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有没有过被大量抽取信息素的经历。”
医生在电脑上调出他的化验单后一直皱眉凝神不语，很久才问了关易这个问题。
“嗯，七八岁的时候。”他回答时，两只手放在腿上的手扣来扣去，很快手指就红了。
晏辰彧一手包住，桎梏住，不让他乱动。
医生摇了摇头，继续对着电脑眉头紧锁。看不出是检查结果不好，还是对于这种行为的厌恶。
医生先是十分专业地讲了一遍情况，然后又将几个专有名词解释一番。
意思就是关易的信息素含量不够，因为在分化之前被抽取走太多，那时年龄小，信息素再生速度难以跟上抽取速度，细胞认为这具身体重病难医，该被抛弃，所以罢工。
医生开了辅助再生的药，告诉他们这么久才来治，做任何事都无法补救，只能看自身对于药物吸收程度。
关易和晏辰彧走出诊室要去拿药，晏辰彧突然要再找医生一趟。
他开玩笑说，你乖乖在这里等我给你带糖回来。
这一层人很少，关易自己待在楼道里，直到晏辰彧的脚步声停滞在某一个房间，他背对着那里，倚着墙缓缓蹲下，单薄的背轻微在颤。
晏辰彧这句话听过几次来着？很多次，每次他来福利院再走，都会说这句话。
“关易你哪里疼么？”晏辰彧扔下手里一沓单子，蹲在他面前捧起他的脸。
关易慌乱地擦掉眼泪，说自己没事，没有疼，说自己的身体不太能感觉得到疼，让他放心。
晏辰彧：“你在哭……”
关易摇摇头，脸埋进膝盖里，闷闷地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那……给你这个。”
关易慢慢抬头，一块随身听摆在眼前。晏辰彧说，有什么不能说的委屈用就发泄给它听。
“这里面还存了些我用来缓解情绪的歌，希望能帮到你。”晏辰彧摸了摸他的头，“我先去取药，你好了再来找我？”
关易点点头。
“我扶你去那坐下吧，蹲太久站起来会晕。”
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他的眸光一直追随晏辰彧，看他一步步离开，走廊尽头有扇窗户照进来大片阳光，他就消失在这片阳光之中。
晏辰彧挑出最开始医生开的药单，扔到了一楼电梯门口的垃圾桶里。
“医生，有没有对身体副作用小的药？”
“有倒是有，但价格不低，我看他还是学生。”
“没关系，多贵都可以。”
“那你按这个去拿药吧。”
晏辰彧临走前又问医生：“接受他信息素的受体，会被他信息素影响吗？”
“当然，曾经有过相关实验，受体与供体相遇，会本能感知到对方，被对方吸引，即使是同性。”
“谢谢。可以问问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实验吗？”
医生笑笑：“听起来确实很变态，但实验嘛，就是探索更多未知性。”
……
车内。因为暖风太足，四面玻璃完全被水雾遮蔽住，关易静静听晏辰彧为自己讲解药怎么吃。
“晏辰彧，谢谢你。这些药多少钱呢，我付给你。”
晏辰彧帮他分好一周的量，说不用。
又说：“我想补偿你。”
“你没有欠过什么，为什么要补偿？”
“精神损失。”晏辰彧递给他分装好的药盒，拧开水，“这段时间对你精神造成的伤害。”
“我不需要补偿。”关易吃掉药，向他伸出手，像在哄小孩，“药我已经吃过了，可以给我看药单了吗？”
“关易，我成年了。”晏辰彧跟他击了个掌。
这时候窗子的水雾已经散去，他启动车关易不敢多打扰他，这件事就作罢了。
可是一句话不说，关易又觉得太尴尬。
“我们现在去哪呢？”他问。
“吃午饭，这几天看到一家店，第一眼就觉得你会喜欢。”
“洛知澄怎么办？”
晏辰彧扫了眼后视镜，经过红绿灯向左打方向盘：“不是约了下午吗，他会看着解决的。”
关易没话可聊了，靠着座椅看一排排树擦肩而过，看久了再加上晏辰彧开车太稳，有点困了。
“你可以先睡会，地方有点远，在郊区。”晏辰彧指了指后座，“你拿个毛毯盖好。”
关易回头瞅了一眼，想说：“我……”
晏辰彧似乎知道他准备说什么，打断他：“又说不需要，我就要停下车帮你盖了。”
“那也不用。”关易翻身拿走后座上的毯子，拆开包装裹紧自己，“快到了提前叫我吧，谢谢。”
晏辰彧说会的，他在等红绿灯间隙，偏头来看。关易靠在离他近的一侧，已经睡得很沉。
红灯转绿，他一路上压着速度，在减速带上也就只有一点轻微颠簸，关易没醒只是换了个姿势，缩起脖子钻进毛毯里。
晏辰彧没忍心叫醒，一直陪关易坐在车里等他自然醒，窗外隐约又飘起细小的雪花，关易带着梦呓揉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才挣扎着睁开眼。看到外边不是公路街景，车已经停了。
“到很久了吗？”他坐起来，扭头去找晏辰彧。
“刚停下你就醒了。”
看到他的手伸过来，关易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想象当中的场景没有发生，他听到晏辰彧轻声笑他。
“你这里的头发睡炸毛了。”晏辰彧没有摸他脸，只是帮忙压平头发。
关易装作无事发生，别开脸对他说了声谢谢。晏辰彧的手跟他对着干似的，这会又从发丝移向他面颊。
