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迁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周悬解释道:“乌鸦不是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吗,硬币、易拉罐、玻璃之类的东西它们都会收集起来,最近雁息的乌鸦多了起来,搞不好就是它们干的。”
对于弄丢了别人东西这件事,一向受着良好教育的周悬感到很愧疚:“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我想办法赔给你。”
“不用了,丢了就丢了吧。”裴迁起身,拿起搭在架上的风衣,走到门口准备关灯,“我要退房了,你还打算找吗?”
“我送你回去吧。”
暂时不知道怎么弥补对方的周悬主动献殷勤,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大对劲。
昨晚可是发生了那种事,仅仅过去二十个小时他就在事发现场提出这样的请求,太暧昧了吧……
裴迁倒是没往别处想,今晚的气温创了今年的新低,没什么准备的他正愁吹冷风回去会加重头痛,也不介意搭周悬的便车。
他跟着那人一路沉默地下到地下停车场,停在了一辆库里南前。
他觉着自己的体质越来越差了,拉开车门的时候好像手都在抖。
怕他误会,周悬解释道:“我家三代警,可开不起七位数的车,这是我从刑侦副队那儿借来的,等下送你回去,顺便还车。”
他口中那位知名的阔少也曾跟裴迁有过交集,“姜惩?”
“你也认识他啊。”
裴迁抿着发白的嘴唇,“下班前他还跟我说有个省厅来的绝情浪子作风不正,昨晚刚跟人一夜情,让我离这人远点。”
“……我能先回趟市局吗?”
“距离这里最近的抛尸地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我怕坐上你的车就下不来了。”
都怪孙濯那没轻没重的一嗓子,现在倒好,周悬刚到市局就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可又有什么办法?分明是他自己作的。
周悬硬着头皮问:“去哪儿?我送你。”
“市局。”
“这么晚了还回去上班,你可真是热爱工作,我辈楷模。”
裴迁隔着镜片瞥他一眼,“嗯……比某些醉到瘫在别人身上,一晚上喊个二十遍不想上班的人好些。”
周悬:“……”
谈到这个他就有话说了,他觉得自己绝对爱岗敬业,就算抓毒贩熬通宵,撑上三天三夜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但只要沾了枕头,他就会变成起床困难户,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反思:这个班真的非上不可吗?
早些年他老爸锐评他是“上班如上坟”,周悬觉得这话真没说错,至少现在他不需要被人掐耳朵从床上拎起来了,算是有很大进步了。
可在裴迁这样的劳模面前,他觉得用了几年时间才适应早八晚六的自己无地自容。
像周悬这样的E人永远也不会缺少话题,见裴迁没什么精神地坐在副驾驶,便主动跟人搭话:“抱歉弄丢了你的东西,我总得给你点补偿,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合理要求一定不会推辞。”
在裴迁看来,他就像个弄哭了小伙伴,怕对方去告状而匆忙想办法弥补的小朋友,不知所措的样子还有点可爱。
裴迁觉着要是不让他安心,只怕他今晚都会翻来覆去睡不着,念在他们接下来还要合作的份儿上,裴迁选了个一举两得的说法:“愧疚就不必了,你也不是有意的,要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就谈谈‘寒鸦’吧。”
提到这个代号,周悬浑身发僵,捏紧了方向盘。
就算是对朝夕相处的同事,他也不会透露过多有关“寒鸦”的情报,但裴迁不一样,他是高局为他钦点的搭档。
他偷瞄着裴迁的反应,对方低头摆弄着手机,这个问题像是漫不经心问出口的,但周悬可以肯定,这人绝对已经酝酿半天了。
他劈手夺过裴迁的手机,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确认没有开启录音功能后揣进了自己的衣兜。
“我刚毕业那会儿正是‘寒鸦’在黑市上闹得最凶的时候。”
周悬淡定地把车开进转角,拐上一条小巷。
“那时候黑市上流通的‘寒鸦’纯度都在8%以上,就算有个体差异,大部分吸食的人还是会在短短几个月内出现肌肉溶化、皮肤溃烂、细胞受损之类的症状,比常见的精神药品出现不良反应的速度更快,死亡率也更高。”
裴迁默默算着时间,周悬的年纪果然跟自己猜想的差不多,这么年轻就能进省厅,怕不是个关系户。
“最普遍的情况是瘾君子会用酒精之类的东西稀释‘寒鸦’,降低纯度后吸食,或者烫吸,也有些人剑走偏锋,把‘寒鸦’当作伤人害命的凶器,在这种毒品刚刚出现的时候,别说急救的医生,就连法医都不了解它的症状,给了很多犯人杀人于无形还能逍遥法外的机会,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后,我的职业规划就定为了一定要让这东西从中国这片土地上彻底消失。”
比起苯//丙//胺一类常见,制造方式也更简单的毒品,“寒鸦”危害性更大,而且性质特殊,余量有限,所以这个目标并不是遥不可及的,现在回想起来,周悬也不会觉得曾经的自己天真。
“这些年你都在追着毒贩的蛛丝马迹到处抓人吗?”
