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什么动静?”
元昭一眼看向站在三楼的萋萋。
萋萋抬眸,眼睛在元昭的脸上多停留了两秒,随即冷淡转开目光。
“此人闯到公主房间,鬼鬼祟祟。”
元昭低头望向一楼,富商李福贵面朝上倒在地,浑身沾血,双目失神。
像是经历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这血明显不是他流的。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走出房间,李福贵随从李四慌忙跑下楼扶起他。
“你把我家大人怎么了!”李四颤着嘴唇质问萋萋。
萋萋睨李四一眼,冷声说道:“怎么了?问你家大人。”说罢,转身走进房间。
李四:“大人,要不要找医师?”
李福贵腿都站不稳,抖着手,急说:“不、不用,快扶我回房间。”
元昭说:“你说公主房间有什么呢?难不成里面有妖怪,李福贵这副摸样还真好笑。”
纪屿白挑眉,说:“说不定真有。”
元昭后背发凉,看向公主房间,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监视着她。
她不禁握紧香囊。
“真把这香囊当宝贝?扔掉。回来给你更好的。”他那命令般的语气,元昭实在讨厌。
她歪头微微一笑,晃了晃手中香囊:“我不。我只要这个香囊。”
纪屿白抓住元昭关门的手,躬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夫妻不睡在一起吗?”
听他声音,耳边发痒。
她后退一步,理直气壮说道:“夫妻吵架了!”
纪屿白点头松开手,走进他自己的房间。
元昭倒头睡着。
梦中,她坐在一辆大大的马车里。
“别人都避之不及,殿下真的要带这小乞丐回宫吗?我怕国主……”
元昭顺着侍女眼神看向马车角落的少年。
他破衣烂衫,头发犹如杂草般凌乱,衣裳颜色难以分辨,神色憔悴,缩在角落浑身颤抖。
唯有一双眼睛似琉璃宝石。
“有的对他拳打脚踢,有的避之不及,阻止只是一时。虽不懂为什么世人容不下他,但我知道宫中有礼,带他入宫,没人可以欺负他。”元昭温柔说道:“我若今日没有出宫礼佛,他可能就要饿死路边。从小父王便教我爱护自己的子民,我不带他回宫,父王才会对我失望。”
侍女劝不动她,叹了声:“殿下每次这样,他人会觉得皇宫是什么很好进的地方。”
元昭嫣然一笑:“若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回宫后,侍女带小乞丐领活干。
元昭几乎每日在殿中打坐,过了多久,再一睁开眼是国主生辰。
生辰宴结束,才发现殿里多了位男侍卫。
少年极少说话,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安静专注站在池边看水里的锦鲤。
他在同龄人中算高,身形却瘦弱,漂亮的琉璃眼眸下有颗泪痣,像是异域小公子,引得同龄侍女频频侧目。
侍女说:“殿下,这是礼佛那日带回宫的小乞丐。”
“我认出了。”元昭说:“你知道哪家公子走丢了吗?”
侍女摇摇头。
元昭走到他的身边,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以为他没听清,元昭又重复了一遍。
他才小声说:“……白。”
他皮肤确实很白。
元昭望着他笑,眼睛里很温柔:“以后叫你小白,做我的贴身侍卫,好吗?”
他愣了一瞬,轻声说:“好。”
一眨眼,梦里场景又变了。
寝殿宫灯灭了,侍女不见,漆黑伸手看不见五指。
元昭施术点灯,却发现法力被封。
寝殿大门被施法,推不开,她喊道:“蔷儿。”
无人回应。
她坐到床上,听到脚步声响起,接着门开。
抬眼看,背着月光站在殿门处一个身影。
“小白?”她问:“是你吗?”
“是我。殿下。”小白一步步靠近她,右手背在身后。
“这殿里宫灯怎么会突然灭掉?”她感到奇怪,“想来你也不知道。蔷儿呢?”
“蔷儿姐姐睡了。”小白突然笑起来。
阴凉冷风吹动她的青丝,她从脊椎生出一股凉意来。
“殿下。怕死吗?”
随着一刀捅入心脏。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眼底仍然充满了未散去的恐惧,环视四周,窗外阳光射进了房间,一切只是梦。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梦太真实了,就像发生过。
元昭开门,看到门前站着的纪屿白。
她吓一跳,后退一步,后脑勺撞在墙上。
“嘶——”她捂着头。
“你见鬼了?”纪屿白轻慢嘲弄地说。
“对!就是见鬼了。”她喃喃道。
纪屿白捅她的画面在脑海中重现,令她不寒而栗。
元昭问:“你一大早就在我门前干什么?”
纪屿白弯唇:“准备叫你起床,刚来你就醒了。为师可是一夜都在担心你。”
元昭无语:“……”
*
“采薇是我月族有名的歌姬,三公主点名想看跳舞,可这几天她不在状态。”一早,萋萋叫众人集合在一楼包间,说:“若是能让采薇跳舞,公主重重有赏。”
一听到三公主,李福贵的脸色就发白。
旁人问他昨夜发生了什么,他不说。
萋萋走后。
采薇哭着说:“我哥哥被那魔道抓去了。”
元昭连忙给她擦泪:“好啦好啦,别哭了,看着我心疼。我是昆仑弟子,我尽我所能帮你。”
采薇咬唇:“你真的是昆仑弟子吗?”
