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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祸起萧墙

梅花林阵法受损,结界虽然有些许龟裂,还是护住儒宗半山,隔绝外界干扰。

“这才发觉异常,师弟们真是迟钝。”

殷无极轻笑,感知到儒门三相破门离庙,向此地赶来。

谢衍环顾,知晓此情此景简直是最标准的巧取豪夺,不禁苦笑,“别崖,你既不肯杀我,那就暂且休战。”

他与旧情人的纷争,大可以私下解决,没必要将整个师门卷进来。

“师弟们就算一起上,也挡不住本座把你掠回魔宫。”

殷无极打定了主意,连和三相的面子情都不顾了。

他连连冷笑,不吝阴阳怪气地给师弟上眼药,“小白不问世事太久,儒宗连根毛都不剩下,拿什么护你修行?只要讨好本座,自有圣人的不尽好处。您聪明一世,最是崇尚实用,连这点账都不会算了吗?”

谢衍见他一意孤行,俨然是在赌气。于是他主动拉近距离,抚过他后脑软发,温言细语:

“这具躯壳来自海外世家,病弱薄命,与我前世命盘有契合之处,寿尽之时,令我能借气运还魂。”

他毫不拖沓,“……兵解重生后,我借用‘谢景行’之名,伪造气运,欺天骗命。而后,我脱出谢家,远渡儒宗。又假托得到我曾经放在海外洞府传承,博得相卿信任,以‘圣人弟子’身份拜入儒宗修炼。”

殷无极不打断他说话。

全然听罢,他的唇角凉凉一弯,讥诮道:“那本座岂不是,还得叫您一句‘小师弟’?”

谢衍没否认,嗓音受损,他就慢慢说:“那三个孩子未至圣位,还有一道天劫,易受天道影响。我的身份必须对他们保密,否则……”

魔君设下的结界里,是他唯一可以无所顾忌提及“天道”的地方。

既然要他配合遮掩身份,谢衍自然要拿出诚意。

何况,别崖虽不在师门序列,却对师弟颇多照顾。心魔之症无法改变他的本性。

殷无极淤血似的红眸轻微一动,他疯的文质彬彬,行事仍有章法:“不必圣人言明,本座也明白。”

他也明白,这是谢衍缓兵之计。他处理不来魔种,所以先稳住他,为自己恢复状态争取时间。

但是,一圣一尊多年的默契之下,他只要还能听得进去话,就会从至尊角度权衡利弊。

若是“谢景行即圣人谢衍”一事被儒门三相知道,定会和闻了味儿的野狗似的,疯狂扑上来阻挠,他怎么带人回魔宫?

若是所料不错,谢云霁当年飞升之前,针对天道留下了后手。

倘若他因为一己之私,贸然戳破谢衍的身份,毁他心血布置,后果不可预料,他不做。

殷无极思及此,话锋一转,冷戾道:“本座应下的是替你遮掩身份,可没答应不带你回魔宫。若是师弟们拦不住本座,圣人也得学会认命。寄人篱下、看我脸色之事,我会教您体会个遍。我教您向东,您就不得往西,听见了没?”

他洋洋得意,却没注意到,他心里能让谢衍难受之事,只是纡尊降贵,看看他的脸色罢了。

比起两人极深的仇怨,殷无极就算幻想些支使师父的场景,偏还用着敬称,实在是习惯成自然了。

谢衍虽然魔种侵体,冷汗涔涔,极是不适,却颔首,情绪淡然道:“一码归一码,我无异议。”

殷无极思及自己占了先机,意气扬扬道:“呵,‘圣人弟子’,本座说呢,师弟们遍寻不得,竟是在眼皮底下,被转世的师尊骗的团团转,到底还是‘灯下黑’了。如此刻板,哪有本座一眼就认出更快……”

如此古怪的语气,谢衍知道弟子不会贸然杀他,一边适应沸腾的魔种,一边听他矫情,顺便叫他话不落地。

圣人望着他,夸奖教育:“诚然,别崖自然是最聪明的。”

“谢云霁,你过去高居圣位,无情无欲,行事作风实在是太霸道。若是你刻意改变性情,确实教人难以联想。谁又能看得穿,温润有礼的‘圣人弟子’谢景行,竟然是圣人本尊呢。”

殷无极被他顺毛摸的很舒服,抱着病骨嶙峋的师尊,小心翼翼,怕把他碰碎了。

他的声音很轻,“……见过您‘天问先生’时期的人不多,本座,独算一个。”

伴随着他的低语,谢衍阖上眼,敛去眸底如剑锋的芒。

再次睁眼,“圣人弟子”谢景行苏醒,他的眸光温润,魔种盘踞,白衣凌乱,被他抵在亭间廊柱上,看似被欺凌极惨。

“真是会装。”殷无极凑近他的耳畔,声音低沉。

“欺天骗命,窃夺气运而已。”

圣人的魂魄温文尔雅,锋芒乍现:“若是不能骗自己,怎能骗过天道?”

