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扩张得极快，所有进它范围的物质都被迅速吞没。每一次的吞没都是进一步扩张的基础。陈周站在那里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如此可怕的急速扩张。
此刻，陈周身后的炮塔已经没有多少可以正常工作。原本在上方锁定他的武装直升机也离开了原本的位置，朝着黑影那边飞去。这种时刻，智脑的敌对优先级发生了变更，陈周也好，其他人也罢，都不再是主要针对目标。
陈周知道，现在是最适合逃离的时刻，但是他跑不动。在看到黑影的同时，陈周就觉得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的大脑很清醒，身体却不受控制。他只能站在原地，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黑影不断扩张。他就这么站着等待着自己被吞噬的命运。
真的，就只有这样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叶归突然出现在陈周的面前。不等少年惊喜地询问，她一把抓起陈周就开始朝着外面跑：“快点，导弹要来了。”
现在的顺州对于污染种的出现，基本上是在第一时间判断危害，接着就是直接导弹洗地。蛮横无情，却起到最好的效果。一旦没有宿主和足够的物质，污染种也无法独立存在。只是在打击范围内的生命也会一并成为殉葬品。
叶归的速度很快，导弹的速度更快。她和陈周刚刚突破厂区的封锁，就看见天空中数道火光划破夜幕，朝着这边过来了。叶归本能地张开保护罩，将自己和陈周彻底包裹进去。狭小的保护罩内，陈周不得不和叶归紧紧依偎在一起。少年的心跳大得自己都能听得见。
透过防护罩，叶归清楚地看见导弹是如何清理废弃厂区的污染种。巨大的火焰和爆炸的能量不断喂养着黑影，极速增加的能量让污染种来不及转化成自己的物质硬生生被撑开破碎，紧接着消失在恐怖的火焰中。这种经典的处理办法和废土联邦的措施很类似。
打开防护罩后，所有的一切都归于沉寂。周围除了导弹摧毁后的废墟外什么都没有。陈周看向叶归，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下一步怎么办？离开顺州吗？”
叶归摇摇头：“我们被锁定了。”
陈周一时间还没有理解到底怎么回事，尖锐的警报穿透整个夜空。绿油油的光幕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这些东西看起来像是一种空间门，一个接一个的武装机甲从里面不断走出，它们所有的炮口都指向叶归和陈周。
“我投降。”叶归非常识相地放弃挣扎。比起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窜，叶归想见一见智脑：“我的ID号是XXXXX，我希望见到智脑。”配合着她的话语，叶归的外貌发生了变化。陈周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归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只是她的眼里依旧带着不变的笑意。
“抱歉，有些事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就没有说。”这是叶归在分开之前对陈周说的最后一句话。无论怎么说，叶归还是对这个赤诚可爱的少年说谎了。哪怕是情有可原。
智脑所在的位置是主控塔。整个顺州城内最高大的建筑。就算是在废弃厂区这边也能远远看到塔顶。深红色的灯光如同眼睛一般冷然地注视着整个城区。
提到智脑，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是一台巨大的电脑，或者一堆看不懂的仪器聚合在一起。它通过声音或者画面和人类沟通。偶尔有大胆一点的也会认为可能存在人形状态的智脑主体。不过这个猜想很快就被其他人否决。因为对于智脑来说，人类的外貌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明昭漂浮在主控室内。他双目紧闭，看起来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他的周围是各种大小颜色都不一样的光圈。这些光圈以不同速度不断从他的身上传过。每一次经过都会交换一次数据。这种数据交换方式看起来非常梦幻。
和叶归预想的一样，抓捕她的机甲服从智脑的指示，将人直接带到主控塔。叶归就这么直接穿过数道安全门，来到了主控室的外面。透过巨大的屏幕，叶归也看到了沉睡的明昭。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却让她感到说不出的陌生。
果然，明昭和智脑真的融合了。
当初进入这个副本之后，大家几乎尝试了所有的办法都无法通关。当时只有明昭具有数据异能。最后战队依靠他才进入了主控室。那时候的智脑只是一个球体，绝对的理性和客观。所有玩家面对球形的智脑时，没有一个人知道该如何对抗它。智脑的领域里，所有的攻击都是无效的。
