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的几天,杨清源都像是躲着雷淑韫似的,无论是去后院还是前厅,或者是日常出门遛狗,她能看见杨清源一个衣角,都算她眼力过人。
雷淑韫原本是要与他商量一下赵娘子上次说的内容。
赵娘子说,李家村每年都会死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事儿古怪,她也暗访了几天,蹲在李家村的坟地里守株待兔了几天,果真发现了几个年轻女子的坟墓。
只是,是否如赵娘子所说,每年都有,却不好直接问。
雷淑韫想了个法子,打算诈一诈,看能不能问出这桩密辛出来,她隐隐有所察觉,倘若真能证实“李家村每年都有年轻女子死亡”这一规律,并发现其中缘由,想来也能解释,为何卷宗中记载,二十年前的那场命案的死者是李翠玲。
也正因此她才意识到,杨清源居然在躲着她。
雷淑韫今天还想与杨清源讨论什么,竟发现她难以找到杨清源。
前一秒杨清源还在房间里读他的新读物,下一秒她冲进房间中,只能看见那本玉清境妙真经孤伶伶地被丢在桌上,读书人却不知所踪。
或者,她刚发现杨清源在小厨房中准备早餐,可等她冲到厨房时,锅子还是热的,里面放着她爱吃的东西,一尝就是他的手艺,可杨清源却不在厨房里了。
正厅、后院、月牙门的园子,乃至于他的房间,雷淑韫每每“突袭”过去,杨清源都不在其中。
雷淑韫陪他玩了一整天的猫鼠游戏,被气笑了。
好好好,躲她是吧?
是夜。
撞见杨清源沐浴后的第四天,雷淑韫冷着脸坐在了杨清源的房间里,在他房里守株待兔。
任凭杨清源再能藏,难不成晚上还不回来睡觉?
雷淑韫百无聊赖地翻着他的读物,把那本中道妙法莲华经和他的批注一起从头看起。
而门外,杨清源带着狗,在后院里蹙眉望着他的房间。
腊梅树下的东厢房的门,里面点着烛光,显然是请君入瓮的阳谋,他再回头看了看金桂树下的西厢房,里面黑洞洞的,主人并不在其中。
是谁给他设下的阳谋,也显而易见了。
他并非神仙,他是住在灌江口,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自然不能像神仙那样,入定、打坐都是休息,杨清源需得走到房间里,躺在那张卧榻上,才算是休息。
哪有老板姓晚上不睡觉的呢?
倘若一夜不归,那他受限于凡人身份,还得去找住宿的地方,前后折腾下来,以雷淑韫的敏锐程度,难保不会发现什么。
所以他只能进去,面对雷淑韫。
可上次浴桶一事叫他心有余悸,那未解清的情毒使他产生的欲念实在难以抵挡,他差点允许自己与她放肆欢好。
杨清源不敢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至于他想出的办法,就是躲着她、不见她。这样一来,即便情毒再次发作,他独自忍着,又有何妨。
杨戬还没回到灌江口,他还没能确定杨戬的反常是否与二人欢好有关,也没能确定是否欢好之事会让杨戬发现他的存在……倘若杨戬知道他的存在之后会怎么样呢?以他的性格,想必会加重封印,叫他再也出不来,再去居高临下地告诉雷淑韫,那些温存都只是一场虚假的梦。
她一定会难过的……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雷淑韫再经历那样的事。
杨清源筹谋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她,当然不能放纵一时的**,而毁了与她长久相伴的希望,所以,至少等到杨戬回来之后,再见雷淑韫,无论情毒是否会发作,他至少可以掌握杨戬的动向。
他算了算日子,杨戬离开灌江口距今也有四天了。
杨清源看向哮天犬:“他回来了么?”
哮天犬自然知道“他”是谁,这几日,主人一直关注另一个主人的动向,仿佛另一个主人不回来,他就要一直躲着雷淑韫,害得它也不能见她了。
哮天犬:“汪!”
叫一声,就是还没回来的意思。
杨清源叹息,思忖半晌,虚握了拳,总算还是下定了决心。罢了,那未解清的情毒也并非一定发作,倘若只是见一面,再快快地让她离开,又有何妨呢。
总不能杨戬一日不回来,他就一日不见雷淑韫吧。
明明这几天,他也很想念她……
狗子看了看房间,又抬头看了看他,哼唧了两声,自己清清白白地趴在了一边,把主人晾在了那。
杨清源瞥向无情的狗,最后叹气一次,便提步朝房间里去了。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渐渐近了。
雷淑韫随意地翻了翻他的批注,心思却不在他的书上,就这样等着,看门外的人究竟何时进来。直到那道人影靠近了门框,她才终于合上了书。
雷淑韫板着脸,准备好好地责问一番杨清源,难不成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么,为何他躲了她好几天。
可杨清源在门外又踌躇好一会儿,迟迟没有推门进来,雷淑韫等得急躁,正欲生气,忽然听见外面那位郎君,竟然规规矩矩地敲了敲门。
“我能进来吗?”他还轻声细问。
雷淑韫被他气笑了,被躲了一天的心中烦躁,竟然轻易地被他这样可爱的动作抚平,烟消云散。
于是,门外忐忑不安、灼炟难定的清源公子,听见心上人的声音带着无奈的笑意,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怎么,你进自己房间,竟然还要敲门?”