裴迁打量着周悬的侧脸,不知为何,一向坦然的周悬碰上那人的目光,总觉得脸上发烫。
“你那是什么眼神?”
“只是这样的话,远远不够进省厅总队吧,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周悬哽了一下,舔着嘴角说:“嗯……我做过九个月的卧底,假扮蛇头埋伏在云南边境上,收集参与贩毒的人员名单和照片,发回公安系统走通缉流程,结果不小心暴露了。”
“怎么暴露的?”
说到这个,他觉得丢人,摸着发烫的耳垂道:“上面的人让我发恐吓信给别的帮派,我习惯性设置了公文标准格式……”
裴迁淡淡道:“真是新奇的暴露方式,改论文的日子一定很辛苦吧。不过还是要恭喜你,不是所有人身份暴露后都有命退回后方的。”
很快就到了市局,车停稳后,裴迁向周悬伸出手,索要着他的东西。
周悬把手机还给他,在对方伸手接时又变了卦,缩手道:“知道了我的事情,公平起见,也该让我听听你的吧?”
对方提醒他:“这是你弄丢我东西的补偿,现在我们扯平了。”
他拿回手机,独自上了楼。
周悬望着那人的背影,摇头在心里念叨:真是个酷哥。
他不舍地摸了摸库里南的引擎盖,去刑侦办公室还钥匙,刚好姜惩就躲在角落里嗦泡面。
对方见了他就忍不住八卦他昨晚的事,周悬堵住对方的嘴,先一步问道:“你对裴迁这人有什么了解吗?”
姜惩咬着卤蛋,含糊不清道:“了解不多,只合作过一个案子,他刚来局里不久,我听说他以前好像是读法律的,后来转行做了技侦,能力还特别强,老高亲自请他来的。”
周悬心里了然,原来是个关系户,说不定比他这光着屁股的时候就被高局抱过的关系还要铁,怪不得高局那么宝贝他呢。
“裴哥可真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啊,自律上进的精英男,每天要在健身房里泡两个小时,哪家的姑娘看了不心动……说远了,你怎么突然打听上他了?该不会对人家有意思吧?”
姜惩挤着眼睛,眼神暧昧地打量着他。
觉得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拷问昨晚的事,周悬溜得比兔子还快。
时间不早了,档案室已经关门了,他只好打消继续调阅档案深查的念头,回办公室看看自己的权限够在内网上查阅哪些内容。
昨天刚跟老周吵了一架,人过三十却常年叛逆期的他才不想这个时候回去触彼此的霉头。
高局待他不薄,给他安排了一间单人办公室,空间是小了点,勉强够放下一张折叠床。
他也有先见之明地准备了换洗衣物,至于洗漱的问题,他可以借用健身房的淋浴间。
不管到了什么年纪,脱离管束奔赴自由都是男人的浪漫,他美滋滋地提着洗漱用品进了健身房的淋浴间,拉上帘子哼着变调的小曲,给齐耳的短发打上泡沫,直到听到有人进门才收敛。
这人一连试了几个淋浴间都不满意,八成是觉得水流太小,最后才不得不进了周悬的隔壁间。
周悬正愁忘带了沐浴露,打算找人借用一下,探头过去就看到一张表情扭曲的脸。
跟裴迁对上眼的瞬间,周悬也傻了,连要说什么都忘了,眼里只有裴迁那诧异的表情,还有□□的……
这时候要是缩回去显得他像个有意偷窥的变态,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沐浴露……能借用一下吗?”