烈火围绕的落梅亭间,谢景行的脖颈被帝尊掐着,一圈淤血青紫,徘徊在筋骨寸断的边缘,好像随时都会被大魔轻易捏死。

红莲业火之中走来三人,皆是手执武器,杀意腾腾。

为首的蓝衣儒士手执书卷,如清绝道子。

白衣抱琴的乐师紧随其后,踏莎而行,似竹林雅士。

最后是红衣少年,眉眼俊丽,行止风流。

儒宗师门不睦,三相很排斥前大师兄殷无极,并非正邪不两立,而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谢衍对他们三人都是一视同仁,却对早已不在师门序列里的殷无极特殊照顾。

儒门三相心高气傲,少不了与帝尊针锋相对,偏偏时常被师尊压着以师兄待他,不能造次。

三相与帝尊有不言之约,圣人祭不动干戈。

即使他们再厌恶帝尊,甚至认为是他害死师尊,却碍于圣人遗命,从未在这一天与他起过冲突。

破坏誓约的,却是他异常的魔气。

红莲浴火,十里映红,仿佛下一瞬,殷无极就能把儒宗掀个底朝天。

他们新收的小师弟面白如纸,魔气入体,将他折磨的气若游丝,俨然是被大魔欺凌。

风飘凌哪里能忍,大怒道:“殷魔头!放下他!”

殷无极置若罔闻,用指尖挑起了谢景行的下颌,好似品玩上好的玉器。

那轻佻猖狂的模样太恶劣。

“魔头尔敢!”

风飘凌的靛蓝广袖在风中摇曳,向天穹一抛诗卷,厉声喝道,“九歌,东皇太一!”

鼓瑟阵阵,剑鸣佩响,仙乐缭绕,如临琼楼玉宇。

他竟是以神乐之歌,召上古仙神前来除魔。

“九歌?”殷无极抬眼,神色恹恹,“哦?三相来了?”

白相卿手中抱七弦琴,手指勾上了弦,刻意点出他的身份,语气柔中带刚:

“帝尊已是五洲十三岛第一人,身份尊贵,自当持重,何必刻意为难师尊的洞府传人?”

谢景行呛咳两声,无法高声说话,顺势从柱子上滑落下来,脖颈处的青紫勒痕赫然醒目。

万魔之魔的魔种在他心口跳动着,要他与殷无极的胸腔共振,宛如另一枚心脏。

若非殷无极刻意护住他的五脏六腑,他就会当场入魔。

对大魔来说,魔种是唯一的标记,既能拿捏猎物,又能防止他人染指。若是旁人觊觎,就会招来大魔不死不休的追杀。

以谢景行现在的修为,承载帝尊魔种还是早了些。

不像是曾经的圣人境,魔种影响不到他,只是一个意义含蓄的馈赠罢了。

白相卿脸色霍然一变,“魔种,你竟然要逼他入魔?”

沈游之神色阴沉:“这么一副灵秀根骨,又那么像‘那个人’,你要他入魔,是在报复仙逝的师尊,还是欺我儒宗败落,无人阻你?”

殷无极清楚,儒门三相支撑儒道多年,彷徨无奈中,也需要与故人有关的寄托,哪怕只是一名传承弟子。

殷无极直起身,哪怕疯癫,他的姿态依然雍容矜贵,胜似神君威严。

他的右腕不自然垂落,方才他把骨节都捏碎了,现在还使不上力气。

“三位师弟要与本座动手,就一起上罢,不欺负你们。”

殷无极略略偏头,笑意盈然,“仅凭风师弟一人,可拦不住我。”

“殷魔头,谁是你师弟!”

风飘凌大怒,“帝尊右手已废,却如此狂妄,是要以单臂接我九歌吗?”

