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级事故?”
姜渔观察了一番四周,广播声之所以能传来回荡的声音,是因为这里极为空旷。隔离室四面都是厚重透明玻璃,大约三米多高,彼此紧紧贴在一起,隔离室上方的房顶却足足有十余米高。隔离室与房顶之间空无一物,此处就像一个蛋壳倒扣下来的空间。
此时穹顶上红灯急速闪烁,数十个音响在不同方位同时发出广播,焦虑与恐慌在隔离室之间的街道蔓延开来。隔离者们声嘶力竭的呼救声,通过隔离室的某种换气口,声音有所减弱却依然清晰。
“坏了坏了坏了。”小柳一脸紧张地回头看去,来时的大门已经紧紧关闭,她从怀中掏出一把仅有手掌大小的银色手枪,向姜渔说道:“快跟我来!”
此处人生地不熟,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就是眼前的小柳。姜渔点点头,紧紧跟上小柳急速奔跑的步伐。
两人没跑出去十几米,来到一间空荡的隔离室内,小柳的手放在玻璃幕墙上,玻璃上立即出现了一行行数据。
依照流程,小柳再次确认了指纹与瞳膜后,隔离室的门应声而开。
“姜小姐,你先在这里躲一躲。”小柳推着姜渔的胳膊,“我去确认一下情况。”
“等等!”姜渔被推进隔离室后,回身看到小柳就要关门,忙出声问:“A级事故到底是什么?”
“有探索级的强者进入思觉塌陷状态了。”小柳停下要离开的步伐,犹豫了一下说,“并伴随攻击表现。”
“那你能解决吗?”姜渔对探索级这个称呼可不陌生了,像探索级的陆伯原便是夜莺机动队的一员,那里是聚集了人类最顶尖强者的地方。
她看着小柳手中的小手枪,有些迟疑地问。
上一秒还在花痴八卦的小柳,此时的眼神已变得十分成熟,她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姜渔的问题:“放心吧,这是我的工作。”
说完,小柳手触着玻璃门将其拉上,消失在视线有限的门前。
姜渔待在原地,有些放空。
她心想自己未免也太倒霉了,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唉。姜渔深深叹了口气,她在房间内转了两圈。屋子内除了基本家具外,大多数设施都是透明的,就连浴室也是。
不过通过小柳刚才的表现,姜渔倒是能猜到围绕浴室的玻璃门,大概率能在使用时变为不透明的材质,以保护隔离者的**。毕竟这里是隔离区,不是收押穷凶极恶罪犯的监狱。基本的人权还是需要给予尊重的。
就在姜渔沉思时,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撞击声伴着玻璃破碎的声音,男人凄厉的哀嚎在隔离室外响起,姜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再见到的就是斑斑点点的鲜血,溅到了她这间隔离室的玻璃上。
姜渔看着玻璃门上的鲜血,短暂地愣住了。
她战斗的本能,被再一次全方位激发出来。
姜渔目光逐渐变得冷静,她没有远离鲜血,而是凑近玻璃前,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更加开阔,想尽快确认对方是什么东西以便应敌时毫无对策——
于是姜渔看到,在右侧对面的一间隔离室外,一个只穿着短裤的中年人,正在攥着一具尸体,不断地将其摔在地上。
隔离室的窗户已经碎了,地上没有任何凶器。只有一种可能,是那个中年人徒手将厚重玻璃击碎的,这种攻击力已经超越了普通衍生体,至少不弱于姜渔曾面对的30期衍生体。
思考间,中年人将摔成一摊烂泥般的尸体向后丢去,他俯身双手撑地,宛如一只野兽,猛地一跳!直接跃过了十多米的距离,正好落在姜渔前方,侧头看来。
姜渔看清了中年人的状态:他浑身没有一点赘肉,粗壮的肌肉上血管迅速跃动。两眼中没有瞳孔,被一种流动的红色物质充满,齿间流出口水。
如果他要打碎这面玻璃的话,我就必须第一时间捡到破碎的玻璃做武器。
姜渔没有退后,她注视着中年人,已经思考了接下来的战斗策略。
能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停。这里不是幻境沼泽了,空空如也的隔离室内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多一丝犹豫就多一丝风险。
然而,中年人迎上姜渔的目光三四秒后,竟疯狂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姜渔难以听清的嘶吼后,向左侧再次跃起,消失不见。
……他摇头干啥?
紧张感渐渐褪去,疑问爬上心头,姜渔纳闷回想起中年人的姿态:
“那个人看到我后,好像是很痛苦地摇了摇头……”
“他为什么痛苦?”
……
等等,他去的方向……不用多久就会追上小柳!
虽然姜渔与小柳没有什么情感可言,但小柳毕竟是第一个听上去真心实感在安慰她“回来就好”的人。
而且,退一万步说……
留在这里,基本就是将生命交给了不知何时才能抵达的支援上!
