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又出现了轻微的模糊和摇晃。
附在宁时身体上的江晏知道,这是时间线波动的征兆。
换句话说,他很快就要前往下一段往事了。
江晏的意识体摸摸下巴,对啾啾道:
“现在看来,回溯的规律已经很明显了。”
“我回到的这些时间节点,大部分都是我与分魂相接触的时候。”
“也多亏了这些回溯,我才知道分魂……原来有这么多身份。”
江晏想着,有点忍不住想笑了:“所以我真的很期待,下一次回溯,是哪个时间节点呢?”
“他又会装模作样地假扮成什么身份来见我?”
“毕竟,在云山这一次,是我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他黑衣人这个身份了。”
江晏说完了,但依然没有得到来自啾啾的任何回应。
江晏:?
这不合理。
这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在看完这段过往后,决计是不会这么安静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晏一边想着,一边扭过身来,去看啾啾。
却只见啾啾只是愣愣地站着,一双黑豆般的眼睛竟是一动也不动——此时此刻,如果把呆若木鸡这个词用在它身上,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江晏于是拍了拍它的脑袋:“你在想什么?”
“小鸟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可愁的。”
掌心下,毛茸茸的东西动了动,是啾啾在试图躲开江晏的手:“啾啾!我思考一下正事有什么不对的吗?”
“不要总是打扰我,啾!”
江晏便收回了手:“那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啾啾仰起头看着他:“这件事说来复杂……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本体是一个神器的事情吧。”
江晏点点头:“是了,虽然我并不很理解为什么会有你这种造型的神器。”
啾啾奋力挥动翅膀:“不是要说这个!”
“我的意思是,我在思考自己破口而出的那颗蛋,到底是什么来历。”
听啾啾这么说,再加上刚才宁时拿走的那件东西……江晏想,自己不可能不想多了。
而啾啾继续说下去:
“在我的意识苏醒之前,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混沌的生活。”
“我忘记了从前的事,并不记得自己曾经是哪个神器的残片。”
“唯一能记得的是,我曾经被困在小小的一片黑暗当中。”
“没有一点光线,我看不到自己的外形。”
“被困的那个地方像个壳子。”
“我找到了壳子的边缘,努力去推,但是怎么也推不开。”
江晏听到此处,忍不住道:“所以,你是怎么出来的呢?”
啾啾歪歪脑袋:“实话说……你当时渡劫出事之后,我才从那一片黑暗当中出来。”
“在那黑暗中时,我的意识是朦胧而有限的。”
“而当我来到这个世界时,我的神智突然变得清明。”
“我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外形是一只鸟,”啾啾再次看了一眼江晏,“而且,我也莫名其妙地知道,我的任务就是——陪着你经历各种小世界来温养神魂,最终解决掉分魂不稳这件事。”
江晏:……
他想了想,道:“你是当初白掌门给我的保命法宝之一,很可能就是当时他用的什么法术,来确保你的目标就是我。”
啾啾却摇了摇头:“不是的,这不是法术的作用。”
“那是一种类似灵魂的力量。”
江晏最近简直对“灵魂”这两个字敏感到不能再敏感了,听到这里,他忍不住了:“你的意思是……你总不会和分魂有关吧。”
啾啾:“……没准呢,我可是还记得,当时我在曲洲你身边刚醒过来时,我身边可是一片的碎蛋壳。”
江晏:?
事情有点不对劲了,他犹疑道:“如果是普通的蛋壳,你应该不会专门和我说这件事的。”
啾啾点头:“是啊。”
“我就是很想说,你刚刚任由分魂拿走的、那个把你们一起撞飞了的灰色鸟蛋,长得和我刚破壳时的残片一样!”
江晏喃喃道:“……这都是什么玩意。”
说罢,沉默了片刻,在脑海中慢慢捋顺了此间关系,又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宁时在云山幻境里拿走的这一颗蛋,经过辗转,到了白师兄掌门的手中,接着又到了我手里。”
江晏用手指点了点啾啾的脑袋,“最后,我们就这样相遇了?”
他这番推理也正是啾啾想说的,于是他手中毛茸茸的脑袋上上下下动了动。
江晏顺手捋了一把鸟毛:“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挺有意思的。”
啾啾:“啾?”
眼前的视线愈发摇晃,空间波动愈发激荡。
江晏的意识体却气定神闲:“从这个角度讲,有非常大的概率,我这位分魂,会以另一个身份,和合江宗有接触。”
“他这个身份,有可能还并不简单。”
“以至于能和掌门产生一些关联……欸?”