“是又如何?”殷无极负手而立,睥睨他时,甚至还揶揄一句。

“既然是师尊‘灵前’,就让我检查一下师弟的进益,顺便指教两句,也没白当你们一回大师兄。”

他越是疯,越能肆无忌惮地踩着三相的底线,反复横跳,生生把人气到吐血。

风飘凌的手背暴起青筋,咬牙切齿地吟出《九歌》。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

九歌书卷铺开,金色字迹如流动,神君虚影浮现,手执长剑立于身侧,杀意凌然。

剑阵既成,剑气自虚空而来,直指亭中魔头。

“风师弟这剑阵,漂亮的很,倒也不堕他的颜面。”

大魔不过站在那里,黑袍如浪翻涌,谈笑自若。

在仙门中,渡劫老祖也不到十人,再上面就是至尊境界。如今,他面前却站着三位严阵以待的渡劫期老祖。

照理说是一场恶战。但他们面对的是魔君殷无极。

谢景行倚着栏杆,魔气在他身上奔流,另一个人的七情六欲侵入他的四肢百骸,又汇入魔种处。

谢景行第二次见到师门阋墙,知道避无可避,已经麻木了。

殷无极回身设下结界,心满意足地把猎物保护好,才转身道:“天真,以为本座自废右手,就有击败本座的希望了吗?”

“帝尊若是对师尊还有一丝尊重,就放了景行师弟,否则,即使好脾气如在下,也要发怒了。”

白相卿动了真火,白衣狂舞,七弦琴泛着流光。

沈游之手持玉笔,胜似寒刀。他挑起眉梢,冷笑:“在师尊灵前闹事,就把命留下吧。”

风飘凌入门最久,知道的最多,最能察觉这位殷师兄少许心思,他的脸上霜寒覆盖,“你欲夺他,逼他入魔,莫不是觉得他像曾经的师尊,以他为师尊替身——”

他像是被自己的猜测气的发抖,咬着牙道:“如若如此,我必杀你!”

他们对师门秘事越是了解,越是不能容忍这种悖乱之事,辱没师尊生前身后名。

殷无极黑发披散,眸色赤红,黑袍翻滚如浪。

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潇洒而霸道,孤绝又高远。

他淡淡地笑了:“是又如何?”

殷无极不欲解释,比起让他们知道谢景行的真实身份,在斯人已逝后,他太混不吝,拿师弟做师尊替身这种狗血误会,反倒对他有利。

他在仙门又没什么好名声,再烂一点也无妨,他不在乎。

谢景行正和魔种作斗争,听他这么意气扬扬的一承认,更觉头晕目眩,整个人都不好了。

仙门礼教森严,儒门礼乐更严苛,又以师徒与血亲最是禁忌。

当年的圣人,于殷无极来说,表面是师,却胜似父。

更别说,他们之间还横着仙魔对立与宿仇。

三座大山压在身上,当年搞些无名无分的地下情也就罢了,他还敢摆在明面上,不但在师徒不伦的边缘反复横跳,还试图对“小师弟”下手,儒门三相不想杀了他才怪。

有些时候,真是相见不如怀念。

活在记忆里的殷别崖多漂亮可爱啊。这一见,这崽子又显出魔星本质了,还搞出大型师门危机。

“孽障玩意儿……”谢景行心里冷笑,却也是拿半疯的他没辙。

帝尊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反对。除非他抓紧时间想出办法,改变他的决意。

三相被他大逆不道的心思彻底激怒,恨声道:“殷、无、极——你怎么敢!”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如此侮辱师尊!

“不服?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抢不到的。”

殷无极侧头,看着勃然大怒的三人,嗤笑道,“一个个来太麻烦了,一起上。”

夤夜,十里梅林,红莲业火。

殷无极的左手中,赫然出现一柄通体漆黑的古朴长剑。

魔道帝尊立于烈火间,如不可摧撼的山岳,谈笑间尽是狂傲风流:

“剑者,百兵之君。本座的无涯剑曾与圣人谢衍的山海剑并称‘双绝世’——”

“此去经年,你们之中可有人,能接下我洪荒三剑?”

风飘凌九歌剑阵摆开,“先让我来领教帝尊剑法。”

殷无极剑锋上挑,看似随意地向前跨了一步,玄袍猎猎狂舞,威压慑人。

“风师弟,你祭出九歌东皇太一,摆东皇剑阵,有三不智。”

“其一,屈子九歌乃是祭歌,庄肃有余,杀心不重。”

“其二,《帝王本纪》云:天皇大帝耀魄宝,地皇天一,人皇太一。未至圣人境界,以祭文驱策人皇太一,你心魔入体,能使出几成?”

殷无极亦是圣人弟子,对儒门功法再了解不过,所以一针见血。

风飘凌抬眼,眸中红光一闪而过。“少说废话。”

“其三,在我面前玩剑阵,风师弟,你可知什么叫班门弄斧吗?”