裴迁把瓶子递过来的动作跟扔过来没什么两样,周悬开始觉得这是老天爷在故意跟他开些过分的玩笑了。
两人都以最快的速度敷衍地洗完了这个澡,逃也似的冲出淋浴间,偏偏时候也赶的那么凑巧,一前一后掀开了帘子。
稍慢一步的裴迁明显有个后退的动作,分明是想逃又不愿露怯,咬着牙走了出来。
两人一言不发,眼神都不敢乱瞄,暗自跟对方较着劲,像在比谁的衣服穿得更快。
抢先一步把露的肉都遮起来的周悬窃喜着,透过置物柜门内侧的镜子瞄着裴迁的背影,忽然注意到对方颈后有个殷红的印记。
胎记?……不对,形状太规整了,像是纹身。
注意到他的目光,裴迁加快速度套上高领毛衣,遮住了那个痕迹。
周悬欲言又止,警察是不允许有纹身的,入警时的检查很细致,不大可能有漏网之鱼,所以裴迁可能是在入警后才纹了身,或者是通过什么特殊的方式绕开了检查这一环节,破例入了警。
警察是个高危职业,身在公安系统里的人很多都有着不能被提及的经历,他识相地没有提问。
他正为自己这份感天动地的体贴热泪盈眶,经过他身边的裴迁却幽幽丢下一句:“睡都睡过了,还这么害羞,看不出来周同志这么纯情……”
裴迁承认,他的确是出于那点藏得很深的恶劣心思才会扔出这么句话来刺激周悬。
毕竟这小子招惹他在先,弄丢了他重要的东西不说,又反复在他忍耐的极限上蹦迪,再好的脾气也会想狠狠报复一下。
他全然不知,刚被损友嘲讽过的周悬根本听不得“纯情”这俩字,眼角一抽,方才那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也没了,扳住裴迁的肩膀,强硬地把人推到置物柜上顶住。
“昨天是没让你爽够吗,怎么提了裤子就不认人?睡都睡过了,再装矜持就没意思了,裴科。”
突然逼近的年轻人带来的压迫感直逼裴迁,因为离得太近,对方呵出的气息都在他溅了水珠的镜片上泛起了一层薄雾。
裴迁被迫仰起头,徒劳地尝试拉开跟对方之间的距离。
紧贴的身体能让他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像是剑拔弩张要就地揍他一顿,不过实际上这小子的剑拔弩张可能是另一种层面上的……
裴迁在心底嘲笑:这嘴硬的小处男。
裴迁真正的闷骚之处在于他表面上一本正经,内心却住着一只吃人的恶魔,面对被激怒的周悬,他玩心更甚,继续火上浇油:“当然没爽够,毕竟你这样身娇体软的0,不睡个十次八次是不会够的。”
这话果然引起了他想要的反响,周悬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脑内反复品味这话的意思。
身娇体软……0?!
他是0??!!
裴迁觉着这小子是真好骗,见他上了当,又故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主动投怀送抱的人是你,我可没强迫过你,衣服是你自己脱的,姿势是你自己选的,我才是被迫的那个。”
虽然这小子脱衣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醉酒后被他淋了一身水……
裴迁仍能说的大言不惭,毕竟他就是本性恶劣的人。
果然周悬被他这话唬住了,裴迁就在那人震惊的注视下一脸淡定地掰开他的手,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悠哉悠哉走出了更衣室。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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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失守》
文案:
“眼泪是为了生者而流,远比死者还需要。”
“希望遗失自我的那一刻来临,你能记得自己的名字。”
——《黑暗之魂3》
一个背着秘密的替身卧底,和他嘴硬心软的家长。
温岐做了十多年的替身,才知道他哥不是黎恪的白月光。
【偏执疯批卧底攻x嘴硬心软家长受】
·
温岐捂着黎恪的心口问:“那片墓地,可不可以给我也留一点容身之地?”
那人叹着气说:“我不是谁的墓碑,与其活在我心里,不如活在这世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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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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