江晏想到了什么,尾音微微上扬起来。
啾啾趴在他头顶,催促着:“快说啊。”
江晏嘴角抽动:“由于生活的时间有些久,以至于我差点忘了这回事”
“胜意门门主,确实是来过合江宗的……”
下一阶段的回溯时光倒流而来,湮没了他未尽的话,和啾啾的叽叽喳喳。
……
摇晃的视野逐渐一点点清晰起来。
江晏的意识体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瞪大了双眼,顺着现在所附在的身体主人身上,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眼前是宗门中熟悉的大殿,金碧辉煌,高挑的屋顶足足有数十丈高。
而他这具身体穿着一身锦绣衣袍,端端坐于大殿下方宾客的行列之中。
他面前的一张单人木方几上,竖着一个小小的名牌。
这名牌,他前后左右的宾客几上也都有,只是上面显示的内容并不一样。
有飞霞苑苍揽月、古曲宗弄桃、道真宗墨书雪……
而他面前的这块木牌,上面写了几个字:
胜意门,宁时。
……江晏的一颗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不出他所料,说什么就来什么,眼前的画面,正是他在这段回溯之前,和啾啾说过的——
胜意门的人第一次,也是直到他渡劫失败时唯一一次,出现在合江宗里。
江晏想,原来这次宁时也来了啊。
可惜自己从前竟从来没有发现。
……
江晏依然还记得,这是合江宗里难得的盛典,而当时的自己,已经是化神期了。
他在合江宗里度过了百年,还从未见过如此隆重的盛事:
——平时非必要不会允许修士进入的广华殿,此时正门和侧门共九扇门齐齐开着,身着不同门派服饰的修士穿梭其间。
这些门派实在是多,因此衣服也是花花绿绿各不相同。
乍一下望过去,甚至有如同凡间的热闹。
而如果把往来的宾客一个接一个人细细打量,那就更了不得了。
这些不同门派的宾客并不普通,他们身上佩戴着各色能在修真界称得上名号的武器。
——他们大都是各个门派的宗主或地位颇高的长老。
正如他刚刚所见的那些名牌上,墨书雪等人。
这样的天下英才聚集,确实不止当时的江晏自己,就连很多在合江宗里生活了许久的长老,都未曾见过。
盛典难得,自然是因为当时确实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合江宗新换了一任宗主和一批峰主。
江晏知道,新任宗主自然就是他的好师兄——白一苇。
而至于他自己,也就是那批新任的峰主之一——修亭峰峰主。
按照合江宗的规矩,宗主和峰主都是轮流当的。
一任一般会主事数千年左右,时间到了,就会让贤给其他候选人,然后自己退位成为长老。
同时等待漫长的时间过后,下一轮宗主或峰主的位置留给自己。
当然,由于修真界已经许久未能有人飞升,很多合江宗修为极高的修士也面临寿数将近的问题,所以所谓的轮流当值,在实际操作上,可能也就是每人当值一次。
但合江宗的宗主更换,这终归是一件大事,因此此地来了不少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
江晏顺这身体的视线四下看去——粗略一扫,宾客席上的门派数量估计是过百了。
更不用提每个门派来了还不止一个人,这场面真是极为气派。
当然,人来的多,另一个问题也就会随之而来:
人影叠着人影,若是坐的角度比较寸,那可能一场盛典下来,都不一定能看清自己前方被挡住的人的后脑勺。
江晏的意识体摸了摸下巴——他严重怀疑,自己当年对胜意门没什么印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此时此刻,宁时这身体又抬起了头。
江晏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果然。
江晏悲愤地想——这座位究竟是怎么安排的!他从宁时这里向大殿主位的方向望过去,竟是只能看得到自己攻玉剑剑柄上的红宝石!
只有当宁时微微侧身,才能窥见他的脸。
哦,而且还是侧脸。
他脸侧有一缕碎发,说话间,便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动着,看上去很是柔软。
而他的发型依旧是和上次一样,戴着发冠束起一部分头发,其余的则是披下,和红色发带缠绕。
新任的江峰主,在这次宴席上话并不算很多,坐姿非常端正。
指望着他主动出现在宁时的视线里是不可能的了。
江晏的意识体感觉自己眼皮跳了跳——他看到,宁时用双手扶住了面前案几的两边。
并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连人带物,同步向另一侧没有什么遮挡的位置悄无声息地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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