最后，叶归记得明昭说服了智脑。绝对理性的智脑最大的弱点就是对未知的探索。它不是人类，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它可以判断人类的动向，但是人类的情绪化依旧是它的计算盲点。
明昭提出了一个交易。他自愿和智脑融合，让它具有人类的思维和感情。作为交换，玩家可以通关。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划算的交易。只要牺牲一个队友就可以通关。如果拒绝的话，所有人都会死在主控室。当时叶归唯一能做的只是反复询问明昭是否后悔。融合后人类的意识大概率会被智脑彻底抹去。这和死亡几乎没有区别。
明昭回应叶归的只有一个温柔的微笑，以及那句：“我想用自己的力量守护你。”
在明昭和智脑融合完成后，所有队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全部被传送出副本。系统公告大家是副本通关。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明昭后来怎么样了。叶归一直努力说服自己，明昭其实还活着，只是作为智脑的一部分。
如今再次和明昭相遇，她所希望的确实发生了，却让叶归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果明昭真的成为了智脑，那么他为什么要猎杀所有的玩家。他或许只是一个披着明昭外皮的智脑。
因为叶归的到来，明昭也缓缓睁开双眼。押送叶归的机甲默默离开主控室，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叶归和悬浮在半空中的明昭。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明昭浮在空中，双眼是闪烁的银色，他的声音也带着机械特有的无机感：“明明是你要求见我的，为什么还是这么惊讶的表情？窃运人？”
当明昭吐出自己在副本里的官方称号后，原本内心还有波动的叶归忽然恢复了原本的理智。这是智脑，不是真正的明昭。明昭不会喊自己这个称号。他只喜欢用自己起的错绰号称呼叶归。明昭喜欢喊她狐狸。
“我该称呼你什么？智脑？还是明昭？”叶归努力感知对方的情绪波动，但是什么都没有。
明昭困惑地看了一眼叶归：“两者不是都融合了吗？按照人类的习惯，为了表示亲近关系，你应该把我视为你的朋友。”明昭的双眼没有任何感情地扫描叶归的面部，试图捕捉一点微小的变化：“你应该称呼我为明昭。”
舌尖舔过后槽牙，叶归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友好。甚至有三分笑意浮上她的嘴角，连带着声音也多了几分温柔和亲切：“那么明昭，你打算做什么？”
叶归想见智脑说白了就是打算做交易。智脑作为顺州的控制者，所想要的不过是完全统治整个副本，就算是因为副本降临导致出现偏差，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考虑对外扩张。无论哪种，叶归都有把握找到利益共同点。智脑没有感情，利益可以成为合作的基础。
明昭的双眼又闪了一下：“是你要求见我的，应该是你想做什么。”
不出意外的答复，叶归很干脆地再度把皮球踢给对方：“我是想见你。但是你可以拒绝。以我对你的了解，没有意义的事情你不会做。明昭，你觉得我能为你提供什么帮助？”
在对话中，叶归开始强调智脑是明昭，为的就是尽可能把数据思维往真正的明昭身上靠。她所了解的明昭坦诚温柔并且善良。至少，可以降低智脑对自己的防备。
叶归的尝试似乎有了一定的效果。被称作明昭以后，智脑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双眼不断闪烁，似乎正在推演。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计时器，叶归就这么看着对方，完全无视时间的流逝。这种时候，比的就是双方的耐心。
终于，明昭再度开口：“合作，我希望与你合作。”没等叶归说话，他又补充道：“我不想直接控制你。我尝试控制而来不少玩家。当他们成为副本成员之后，就失去了自己的独创性。他们也不了解这个全新的世界，我希望有一个真正的盟友。同时了解系统和外面世界的存在。”
确实，这个理由完全成立。就算是可以控制一个副本的智脑，一旦进入全新的世界，对它来说也是充满了各种危机。哪怕现在它可以控制融合后的全新副本，但是未来发生什么也不是目前智脑可以预测的。智脑没有废土联邦的数据，或者说，智脑还没有足够多的废土联邦数据。
叶归点点头，表示明白，却冷不丁地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进入顺州开始？你是怎么识别我的身份？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可是直接附身。按照道理来说，就算是你也不应该识别。”
明昭的回答很直接，却让叶归陷入困惑：“离开的人一样会被记录。我可以检阅这些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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