元昭点头。
虽然说谎了,但光说修行中人她更不会相信。
薛家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薛逍孝对着元昭抱拳说:“纪兄的夫人竟是昆仑弟子!真是看不出来,失敬啊。”
纪屿白嗤笑一声。
笑她还是在笑薛家兄弟,她想多半是笑自己。
采薇说:“那你能帮我救回我的哥哥吗?”
“你能讲讲魔道长什么摸样?这魔道和两年前闯入琅琊的魔道可是同一人?你哥哥具体何时被抓走?是只抓了你哥哥一人还是有其他人也被抓了?”元昭问。
“我不晓得长什么摸样,也不晓得抓了多少人。魔道劫走哥哥是在一月前,带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脸。对了,魔道扔下一张纸条。”她找出纸条,放在元昭手心。
元昭快速扫了眼内容,便皱眉。
她瞥到有人凑过来,想看纸条写着什么。
她立马揉成一团,收起来。
“采薇姑娘,你先回去休息吧。”
安静布满包间,只余他们六人。
李四说:“你倒是让我们看看纸条上写着什么啊?”
元昭:“我如果说看了这纸条,就会死,你还愿意看吗?”
李四:“你不也看过了?采薇姑娘不也看过了?吓唬我是吧。”
“你真觉得她看过了?”元昭哼笑一声反问他,“这纸条是催命符,可我命硬,我呢有夫君护着,你们有本事就从我手中抢过纸条拿去看。”
元昭回头看纪屿白,却见他一脸若有所思。
李福贵说:“那你把纸条上的内容念出来!”
薛逍孝:“对啊,纪兄夫人念出来吧,我们也能帮上忙。毕竟都是为了公主赏赐来的。”
“上面写着魔道会把我们一个一个抓住吃掉。”元昭比着爪子做鬼脸说。
此言一出,其他人脸色都白了。
元昭走到李福贵面前,吓唬说:“魔道见你滋补,没准下一个被魔道抓走的就是你。”
李福贵脸如死灰:“我的妻子还等着我救,我可不想死啊!”
元昭说:“你出钱,我夫君保护你。”
李福贵露出质疑纪屿白实力的表情。
元昭指向纪屿白那把尘华剑。
“这可是把好剑,用此等好剑的人怎么会弱呢?你瞧瞧,你们瞧瞧。”
她趁热打铁忽悠其余的人。
众人沉默。
“那就生死由命。”元昭感到无趣,正经问李福贵:“你昨天去公主房间发生什么了?”
李福贵眼睛扫过其他人,弱弱说道:“我不信任你们。”
元昭甩了他个大大白眼,干脆坐下,玩着茶杯,不想与他们多交流。
“昨夜你们是不是都做噩梦了?”
这话是纪屿白问的。
是啊,做噩梦了,梦到你捅我。
元昭憋住了这话。
“嗯。”薛家兄弟率先点头。
“我梦到……与弟弟相互残杀的场景。”薛逍孝说。“我弟弟,他也是梦到了相同的场景。”
李福贵这才颤声开口:“都不如我的可怕……我梦到被公主房间内的无脸女人挖心而死。”
元昭:“无脸?”
李福贵:“对!就是人脸该有的五官却血肉模糊一片,还身穿的红衣,是描述不出的诡异可怕!”
无脸女人,怪不得李福贵那么害怕。
元昭倒好奇,无脸,是何样子。
纪屿白道:“这琅琊真是邪。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梦到的有未来,亦有过去发生的。”
“我们兄弟绝不会相互残杀的!”薛逍孝说。“纪兄,你呢,梦到了什么?”
纪屿白说:“打坐未睡。”
薛逍孝又看向元昭,后者摊手:“我梦到钱财全部被偷走了。”
纪屿白低头轻笑一声。
李福贵说:“为何你的噩梦如此简单?!我们的噩梦都牵扯命呐。”
元昭反驳说道:“简单吗?这梦可太恶毒了。”
这梦如同心理暗示每个人。
埋下一颗种子,原本不会发生的事情,可能因为这梦而发生。
她不能说实话,纪屿白性情多变,谁知道跟着自己的真实目的是为了什么。
“你们先回去,待在自己房间。”
说完,纪屿白拉元昭出了酒楼。
他松开手。
“纸条上写了什么?”
元昭:“你是觉得我刚才在骗人吗?”
他眉梢微挑,扬起了略显嘲讽的笑容。
“是。演技拙劣。”
元昭点头:“被你看出来了。”
“纸条上写,三公主玄倾就是魔道,我们之中有她的人。”
纪屿白:“你是在怀疑谁?”
“我不怀疑谁是三公主的人。我嘛,只是只信任我自己,他人生死与我何关。”
她这番回答出乎他意料。
纪屿白说:“也好,不要管他人。”
元昭笑问:“纪师父,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来琅琊找三公主吗?”