姜渔并不擅长等待。
想到这里,姜渔立即转身向床边走去,她摆弄了两下,发现床是焊在地上的,根本拆出什么武器来,能供自己使用的只有床上的被褥。
当确认这一点后,姜渔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她将床单撕毁,一圈圈缠到手上,随即后撤到方才沾了血的那面玻璃墙上。她盯着对面的玻璃墙,深呼吸几口气,眼底再无犹豫!
一年的厮杀,喷洒的鲜血。从第一次艰难击杀衍生体,到最后一次完美猎杀30期衍生体……种种画面回荡在姜渔脑海中,她只有一个念头:就算自己没有异能,但自己想做到的事情,从来都能做到!
深呼吸,憋气,脚步发力,姜渔如箭一般冲向了对面那面墙!起初的力量从腿部转向腰间,腰间摆动,带动肩肘,挥出势不可挡的一拳!
咚。
许氏集团的官宣继承人之一,靠一身忧郁气质俘获无数少女心思的贵公子许辞眠正在众人的簇拥下,不耐烦地奔走在隔离室间的街道上。忽然,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闷响,转过头,他看到一间隔离室内,少女正捂着自己缠绕布袋的拳头,陷入了无声的痛苦。
“这里的人精神问题果然很严重啊。”许辞眠眉头微蹙,“寻常炮弹都无法打穿的防护墙,却想着靠拳头砸开?有病。”
玻璃墙的另一边。
姜渔痛苦地捂着拳头,感受着彻骨的剧痛。
她抬起头时,正看见一群人齐齐看着自己,随后再度动身离去了。
然而,姜渔清楚地看到,被那群人围在中间的那个少年,虽然身穿昂贵的西服,洁白的衬衫,踩着漆黑的皮鞋,体面且优雅,但漆黑眸底流淌出的,是一股让她十分熟悉的淡淡破碎感……
她知道的:自己才见过对方。
当时,他穿着校服,总是颓败又抱怨,在每一次考试中满目苦恼地亮相又离场……
“药罐子!”姜渔紧贴上玻璃门,全力地大声喊道,“药罐子!”
药罐子?
许辞眠隐隐约约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喊。
虽然从没人敢这么叫他,但这个绰号不可避免地激起了他对童年时期的一些回忆。他忍不住停步回身,看到一只缠着白色布带的手用力敲着玻璃门,那个“神经病”少女竟然真的是在对他呼喊。
常年来,他的标签明明是忧郁和深沉的,无论是从商业角度还是从形象角度,许氏集团从没向外界透露过自己身体的问题,这是来自许明生的命令。
所以……她凭的啥这么喊我啊?
许辞眠有些恍惚,有些迟疑,有些不可置信。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玻璃墙内的姜渔重重点头,指了指他。
“眠总,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身边一名穿着得体的老管家急切地说道。
“能去哪?从刚开始不就是在这里绕圈子么。”许辞眠轻轻叹了口气,轻声细语中的不满却让所有人面面相觑,不再敢劝说了。
谈话间,许辞眠已经来到姜渔面前,说:“打开。”
一名身穿工作制服的男人犹豫几秒后,一边上前伸手触向玻璃门,一边为难说:“眠总,我们已经没有救人的时间了。”
“我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我抢到了很多时间。”许辞眠目不斜视,平静的少年声中带着森森寒意,“我不喜欢别人告诉我没有时间了。”
男人感受着许辞眠声音中的压迫,硬着头皮开门了。
许辞眠看着姜渔的脸。
他确认自己确实从未见过对方,问:“为什么这么喊我?”
“我觉得你应该就是这样的。”姜渔言简意赅地说,“你要带我走。”
从小柳口中能知道,许辞眠地位尊贵,从眼前的阵势也能看出,维护许辞眠的安全是这个空间里最重要的任务。
跟他走,能获得基本的安全,直到……保镖死伤的时候,她还可以拿到自保的武器。
许辞眠面对姜渔犹如命令般的语气,哑然失笑。
他意识到对面基本就是一个花痴少女,整天在脑海里构建着,“撞见豪门少爷男主做出出格举动吸引他的注意”如此之类的剧本,只是她花痴的称呼,碰巧戳中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些画面。
许辞眠已经开始后悔让下属给她开门了。
他耸耸肩,准备离开:“疯子,你顾好自己吧。别跟着我。”
姜渔看着许辞眠已经走出两步,悠悠说:“你不想知道许江竹的秘密吗?”
玻璃门已经打开,她不必再嘶喊,但嗓子还是有些哑。
许辞眠果然站住了,他回身盯着姜渔,语气平和:“我没有听清。”
“没关系。”姜渔会心一笑,掏出了一张名片:“你想听清楚的事情,等我安全出去后再讲给你听。”
许辞眠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写着:曙城报社,黄筝月记者。
许辞眠忍不住再次打量了面前的少女几眼。
她……到底是谁?
八卦记者?
