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六天了,姚骞熄了灯,躺在炕上粗略算了下,这是他正式上工的天数,也是没看到云彦的日子。最近,他白天打扫完云彦的屋子,就跟着师傅学拳脚功夫,晚上跟着小杨学记账和算法,这些正是他要忙的工作。
“操练身体,主要是为了保护东家,世道这么乱,安全第一位。其次,你的身体不好,咋上工,莫说长工,短工你都做不好。”小杨是这样回答他当初提出的疑问的。
当得知他并没有正式进私塾读过书,小杨亲自负责教习日后要用到的术法,甚至还教了不少字。两位师傅都很严格,每日必要考校前一日教授的内容,不过关便要罚他多练数遍,委实一刻不敢松懈,梦里都是各项课业。
因此,他有好几日不曾想起跟噩梦有关的事了,连带着跟云彦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恼丝,终于不再令他心烦意乱。
多日没有两个兄弟的消息了,他晚饭后跟小杨告了假,准备明日去探望二人。思及兄弟,自然会想起云彦,他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想了许久,仍是无法将云彦当成尉保山和曹宏奇那样对待。其实有几回话到嘴边,想跟小杨问一句东家的事,终是没能说出口。这若换成尉保山和曹宏奇的亲友,哪管什么对与错,早就忍不住打听了。可是云彦——
“云彦”,姚骞翻了身,看着透进一点月光的窗棂,呢喃出这个令自己挂怀又烦纡的名字。
屋顶躺着的云彦耳朵一动,猛然坐起身,眼眸一亮,紧接着他趴下身,耳朵贴在瓦片上凝神细听,只剩下青年均匀的呼吸声,俨然已经入睡。
总算听到青年提起自己了,也不枉他趴房顶守了十几夜,若是再趴下去,小杨就忍不住掀房顶了。
云彦脚步如鸿向院子里点下,感叹今晚可以睡炕,不,炕让给了姚骞,他只能睡床,怎么都好过瓦砾。虽说他野生野长的,幕天席地是家常便饭,可做人久了,自然知道冬日温暖的被窝有多难以抗拒。推开小杨的房门,看到小杨正在收拾姚骞的行李,心里更加满意了。
小杨对于东家的突然出现,早已习以为常,特别是这半月里,东家每晚都要来坐半晌,一句话不说,就跟和尚打坐似的,睁着眼对着自己,一脸幽怨。小杨无比清楚他的心事,也知道他什么都不想说,于是该干嘛干嘛,权当东家专门来陪他。
可今天有点反常,因为东家没盘腿坐板凳上,而是站在他跟前直直瞅他。放下手里毛绒绒的袜子,小杨看着眼神没有聚焦的云彦轻声唤,“东家?”
少顷,云彦的眸子才有了光彩,激动地拍了下手说,“明日让他给我买书去!”
姚骞一早吃完饭就骑着小杨的御用棕马出门了,这也是昨日傍晚跟小杨告假时顺便借来的,小杨说小棕很听话,让快就快,让慢就慢,不会骑的人都会被它教出一身好骑术。
小棕是小杨给棕马起的名字,就是自他认识云彦以来,每次乘马车驾车的那匹棕马,明明都6岁了,还被小杨叫小马驹,平日里很是宠爱。吃的料好,睡的棚净,下雪以来,马棚都加了厚帘。以至于姚骞每次都看见,都想下辈子投胎替小棕给小杨跑腿。
不过,令姚骞意外的是,当他提出要步行串村时,小杨会主动把小棕给他骑,就是临出门时,前前后后把小棕摸一边那些动作、那个场面,让姚骞心里塞了□□似的,蹦哒的有点想呕。
想到这些,姚骞的手下意识沿着小棕似乎摸到了尾巴处,就是他这一摸,令他一大早抖擞的精神跟着他崭新的一身行头都掉进了路边粪堆里。
当姚骞四脚朝天倒在道边粪堆上时,整个脑袋都是晕的,眼前全是小星星,完全不明白前一秒还在马背上游览雪景的自己,下一秒为何会被摔在地上。幸亏周围没人,不然他的臭·丑态将扬名万里!幸亏他穿的多,才不至于摔断胯骨尾巴骨!幸亏他摔在粪堆上,否则跌在冻结实的路面上,连脑袋都有可能磕破!
“你什么意思?”姚骞呲牙咧嘴爬起来,走到安然在路边赏雪的小棕前面,看着一点都没有干了坏事而愧疚的马脸,火气更旺。“他摸得,我摸不得是吗?你这马屁股,比老虎屁股还金贵了?”说着他抬手就想使劲拍一巴掌,可举了半天到底是怂怂地放下了!
再次跨上棕马,姚骞心里暗想:谁稀罕摸你的!要摸也是摸——摸谁的呢?他使劲摆头,甩飞异想天开,大声呼喝:“走吧!快点!再敢把我扔下去,我就——我就给你的草料加巴豆!哼!”
小棕像是听懂了姚骞的话,哒哒哒跑了起来,嘴里发出一声嘶鸣,仿佛在说:“算你狠!”
过去走路一个时辰才能到曹宏奇家,驾马不足半个时辰就到了,还是路上有雪的情况下。可见,这匹马不算浪得虚名,但小杨的话绝对言过其实!姚骞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和大腿根,将小棕系在小坡下树干上,心里想着多饿一会儿这头欺负人的臭马,走进身后的栅栏院。
没成想,他很快就出来了,小碎步走到小棕跟前,谄媚地笑说:“咱跑空了!还得换个地吃饭!小棕你可不能怪我啊!”摸了摸马鬃,小棕打个响鼻扭过头。姚骞咬了咬后槽牙,踩住马镫翻身上马。
“晌午你要能到王家角,咱就有饭吃!不然一起饿肚子!走喽!哈哈哈!”姚骞夹了夹马腹,小棕扬蹄上路。
连阴了几天后,今天露出晴朗模样,瓦蓝瓦蓝的天上干干净净,没一丝白云,呼呼小风就像家常便饭里的食盐一样,调剂着寡淡的空气。前几日的雪花,似乎偏爱了洛平县城,仍留有不少积雪,所以姚骞出门的时候才赏了赏雪景,而偏远的山村,应是只铺了一寸厚,此刻仅在背阴处可见残余白皙。
姚骞以前幻想过策马奔腾,所以借着干活的时候,偷偷学过骑驴。这回算是第一次正式骑马,雀跃的心情始终没减,即使被摔进粪堆,他也忍不住心旷神怡,在寒冷的冬天体会着踏雪出游的快乐!唯一欠缺的是,分享快乐的伙伴。
当然,**凡胎的姚骞是不会发现,他的身后一直坠着大尾巴——云彦。若是知道云彦见证了他被马撂蹄子摔了一脸泥,他肯定会给棕马抹一身泥的。躲在墙后,看着沾有泥渍还笑的一脸灿烂的姚骞,云彦忍不住想跳到马上,和他一起驰骋原野,就那么一直向着天边走,仿佛只要他们不停下,他们就会天荒地老。
姚骞从曹宏奇母亲的口中得知,曹宏奇一早就去王家角探望尉保山了,这与他先接曹宏奇再找尉保山的计划不谋而合。他在路上留意着,想着也许能追上曹宏奇,毕竟这是唯一的路,可眼下都进了王家角镇,还没看到曹宏奇的影子。
冬日天寒风冷,乡党们非必要不出门,因此,远处小巷传来的嘈杂声尤为引人,特别是里面貌似有曹宏奇的惊呼声。
没怎么犹豫,姚骞扯了扯缰绳,迫使小粽转身跑向另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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