
“同时,在这期间我会承担起丈夫的责任与义务。”
“……”
苏墨没想到他还停留在自己瞎编的版本里,更没想到自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如果一开始她没有说气话,那是不是就没今天这一出了。
苏墨有些头疼的抓了抓头发,深吸了口气,索性坦白道:“其实在医院的时候我骗了你,我们婚姻没感情是真的,但不是我对你,是你对我。”
“你不喜欢我,甚至有些讨厌,这么多年都是我一直暗恋你,上赶着要嫁给你。”
“这两年你对我都是冷冰冰的,甚至都不怎么回家,你才是最想要离婚的那个,所以在我一提出离婚你就同意了。”
现在知道了吧,还不趁着机会把婚给离了!
苏墨本以为这些话她永远也说不出口,现在一口气说完,倒没觉得那么难以启齿了。
但心跳还是过快的,素白的手指屈起,像是要牢牢抓住桌面,因为过于用力,之间泛着青紫色。
这样,他应该就会回到之前的样子吧,对她不屑一顾,多看一眼多说一句都是浪费。
苏墨微仰着脸,眉眼微挑,不以为意道:“就这样,你也不同意吗?”
“嗯。”傅时朝道。
“?”
“你不爱我,想骗我离婚。”尾音骤然下降,细听,像是叹息声。
“???”
小傅呼气:幸好,我下载了国家反诈app
苏苏:我真的会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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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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