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易靠着阳台围栏，镜头定格在远处焰色落日勾勒出绵延的山上。
“我这里傍晚了。”他说。
晏辰彧镜头一转，窗外是晴空飞鸟和娇艳花海。
“这个时间段的空气很清新，总能让我想起你，想起我们一起上学的样子。”
他们在同一时间转回镜头凝望着彼此。
繁星和云团将他们分隔开。
“关易，不管开心和不开心我都想知道，你要告诉我。”晏辰彧脸贴得很近，近到可以看清每根睫毛。
话音轻了许多，听起来有点像栗色毛的大狗狗在撒娇。
关易突然伸出手很想在他头上撸一把，意识到晏辰彧不在这里，虚空颤了下手指又放下。
他回答说会的，又说我也想知道你的事情。
晏辰彧揶揄道：“班长，还真是会学以致用。”
他们又聊了一会，聊到晏辰彧要去吃早餐，手机草草拍到另一个人影，关易猜那是晏辰彧妈妈。
吃饭时没有挂断电话，但是他们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关易只能听到餐具碰撞的声音，仿佛手机里的空间只有晏辰彧自己。这种氛围莫名让关易觉得压抑，他默默将自己这边调成静音，晏辰彧有时会看过来笑一笑。饭后告诉他，妈妈很容易受声音干扰，为了能让他安静吃完饭一般用餐时都不会出声。
每天他们都会像这样聊一段时间，秋天过去，清晨的树枝上结了霜，晏辰彧还是没有回来，但是关易更加了解他了。
他知道晏辰彧几乎很少出门，问他原因，他说要身体力行地解释，于是晏辰彧出去了一趟，路上时不时错开手机照向后面，关易看到他身后身着黑色制服的人。
蹙起眉去压抑自己生理性的反胃。
“在学校也这样吗？”问他。
“不用，如果他想，国内可以随时在监控里看到我。”
晏辰彧突然慢下来，跟随的人没来得及停下，距离变得很近，猝不及防掉了个头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后从一行人之间走过。
他们都知道被发现了，可还是紧紧跟在后面。晏辰彧那天走了很久，专注于和关易聊天在路上漫无目的地逛。后来保镖上前电话挂断，发生什么关易不清楚，晏辰彧跟他说没发生什么事，但是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再一晃关易换上冬装，闻则早早站在门口等。
拎着热乎的豆浆拽着关易：“走走走，赶紧接爷爷去，我这早点还冒热气呢。”
关易把羽绒服拉链拉到头，退出晏辰彧停留在上周的聊天框和闻则一道下楼。
外面下起小雪，纷纷扬扬似盐粒般撒落，逐渐将脚印掩藏。
他们坐地铁去医院。
五号线，关易每天都会坐，从开学到放假。
“……我说话你听见了吗？”闻则撞了撞关易。
关易点点头糊弄道：“知道了。”
其实一句没听到。
可能是假期太闲了吧，最近总是胡思乱想，要多做几份兼职了。关易从地铁漆黑的窗子上注视自己，盘算着假期的兼职。
“我说，把爷爷接回医院咱们出去玩几天吧。”闻则说，“失恋嘛，多经历几次就好了。而且你们AA同性肯定走不到一块去的。”
“你觉得我们在恋爱吗？”
“天天粘一块不是恋爱是什么。”闻则，“半年没见着他，我还看不出怎么回事吗？”
关易上牙紧扯着唇，嘴上的麻好像感染了心脏，密集的感情涌在心口说不出滋味。他自己都不确定和晏辰彧属不属于恋爱。
“走了。”闻则提醒道。
电梯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了，关易捏紧手里东西迈出门。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了。
今天爷爷出院，出院手续复杂，关易到医院没上楼直接去办出院，闻则拎着早餐急匆匆跑上去。
老爷子又在跟病友哈哈大笑地聊着，说着说着说起晏辰彧：“最近怎么没那小子的信了。”
闻则一听他提起晏辰彧白了一眼倏地撞开门。
“爷爷，快来吃早饭，豆腐脑还热乎着呢。”
“哟呵是街口那家吗？”老爷子十分自觉地回到自己病床，摆好桌子。
“当然啊，知道您喜欢他家。”闻则反坐在椅子上，“那个Alpha经常和您联系？”
老爷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Alpha？哦你说小晏啊，对，他前几个月和我联系挺频繁的，这孩子最近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闻则一手托腮嘀咕着什么不是好人。
老爷子瞥了一眼：“自己瞎嘀咕什么呢，最近学习怎么样，哪不会找小易给你讲，期末成绩出来了吗？”
闻则一听头都大了，捂住脑袋大叫：“哎呀呀不知道不知道，成绩还没出来呢。”
病房门响了响，外边的人推门进来放下一个餐袋，简单说是给老爷子的就匆匆离开了。
闻则拎起来左右看半天：“这谁订的，爷爷您订的？”
“我哪会订外卖啊，估计是小晏吧，每周有那么几天会有人送这些过来。”
“渣A！”闻则忿忿掏出餐盒摔在桌上摆好。
“什么渣A？”老爷子筷子夹了一半抬起头。
“啊我说别的事呢。”闻则照顾好老爷子这边，去找关易。
关易低头收拾着医院开的票据，再一抬头见到几位西装革履从爷爷病房出来。
他好像猜到什么，但不想过多探究。
这群人擦肩而过，跟着闻则跑了过来，一把薅住他：“你快给晏辰彧打电话。”
他指着已经进入电梯的那帮人。
“晏辰彧叫人来送吃的，好几次了，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关易垂下睫毛漫无目的地盯着一点看，“爷爷和我平时不说这些。”
“打电话打电话！”闻则推搡着关易。
关易也觉得应该打个电话，他没打算和晏辰彧要什么结果，如果非分开不可，他想好好道别。
他们坐在医院走廊，手机里的盲音要比心电监护的搏动提醒还清晰。
没等太久，盲音停止，短暂有些杂音。
对方轻声“喂”了一声，很温柔的Omega声音。
关易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先说道。
“这个是晏辰彧手机没错，他有事离开了等下我让他回给你吧，可能时间会有点久。”
关易拿手机的手慢慢收紧：“你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吗？”