风飘凌曾于道观修行,后改投儒门,所以他的一招一式,难免带上道家神异。

九歌是圣人所授,又被他持续精研,哪里能忍如此贬斥。

东皇太一的虚影遗世独立,剑光自虚空之外袭来。

风飘凌手中长卷流动着金光,勃然大怒:“魔君殷无极,谁许你叫我师弟!你不过是师门叛徒,在堕入魔道那一刻,就不再是圣人门下了!”

殷无极最恨别人提起这件事,这分明就是在提醒他——你已被逐出门庭,没有任何资格喊谢衍为师尊。

就算圣人身后五百年,你也不能名正言顺地进入圣人庙祭拜,只得于庙宇之外徘徊遥祝。

“好,当真不错,那便接我洪荒三剑!”

殷无极阖眸,左手一扬无涯剑,魔气四溢。

谢景行见他脸色,心知不妙。

他被困结界,不断用玉笛敲打结界,试图从内部寻到破绽。

此时,却听殷无极扬声大笑,语气狂妄至极。

“圣人谢衍,剑出山海,断江流,劈北渊,斩帝君,因此他的剑得名山海,为后人万世传扬!”

“如今,他的弟子不过酸腐书生,吟风弄月,终日碌碌,百无一用!”

“你们当年护不住谢云霁,如今也阻不了我!”殷无极何等傲慢,似笑非笑地看着三相,句句杀人诛心。

此言一出,儒门三相皆是面如寒霜,恨不能杀他而后快。

白相卿心下一横,抱琴席地而坐,道:“师尊当年遗留下八首《退魔曲》,飘凌、游之,你二人助我!”

“那是自然。”沈游之应声。

白相卿本以为他会写出最狠戾的词句,可沈游之提笔,迅速写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是诗经名篇《秦风·无衣》。

浑身煞气的红衣宗主,下笔化为流光,千军万马鸣鼓,配合风飘凌的太一剑阵,一攻一守,天衣无缝。

沈游之是因白相卿抱琴而坐,空门大开,才选了这首为他护法。

“我又不蠢,殷魔头的洪荒三剑可没那么好接,你与风飘凌那个傻子空门大开,防守之事,不还得我来?”沈游之平日里刀子嘴,此时别扭地哼了一声。

风飘凌望来,无声地一笑,却被沈游之抬眼横过去,恼道:“看什么看?御你的神去!”

白相卿心定了,一拨琴弦,起调。

等到三相纷纷使出神通,准备完全,殷无极才颇有风度地扬剑,赫然劈去。

看似是生死之战,却因为帝尊的居高临下,硬是打成了师兄的指导战。

“第一式,斩山劈海——”

无涯剑出,万马齐喑,日月无光。

圣人佩剑名为山海,他却偏偏将这一式取名斩山劈海,个中逆反,不言自明。

就在此时,风飘凌与沈游之同时出手。

剑势浩浩,即使被太一剑阵削弱,又被无衣防下,余波四散,将被业火灼烧的梅林削去一截,化为尘灰。

剑意未止,斜劈入山崖之中,地崩山摧。

见他们通力合作,共同化解了第一式,殷无极甚至赞叹道:“不错,有点意思,可接我第二剑。”

他左手一转,横劈,力达千钧。

“第二式,千秋万岁。”

这一剑自洪荒而来,所过之处天地涤荡,时光因之撕裂。

旁人都叹其霸道奇崛,唯有谢景行目睹时,心中百味杂陈。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万岁万岁,道不尽的黯然**。

“铮——”白相卿的弦杀之音骤然响彻,铮然如金铁,音波迎向剑意,朝着立于阵中的殷无极袭去。

殷无极听见熟悉的调子,像是为琴声捕获,握着剑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未曾续上魔气。

他闭上了炽烈的眼睛。

一时沉寂。

“殷师兄,师尊留下八阕退魔曲,只为渡你!”

白相卿一时不忍,规劝道,“魔道路遥,你且回头,莫负了师尊遗志。”

殷无极也不抵抗,任由缭乱剑意肆虐,魔纹却越发清晰。

驯服世上最暴戾的凶兽,只能使用离世圣人的乐音。如此反差,怎能不让人心生恻隐。

“谁教你……弹的这首曲子?”殷无极突然睁眼,血色滔滔,竟是悲郁至极,“他吗?”