这就是允许了。
杨清源揣测着她的想法,这才推门进来。
刚一开门进来,就见雷淑韫端坐在他平日里坐着的位置,手边还放着几本他的旧书,已经坐了有一会儿,每本书都有被翻阅的痕迹。
两人四目相对,意外地都看出了彼此目光中无可奈何的思念。
杨清源的心头就一片柔软,他不敢见她是一回事,可真见到她了,又好像胸口满满当当,好像因为雷淑韫的存在,他也变得完整了。
雷淑韫也是如此,那些气闷、不解,在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就被消解。
“你为什么躲着我?”她开口,原本准备好的质问,好像都变成了贴己的撒娇。
杨清源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抬手将她翻过的书恢复平整。
虽然不能告诉她真相,但他心中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此刻就低声答:“我见你,会害羞。”
雷淑韫莫名其妙:“你害羞什么?”
杨清源顿了顿,与她交换了几个眼神,试图暗示她,可雷淑韫愈发不解,甚至还歪头问了句:“你总看我作甚?”
见她确实没反应过来,杨清源才犹疑着开口:“这要我明说么?那好吧。我害羞是因为,那天我在你面前,已经用手——”
雷淑韫终于反应过来,马上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避免他真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他既然害羞,就不能害羞到底么,怎么还真打算说了。
杨清源眼角带着笑意,亲吻了她的掌心。
雷淑韫马上收回了自己的手,忍不住抱怨:“既然害羞,你还说出来?”
方才分明是她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杨清源不会揭她的短,就认下了这份厚脸皮:“我方才一瞬间灵台清明,就想通了,现在已经不害羞了。”
雷淑韫被他噎的哑口无言,但经这一遭,她终于想起来此事,还有那日的古怪。
旧事重提,她没忍住问:“清源,你与我实话实说,那紫雾究竟是什么?”
无论是那一夜,还是浴桶那次,都有紫色的雾气缭绕,杨清源虽然钟意于她,但并非这样孟浪之人,想来和那诡谲的紫色雾气有关。
她顿了顿,试探地说:“我曾听说过,世上还有能叫男女彼此相爱的情毒,不知是不是……”
杨清源蓦然抬头看向她:“不是。”
她皱起眉:“那是为何缘故?”
“我的意思是,不是那情毒叫我对你动心。”他蓦地开口,认真地望着她。
雷淑韫被他目光中的认真逼的错开了眼色:“我又没说你是因为情毒喜欢我。”
他松了口气,才总算没有用那灼灼的眼神盯着她:“旁的无所谓,我不想让你误会我对你的……感情。”
这算是一种表白了。
雷淑韫心头打鼓,嗵嗵声响起,仿佛小鹿乱撞。
“至于你提到的情毒……”
事已至此,杨清源已经不能再隐瞒,便飞快地看她一眼,心中暗暗道了句抱歉,只好再扮可怜,好求她能够不再深究此事。
“并非我刻意不与你交底,我记得,之前淑韫你曾说过,让我莫信那些神鬼之说,我看你讨厌这些,所以才一直没跟你讲……”
他悠悠然望着跳动的烛火,显然是个讲故事的架势。
“我也曾告诉你,我其实是个外室子。”他由此起手,是以退为进的主导姿态。
雷淑韫愣了一瞬,不愿意他再囿于身世上,马上道:“什么外室子不外室子的,你不必介怀这个。”
见她果然有心疼之色,杨清源顺势而为,继续在她面前扮出可怜来:“淑韫无需安慰我,我深知,自己的来历并不光彩。其实,我父母之事,也并非出于你情我愿,是有狐妖用情毒算计了我的母亲,却叫我父亲路过捡了漏,狐妖怀恨在心,就在我身上也下了情毒,还说……”
他掀开低垂的眼,缓缓抬头,可怜地看向雷淑韫。
雷淑韫被这水光潋滟的目光瞧着,只觉得心跳加速,不由得握住他的手:“还说了什么?”
“还说,只要我遇见我此生挚爱,这情毒就会发作,如此就能叫我的心上人厌弃我,不愿意与我相好。”杨清源看向了她,几乎是在明示,她就是他的此生挚爱,就是他的心上人。
方才已经小鹿乱撞的雷淑韫,听了这句明示,更加小鹿乱撞起来。
她慌慌张张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才小心地看向杨清源,要再得一句确信。:“这么说来,清源的此生挚爱是……”
“是你。”他轻声,却坚定。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回表白了。
雷淑韫止不住地心脏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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