“你想我好奇吗?”他反问。
不想。
她在心里回答。
纪屿白忽然抱住她,她欲挣开,听他说:“有人在盯着。”
闻言她不动了,看着他,小声说:“谁?”
“我不知道,带着面纱。”纪屿白说:“今夜,不要睡着。”
****
傍晚来临。
有道黑影从窗边潜进元昭房间。
黑衣人掀开被子,元昭不在床上。
元昭入夜一直躲在帘后,悄无声息饶到黑衣人背后,拍上他的肩。
黑衣人瞳孔一缩,回头瞬间,手腕猛地被元昭用力攥紧,手中剑掉落。
元昭出声:“你是谁!”
黑衣人并指控制剑凌空,直朝元昭的手飞去。
元昭立马松开他,黑衣人转身要逃。
“纪屿白,你人呢?”
元昭话音未落。黑衣人身子僵住,原来是他的后颈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纪屿白一掌拍到。
元昭说:“定身术可真是个好法术,你回来教我。”
“好。”纪屿白一把扯下黑衣人的蒙面布。
元昭心脏猛地一缩,惊道:“怎么没脸!”
黑衣人无脸,还可以说是血肉模糊。
忽然缩小化为木偶掉落地上。
“这是……?”元昭看向纪屿白。
“木偶术。施法者需全神贯注控制这具小木偶,法力越强,控制时间就越长,且能变化脸。”纪屿白说道:“不过这施法者没学全,所以变化出的是无脸。那富商去三公主房间看到的无脸女人,就是这东西。”
元昭捡起木偶,拿着左看看右看看,又问:“谁研发的啊?这么稀奇。”
纪屿白避开元昭的目光,半晌不回答,似为难。
元昭说:“你不要告诉我,是你研发的。”
纪屿白说:“是我。”
元昭问道:“那你教过谁这个法术?”
纪屿白说:“忘了。”
虽然他那表情从头到尾都一样,但元昭莫名觉得他在说谎,可想不到他说谎的必要。
元昭忽然腿脚发软,站不稳。
木偶从手中摔落,四肢断在地上。
纪屿白头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慌乱的表情,上前抱住她,她无力再嘲笑他,闭上眼晕过去,又做了一个梦。
虽是冬日,阳光却正盛。元昭坐在马车上,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回头看,她身边坐着的少年长着与翁少谦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面前这个,又呆又羞涩。
少年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元昭看向窗外,站着一位白衣老人,手中拿着白玉折扇,气度不凡。
“师父。”她是这么称呼白衣老人。
白衣老人说:“殿下此去琅琊,国主竟让驸马也跟着去,唉,老夫真不知该怎么阻止了。”
“国师,请你放心,我不会打扰阿昭修炼的。”少年说。
“父王也是怕我去福地没人陪着,毕竟留给我的日子——”元昭止住了话,脸上扬起笑容:“师父,再见。”
做了很久的马车,二人坐的端正。
马车缓缓停下,外有道声音传来:“恭迎殿下来到琅琊!”
少年下了马车,向她伸出手。
她顿了顿,柔软的手放在他掌心。
偌大辉煌的琅琊下了一夜的雪,房檐下夜里冻的冰晶都给照的亮晶晶。这时街道是热闹的,张灯结彩,百姓站在两边热烈迎接她。
有小孩给她献花,眼睛亮晶晶,说:“殿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公主了。”
风拂过元昭垂在肩上的青丝。
她接过花,轻轻笑着。
少年说:“阿昭,那小孩真可爱。”
元昭:“是啊。”
看守琅琊的将军带她到了琅琊福地,琅琊福地对修炼者极为帮助。
福地位置也是偏远,饶了很久。
连着一月,她都在福地修炼。
少年见她从洞中走出,眼睛亮了亮。
她从他身边经过,对他说道:“走吧。”
少年笑着跟在她身后,抱手“哈”了声取暖。
天旋地转。
元昭睁开眼,眼神空洞地望着帘子。
怎么还梦到了翁少谦?
她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
外面传来“叩叩”的敲门声,那敲门声不紧不慢。
“纪屿白,你进来吧。”元昭盘腿坐在床上。
纪屿白手里提着糕点,放在桌上,坐到她的跟前,慢慢靠近她。
元昭感受到他的视线,她才抬眸。
“我昨夜怎么会突然倒下?”
纪屿白说:“那木偶上有毒。”
元昭说:“施法者故意露出破绽,让我拿那木偶。”
纪屿白说:“嗯。木偶上沾的是一种很特殊的剧毒,我解不了。”
元昭傻眼,说:“你这么厉害的魔道,居然解不了毒?哈哈你别骗我了,我身体没什么毛病啊…你一定帮我解过毒了,对吧?”越说越不自信,渴望得到心中答案的她紧紧盯着纪屿白的双眸。
纪屿白说:“我只帮你延缓了毒发。”
元昭说:“……死之前,我想借钱把想买的东西都买一遍。说吧,我还能活多久?”
纪屿白说:“听起来你很乐观。”
元昭说:“不。乐观是假的,我当然不想死,我想活着。”
“不行,我要去找那月族三公主。”说罢,元昭刚站起身,就被纪屿白拉下,坐在床上。
元昭疑惑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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