退魔曲共有十二阕,当年圣人孤身入魔洲时,曾经为安抚受尽心魔折磨的殷无极专门谱写。

当时只有八阕,到后来,又陆续补上后四阕,自圣人离世后封存。

若论曲中意,竟是师徒情真,温柔至极。

却在故人离去后,成为殷无极的逆鳞。

谢景行想起这段旋律,心中暗道不好,“相卿那孩子,不解曲中意,选错曲子了。”

白相卿所奏,第五阕,化魔。

这一段,写的是他沦落魔洲,最无助绝望的时日。

那时他连保持神志清醒都艰难,时常疯魔,不是毁灭他人,便是要自毁。

圣人谢衍飞升之前,曾教过白相卿前三阕,即《儒门往事》篇章。

若是遭遇疯魔的殷无极,这部分至少能勾起些许师门情谊,足以他们保命。

至于后四阕,大起大落,恐伤七情,不是白相卿能掌握的。

随着乐曲自指尖流淌,殷无极动作停止了,魔气削减,结界显出弱点。

“有效?”风飘凌捏诀,东皇剑阵变化,低喝,“去——”

谢景行见殷无极仿佛沉入回忆的深渊,知道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机会,当即咬破舌尖,强行喷出一口鲜血,溅在结界之上。

他的血中蕴含积攒至今的精纯灵力,所到之处,黑色魔气纷纷退却。

谢景行此时已经极其虚弱,不能强召山海剑,就用手指沾了血疾书,低喝:“破!”

结界露出些许罅隙,外界的风吹了进来。萧萧的冷。

白相卿一曲罢,余音空鸣。

玄袍魔君如一尊石像,静默无声,一时痴了。

“成了。”白相卿抱琴起身,趔趄几步,白衣被冷汗浸透。

“我终于知道,师尊为何不让我用这后五阕,太过锋利,恐伤七情……”

风飘凌与沈游之对视一眼,不能放弃白相卿创造的机会。

一人操纵东皇剑阵,一人掌控秦风无衣,如矛盾两面,向阵中收拢,试图合力控制住魔道帝尊。

白相卿负琴,擦过殷无极身侧,掠向被困结界的谢景行。

“来,小师弟,把手给我。”

白衣琴师伸手,从结界裂缝处探入,将伤痕累累的小师弟从液体般的魔气中抱出。

魔气如电光烈火,漫上琴师的手,留下灼痕。

“白师兄,你的手……”谢景行看着他手上伤痕。

“没事了,景行师弟。”

谢景行看见师门操戈,心境难以言喻:“多谢师兄相救。”

白相卿琴萧双绝,双手如美玉,却为救他,毫不犹豫地徒手撕裂结界,可见其真诚关切。

“无妨,养一阵便好。”白相卿说。

“今日是无妄之灾,都是上一辈未圆的因果,未结的孽债,平白连累了你。”

“还未结束。”谢景行看向默立的帝尊,低声咳嗽。

他沉寂了这么久,大抵是在幻境中看见了过去的他,回忆起了绝望的往事,再醒来时,怕是会更暴躁了。

他指望徒弟们替他拖延时间,却不想让他们逼疯别崖,还好,他现在胸中已有制止这一战的章程。

白相卿施展术法,为他治疗嗓子与脖颈上的伤痕。

“今日之事,师兄碍于师命,不能替你杀了他来讨回……但是你的魔种,我们势必会逼迫魔君收回。他与师尊的恩怨,本不该牵连你。”

谢景行轻咳两声,觉得自己受损的嗓子稍微好了些,看向白相卿负在背后的七弦琴。

“白师兄,琴可否借我一用?”

“这是我的本命法宝,若无琴心,莫说你仅是筑基期,就是差我一线的大乘期,也要被反噬。”

白相卿看似好说话,但筑基修士借大能者的琴,听上去也太不自量力。

他不愿伤师弟的自尊心,语气委婉地拒绝。

“所以要请师兄借我灵力。”

白相卿不答,看着谢景行低垂的温柔眉眼,忽然问道:“你认真的?”

谢景行颔首。

此时,殷无极睁开眼,瞳孔如滔滔血狱,已经印不出任何影子。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洪荒三剑——天地同悲!”

2022/11/12

2024/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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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场进行时。

儒门三相咬牙切齿:你原来是拿他当替身,可怜的小师弟竟然被这样一个魔头盯上,太惨了。

三人又大怒:你居然对已故师尊有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杀了你。

殷无极:他们的脑补怎么这么丰富?不过算了,误会就误会吧,马甲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搓手手。

儒门三相:替身?这实在是太侮辱师尊了,也侮辱小师弟,杀了你!!

然后进入狗血剧情。

殷无极:你们不知道所谓替身其实是本尊吗?(深藏功与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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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师门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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