还要问他：“怎么这么热？”
“晏辰彧。”关易直视他的眼睛，批评说，“你好坏。”
“为什么这么说？”晏辰彧揶揄地问。
“你自己知道。”说完关易开门跑下车就走了。
身后紧跟着响起另一道关门声，晏辰彧很快就赶上了他的步子，强硬撬开指缝和他牵在一起。
他问：“你知道往哪走吗？”
关易被问住了，一边是胡同，一边是人来人往的门面小店。
凭直觉是后者，刚迈出半步就被拽住围脖拉了回来。
“是这边。”
他们牵手走进胡同，这里狭窄，并肩走刚好够两个Alpha，但从胡同口到尾全都属于一家菜馆，外边是灰砖墙里边是木质桌椅，刚进门就能闻到浓烈的红油味。
店里服务员跑前跑后，看见他们立马闪现过来，招呼进店。
关易拉住晏辰彧：“你伤还没好，不能吃辣。”
晏辰彧说Alpha的自愈能力很强，但关易还是犹豫。
“我不吃饭的话下午哪有力气从密室逃脱出去，走丢了怎么办。” 晏辰彧扒着衣领，佯装成要展示伤口的样子，“要在这里检查么。”
“不要！”关易慌忙按住他，把他的风衣最上面一颗扣子也给扣上，整个人被勒得很紧绷，然后说，“……先进去再说。”
晏辰彧得到允许，十分顺从地跟在关易后面走进包房，他刚坐下就跟有备而来似的，一连串报出好几道菜，服务员放上来的菜谱看都没看，推给了关易。
“你还有什么喜欢的？”
刚才他说那些，关易一个个听过去，全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式，他们本来没在一起吃过几次，晏辰彧到底怎么知道的，无从知晓。
他低头作势翻了翻菜单，心间暖流一滴一滴散开，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关易说不需要别的，服务员从这里离开，屋子里显得更加静。
窗外的动静吸引了关易，他一手支颐静静看，院子里有棵梅花树，此刻开得正艳，有个小孩跑过来踹了一脚树干，倏地挂在枝头的雪掉了他一身，小孩哭着扑进妈妈怀里。
晏辰彧看到关易衣领边暴露在空气之下的腺体，吻了上去含混不清地说：“对不起。”
“什么？”关易凝固在刚才那个动作，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你的信息素。”
“这跟你没有关系。”关易摸着自己颈后，“而且那时候的记忆很模糊。”
他们坐得近，晏辰彧牵起他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他眼睛闪亮亮的，像在祈求。
“你就原谅我吧。”
关易不答应他就怎么都抽不回手。
他怕再纠缠，服务员会进来，最后只能认输：“……好，我原谅你。”
-
下午他们又回到市区。
洛知澄订的那家密室逃脱位置很好找。
见到他们俩人，洛知澄懒洋洋摘下墨镜：“再晚来会我估计就在这支好床了。”
晏辰彧接受他的吐槽攻击，关易四处走走看看，这里的水泥墙看起来破破烂烂，墙上还有凌乱的血手印和喷溅血痕，贴到墙上的主题海报已经被这些痕迹覆盖，效果做得很逼真。
他在这里站了有段时间，一个人都没看见。
问道：“怎么这么冷清？”
“包场了，人太多我嫌烦。”洛知澄手里的墨镜往椅子上一扔，穿过外间的门跟前台说可以开了。
工作人员带队，晏辰彧去找关易的手，问他以前有没有玩过。
关易没有玩过，但知道是需要解密才能出来的游戏。他想玩，是想去晏辰彧的世界看看。
洛知澄调侃晏辰彧：“你还是操自己的心吧，我怕班长会嫌弃你。”
“不会的，我都没弄明白怎么玩，还是要靠你们带我。”
“说白了就是找钥匙开门，很简单。”工作人员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就送你们到这了。”
他们一个接一个穿过门，关易眼前瞬间漆黑。
“怎么了？”晏辰彧感受到他突然紧张的手。
“这里会一直这么黑吗？”他问。
“嗯，恐怖题材的会很暗。”
关易舔了舔唇，说好。
灯忽明忽暗，他只看得到脚下一块，就连晏辰彧都看不太清。
水滴啪嗒啪嗒砸到地上，他好像踩进一片水滩，溅到脚踝很凉。关易咬紧唇跟在晏辰彧后面继续走，每当他觉得可以忍下去时，接下来总有更吓人的事发生。颈后这时一阵又一阵有凉丝丝的风扫过。
“关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晏辰彧一只手被他握得很紧，他只能用另只手抚着脸慢慢安抚他。
“抖得很厉害。”又去摸关易的额头，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他帮他撩开，“我们先出去。”
关易的手冰冷，怎么捂都捂不热，他缩在沙发一角，不管晏辰彧问什么都不回应，晏辰彧不再问了，抱进怀里拍着背哄。
这样待了段时间关易好了很多，他推着晏辰彧让他们继续去玩。
晏辰彧不放手，因为他的手还很凉。
“我知道你还在怕。”吻了吻关易的面颊，“别推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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