多年来,许辞眠对许江竹这个小女孩表面兄妹相称,实则暗中对许江竹最是猜忌。他越看许江竹,越觉得对方可爱乖巧,于是便越觉得危险。今日,父亲认命许江竹接管娱乐版图的举动,更加做实了许辞眠心中的不安:一个可爱乖巧的人,怎会被父亲委以重任?甚至俨然一副也要来继承之战掺一脚的姿态!
许江竹的秘密,是许辞眠心底的一根暗刺,如今竟被一个陌生女生在这种情境下轻描淡写地说出……
许辞眠面色不改:“我对八卦记者的消息没有兴趣。”
“你可能误会了,我们报社很理智客观的。”姜渔浅浅地笑道,表现出十足资深记者的作态,“如果你感兴趣,我们也可以聊聊那位与金色闪电有关的朋友。”
姜渔其实已经绞尽脑汁。
在陆伯原幻境沼泽中得到的信息并不多,而且模棱两可。
今早将要进城时,她得知了许江竹的事情,于是能拿出来说一说。
但至于会使用金色闪电的悠然哥……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活着!
这是冒险的一次加注,只为了获得药罐子许辞眠的信任。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办法?
另一边,许辞眠心中的另一颗暗刺也浮现了出来。
他觉得对面这个女人就是“扎心”的代名词,怎么能那么准确地挑出两个他最恶心的人说事儿?
“有意思,没想到你们这种八卦小报居然还在关注他。”许辞眠嘴上说着有意思,但不满的情绪已经蔓延到脸上,他冷着脸问:三秒钟,说出他的下落,我让你跟着我走。”
“我从不预付筹码。”姜渔扯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实则在拖延时间。
没想到,三秒钟转瞬即逝。
亦或者,许辞眠只是听到姜渔的态度后,便讥笑着摇头转身走掉了。
没人能跟许氏集团的继承人谈条件,他决心不再与姜渔纠缠。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姜渔上前两步,伸手拉住了许辞眠!
“你干什么……”许辞眠皱眉回视,所有保镖严阵以待,纷纷将手伸向腰间!几乎下一秒就要将姜渔乱枪射死!
结果许辞眠瞬间抬手制止!
他向来淡然的目光,此时已经充满震惊、错愕与恐惧!
因为他听到,这个拉着自己的女人,刚刚同样讥笑着,对自己轻轻说了一句话——
“009,你不听话。”
……
009。
这是一个十多年未曾被人念起的数字,也注定不会再有人对他念起的数字。
这也是一个象征着自己的勇气与荣誉,卑劣与懦弱的数字,是一个沾染了无数血与泪的数字。
那一年,他丢掉了009的数字,成为了父亲的儿子,成为了许江竹这些人的兄弟姐妹。
他的生命与身份再也不是一连串冷冰冰的数字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知道!
许辞眠看着姜渔,眼中的所有情绪不再有一丝掩饰,那些情绪非但没有褪去,反而愈演愈烈。
他心里清楚,知道这个数字的人,必然见过他的所有不堪。他的一切掩饰,都是徒劳的!
“你到底是谁!”许辞眠像被扼住了喉咙,从喉间生生挤出这句话,额头青筋迸紧,目光中已然有了杀意。
“到外面,自然会跟你说。”姜渔的情绪却仍没有一丝波动。
她还在庆幸自己终于从幻境沼泽中找到了最确定的信息:数字。每个人都有的数字。
即如悠然哥所说:“这里只有学号,没有数字。”
然而,许辞眠刺骨的杀意再次打断了姜渔的计划:
“外面!你想去外面?”
他有些不耐地挥了下手:“我管你是谁!死在这里,你什么都不是!谁也不会知道!”
众保镖已经纷纷掏出枪来!上膛瞄准!
此时,姜渔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咳咳,都静一下,先听我讲几句。”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真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姜渔的话竟然让他们下意识违背了许辞眠的命令。她这么从容,一定有点东西吧,她还是头一个让眠总这样反常的女人,众人暗自揣度,纷纷觉得自己很识时务。
他们沾沾自喜地看向许辞眠,果然,许公子也有些困惑地看向正在说话的姜渔。
姜渔背着双手,继续慢悠悠地说:“年轻人,逃避只会让你困在过去。”
“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有人愿意帮你是缘分,你得抓住这个机会。”
没人注意到,不知何时,在姜渔的胸口处,挂上了一枚丑丑的胸针。
许辞眠忽然觉得姜渔说中了他的内心,是啊公司的人虽然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实际上都把他看做毛头小子,也许自己真得有些沉不住气……她说的话,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姜渔虽然面上从容,内心已经开始流虚汗了,死嘴,快说重点啊!这是她第一次用“园长之嘴”,一共就3分钟的时限,还有这么多控制不住的爹味废话。
……
“小药罐子,你就听我的,我绝对是为了你好。”
“让他们一起救我出去,你一定能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
最后几句姜渔说得很赶,而围在她周围的众人都瞪着眼睛看向姜渔,等她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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