“这个……”对方若有所思，“等他回来告诉你吧，他没跟我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不便透露。”
“好吧，谢谢。”关易放下手机正要挂断的时候，里面继续传出窸窣的声音。
他又重新贴到耳侧。
“关易。”Omega叫他名字，“放心吧，你是他很爱护的人，我保证帮你带话。”
关易睫毛轻轻颤了颤，眼眶有点热。他原本觉得自己没有多看重这件事，以为自己随时可以抽离。
看他挂掉电话，闻则急切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个表情。”
“不是他，别人接的。”
“什么意思啊。”闻则，“算了算了，咱赶紧把爷爷东西收拾好回家吧，他可没有那么大面子让我天天惦记。”
之后关易依旧没等来晏辰彧，就这样到了春节。
路上装点得热闹喜庆，曾经道路的不干净在这段时间全部化为一空，来来往往的人每天都有置办不完的年货。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将其他郁结遗留到年后再提，街坊邻居终于不再争吵打架，没了噪音。
关易在阳台呼吸够新鲜空气，在有关这块狭小区域的某些记忆回溯进脑海之前离开，关上了门。
电视上已经开始预告今晚的庆祝节目，厨房里是爷爷翻炒拿手菜的声音。
闻则打来电话问今晚要不要一起出去放烟花，顺带展示了一下他家饭菜，老爷子这会刚好出来，一听这个就来劲，让关易拍张照较量一下，嘻嘻哈哈聊了好一会，原本两个人的家里一下子热闹了。
傍晚关易包好饺子，老爷子拿去煮，伴随着节目的歌声，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
“得亏我这病赶上年前出院了，过年还是得回家才行。”爷爷笑呵呵接过关易盛好的汤。
节目里说除夕夜就是围坐在一起驱赶这一年不顺意的时候，相爱的人坐在一起往后一年都不会有烦恼。
烟花绚丽的光彩此刻在空中乍现，关易往窗外望了一眼，对老爷子笑着说。
“难道您之前打算在医院过？这么放不下隔壁棋友？”
老爷子被逗乐了，说他跟着晏辰彧开朗不少。
关易的筷子颤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饭后他跑去和闻则放烟花，周围还有其他人一起，天空一会炸开彩色的花，一会又是金色的星，接近零点时所有人齐声倒数，关易在零点后的第一束烟花挂于天际时，双手合十许愿，他希望爷爷永远健康，晏辰彧一直顺遂。
-
过年正是餐馆最忙的时候，所以年后没几天关易就复工了，闻则在他打工的餐馆消费了一顿，看出自己朋友情绪不高，决定用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取代晏辰彧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关易给身后那桌送完餐，闻则拽住他问：“你觉得我现在把她叫过来合适吗？”
关易大脑飞速运转，实在想不起来他俩还有哪位共友。
蹦出个单音：“谁？”
闻则转瞬间羞惗起来：“我的女友，最近刚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关易看着餐桌上清汤淡菜，先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
“我觉得今天就别了吧，或者你再看看别的菜。”
然后进行下一个问题：“谈恋爱了你怎么还天天往我这跑，不去陪人家……呃是姑娘还是兄弟？”
闻则即便和他认识多年也时长会被他的逻辑震撼。
“……是女Beta。”
“那你要怎么办呢。”关易又把菜单拿出来在桌上铺开，“我觉得你换这几道菜吧。”
非常卖力地推销起自家的菜。
“那要不，我再加几个菜？”闻则挠挠头，“你说的都不错，都加吧。”
“行。”关易收起菜单，“那你赶紧联系你女友过来，我们上菜很快的。”
闻则的女友叫季桃，大家都叫她桃子。
桃子比闻则大两岁，不是高中生身份就可以随意点酒喝，她一来就上了好几瓶啤酒。
边喝边刷手机：“这个军官儿子长得着实不错，就是玩挺花。”
“嗐都是你情我愿的事。”闻则帮桃子续酒。
“确实，俩人都长不错呢。”桃子手机一转，朝向闻则。
闻则的眼睛在屏幕上检索，瞳孔猛地一缩，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往上是熟悉的人名和军官之子的头衔。
晏辰彧面对另一方言笑晏晏。
闻则不可抑制的来了句国骂，关易正好来上菜。
他一把握住，手机怼过去。
“你自己好好瞅瞅。”
正在此刻，关易手机响了，是晏辰彧。
“他来电话了。”关易盯着屏幕上的三个字，手里感触着细密的振动。
他去餐馆外接通，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想问。
晏辰彧轻声唤他：“你看到新闻了吧。”
“嗯。”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是为了做给我爸看。”
关易踢走脚边被踩扁的烟头，抬起头看向路灯照射尽头。
“记得。”
今夜起风了，灯下树影摇摇晃晃，像小朋友童话书里的恶魔。
“你还回来吗？”
他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没有问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明天。”晏辰彧回答他。
他那里很安静，像在什么实验舱之类的绝对安静的地方，每一次吐息，嗓音喑哑都听得很清楚。
“你睡一觉，就见到我了。”
所以他说这句的时候，关易记得格外清晰。
虽然还是没有wifi，但是生活总算在这里步入正轨可以写一写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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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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