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自丹霄回京后终日惴惴不安,需灯火通明,众人围守才能入睡。刺杀的良机微乎其微,苏榕派人劝苏杏按兵不动,却在摘星楼看到狼烟四起。
那一刻,她已做好事败的准备,却没有做好苏杏离开的准备。
苏榕冷笑道:“如今她死了,你终于如愿以偿。”
丹霄脸色青红都有,一时说不出话。确实,苏杏一死,统领一方的他便是新帝的不二人选。他不是没动过那份心思,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苏榕,你先冷静,听我说。”
“你们什么都瞒着我,现在说,是不是晚了点?”
丹霄面带愧色,“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受恩于姬玟,所以认你做徒弟……但现在我已经不是你师父,我愿意告诉你一些事情。”
“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苏榕冷冷道,“姬玟死了。”
沉默,是两个人的沉默。
“他……怎么死的?”丹霄像个茫然的孩子,心里被人挖走一大块,很痛,却不知道怎么叫疼。他其实是想问,姬玟……怎么死了?
他怎么会死?!
这帝位是属于姬玟的,他不仅不会觊觎帝位,还要为他镇守四方!说好的,他生一个漂亮可爱女儿,嫁给他的儿子当帝后呢……丹霄恍然明白,为什么苏榕一直在问苏杏,原来姬玟早就死了。
“丹霄。”这是苏榕第一次郑重其事的叫着他的名字,“帝位,你来做吧。”
“那你呢?”
“我自有我的去处。”
“可你怀有龙嗣。”
丹霄见苏榕不语,似是知道她忧虑什么,安抚道:“我不会为难你,等这战乱尘埃落定,我会放你回苏家。”
“我不回去。”
苏榕一把抓住丹霄的手,几乎哀求:“求你放过苏家,也放过我,我不想回苏家。”
苏家已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出去遇到起义军更是死,她还不如“死”在宫里。无论如何,这片后宫曾经属于她,她想要偷偷活着并且安然无恙,也不是难事。
苏榕忽然抽出丹霄的刀横在脖颈处,一脸视死如归:“你不答应,我现在就一死以绝后患。”
“哈——哈——哈——”
丹霄仰头大笑三声,迅速扣住苏榕的手。苏榕料到丹霄会拦,她一手握刀没有力气,索性两只手一起,与丹霄僵持着。
“苏榕,别冲动。”
“你笑什么?可笑吗?”
“笑你恨我。”
“我不恨你。”
苏榕几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是恨,却不会迁怒丹霄。这个结局,是所有人的错,苏榕最恨应该是自己,是她没有早日痛下杀手,叫他们舍了命。
苏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说出口:“我不恨你,但我爱苏杏胜过爱自己。”
话音未落,苏榕执刀的一端忽然发力,丹霄一惊,用了十成内力,硬生生把刀卡在苏榕的脖颈前。一丝血渗到刀面,丹霄看着苏榕发颤的胳膊,忍不住心疼:“放下吧,坏日子也到头了。”
坏日子怎么会到头呢……除非……
苏榕再坚持不住,胳膊酸麻,被轻而易举的夺走利器。丹霄无奈,从自己外衣上撕下一块长长的条,递给苏榕去包扎脖子。
苏榕没有接,随手擦了擦,一脸茫然:“我为苏杏而活,今后又为谁活?”
说这话时,苏榕愈发整个人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似奔跑过几百米。她忘了,丹霄凝视着她微隆的小腹,提醒道:“为孩子。”
如果好日子结束了,坏日子也结束了,那么日子也该结束了。
一个孩子对苏榕不算什么喜事,若说她怀着一个希望,就是她想跟苏杏一起把孩子养大。可惜,这个孩子是帝辛的,不管登位的是前朝还是丹霄,都不能留下祸患。
“你若仁慈,必输无疑。”
丹霄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他和帝辛不一样,反倒和姬玟更像。犹豫不过一霎,丹霄决定道:“我想要。帝位,你,孩子。”
“……贪心没有好下场。”
“那要看我贪什么。”
苏榕不解:“帝位人人贪图,你贪图我,又能得到什么?”
“你。”
丹霄觉得苏榕没有听明白,又轻声重复了一遍,贪图你,自然是为了得到你。
苏榕见丹霄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疑惑:“我知你对帝辛心中有愧,可这孩子长大若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被自己的母亲杀死,要怎么活?”
“他的父亲没有死。”
“你这话何意?”
毒死帝辛的簪子,本来是苏榕留给自己的。她担心事情暴露,帝辛折磨她太疼,特意抹上一剑封喉的毒用来了解。丹霄说帝辛没有死,可帝辛方才慢慢僵掉苏榕和她亲眼所见,不可能有诈。
“帝辛若没死,我现在就去补上一刀。”
苏榕欲提刀下榻,被丹霄按回床上,她欲挣扎再起身,丹霄撩起袍子直接上榻。他可以不触碰苏榕的伤口,她的小腹,又将她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丹霄神情严肃:“你打算瞒我多长时间?”
苏榕紧紧握住刀柄,反问道:“瞒你什么?”
“这孩子的生父是谁?”
忽然近距离的这张俊脸,唇很近,鼻很近,眼很近,眼里的渴求更近。苏榕背后冷汗直冒,手里的刀“咣当”落在地上。
“孩子不是你的!”
苏榕斩钉截铁,丹霄一下停住动作,僵在那里。半晌,他直起上身,凝视苏榕,他似要穿透她的外表,从她肚子里那团肉的样子来判定话的真假。
“即使你恼羞成怒,我也不想骗你。”
苏榕演了这么些年,此时亦镇定自若,面不改色:“就如你方才所说,你已不再是我师父,我有些事,也必须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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