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童年?
小时候的杜一诺常常在作文题目中看见它。
身边的同学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三年级的他们第一次接触作文和童年这两个词语。
“老师,童年是什么啊?”
小男孩那懵懂且带着不加修饰嬉笑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同学们的喧笑声因他的话更盛了几分。
“哈哈哈,我妈妈跟我讲,说我现在就算是童年呢。”
“真的假的?我妈之前还跟我说过她童年的事,和我们的差别好大!”
“我才不会骗你呢!我拿奥特曼保证!”
杜一诺抬头,老师嘴角还是那温柔的笑。
那是位女老师,或许是因为那时流行清纯风,老师原本随意披散的头发变成了麻花辫,垂在胸前。
“小朋友们,童年就是你们自由自在奔跑的日子。”
正值夏日,阳光透过澄澈的玻璃照下来,杜一诺看不清他们的面庞,鼻尖是淡淡的松木香,一切都好似不存在一般。
课本上,铅笔留下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童年”,旁边紧挨着的是“自由”。
杜一诺低着头端详了一小会儿,拿出旁边的橡皮,将“自由”擦去,轻轻吹走橡皮屑。
“自由”的印子仍若隐若现。
“老师,那什么又是自由啊?”
说话的还是那个小男孩。
杜一诺规整地放好橡皮,回头望去,后面的人影全都朦胧成一片,而他仅仅明晰了男孩嘴角那格外明显的酒窝。
老师柔和的声音在脑海中鸣响。
“自由是我们能够勇敢地追逐自己的梦想,不被他人的眼光所束缚。”
那个男孩好像感知到他的目光,嘴角自然而然地下弯,随后开口说了句话。
四周好像安静下来,阳光变得越发强烈。
杜一诺不知不觉地看着他的嘴,依着他的口型开口说道。
“一诺一诺,快点醒醒,别再睡了。”
……
……
睁开眼,旁边的男生又在没完没了地叫嚷:“快点醒醒,一诺,睡个午休把你睡死过去了。”
杜一诺直起身子,对旁边的“复读机”视若无睹。
脑子还是晕得没法子,就跟装了满满一脑袋糨糊一个样。
他甩了甩因枕着头而近乎麻木的手,微微弯下腰,从桌斗里掏出眼镜戴上。
脑子里依然留存着梦里的事,只是还没等他慢慢回味,旁边的男生就又靠了过来。
“不是吧,上演‘我不是睡神’?你真一点都不好奇四班那个事吗?”
男生伸出手撑在他的桌面上,倚着说道。
杜一诺无视他放大版的脸,还在忙碌着把桌上的书逐一分类放妥。
听到这句话,往下扶了扶眼镜。
“当然清楚,表白墙上不都是吗,哪用得着你告诉我。”
男生见他得知这件事,迫不及待地将双手全靠在他的桌上。
前倾着身子,那模样分明是想要和杜一诺好好聊聊这件事。
看着压在书本上的那两只手,杜一诺正想着拿铅笔扎他的当口,门口忽然传来班长轻快的声音。
“李将离!你又搁那骚扰一诺干什么!出来,老师叫你抱作业。”
杜一诺朝门口看过去,女生半扎着马尾,校服外套系在腰那里,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胳膊夹着几本作业本。
由于校服不太美观的缘由,大多数女生都喜欢这般穿着。
李将离幽幽哀叹一声,双手麻溜地从杜一诺的桌子上挪开,晃悠着往门口走去。
杜一诺安静地把下节课要用的语文书拿好,周围的同学瞅见李将离跟班长郝潇潇在门口打闹。
全都“哦哟哦哟”地瞎叫,谁叫他俩是班里公认的小情侣。
高中恋爱并不稀奇,初中也有着不少早恋的情况。
杜一诺也算是见证着他们相伴左右的。
他们三个在同一所幼儿园,幼儿园毕业又同在一所小学,断断续续地,差不多也相处了将近十年。
送走李将离,郝潇潇走到杜一诺桌前。
留意到她的影子,还有那缕缕淡淡的桂花香,杜一诺侧过头看向她。
郝潇潇轻声说道:“下星期会有别的学校来这听课,老师让你去办公室谈一下。”
杜一诺心里“咯噔”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内心十分抗拒接下这麻烦活儿。
但他要是不接,就得郝潇潇来,可郝潇潇跑来跟他说,明摆着也是不想管这破事。
一番纠结后,他无奈地点点头,说道:“知道了,我会去的。”
郝潇潇见他点头,浅笑着说:“那就定下喽!”接着转身去找她的小姐妹。
杜一诺慢吞吞坐起身,一步三晃走出教室门。
不知同学说了些什么,郝潇潇听完,忙不迭捂住嘴,“咯咯咯”地闷声笑起来。
当望见杜一诺的身影穿过教室门,她那举起来的手也慢慢悠悠放下,朝同学随性地挥了一挥,就转身去发作业本。
下辈子,再也不想当副班长了。
走到走廊,九月的阳光依旧灼热,这个秋天确实和以往不太一样。
周遭的人来来往往,活人的气息很足。
阳光刺到他眼睛,杜一诺又想到童年的一个夏天。
那个脸都看不清的小男孩拽着他的手,嚷嚷着要当他一辈子的哥哥。
当初是怎样回答的?
哦对,说要当他一辈子的弟弟。
杜一诺想到这,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却又被苦与涩所占据。
要是能重来,自己肯定不会说那么傻的话了吧。
迷迷糊糊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就在杜一诺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
办公室里传来班主任的声音。
“孟乌金是吧?是来我们班听课的?”
因为午休刚刚结束,周边闹哄哄的不算安静。
可他还是明明白白听到了那句话,准确来讲,是那个名字。
身体变得僵滞,手指还保持着刚才要触碰门把手的姿势。
儿时的画面好似被开启了一键清晰的功能,在梦里,课本名字那一栏的字不再朦胧模糊。
郝潇潇是故意的。
十年的相处使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杜一诺是反感麻烦事的。
可她为什么非要让他来办公室?其结果已然不言而喻。
逃。
这是杜一诺第一时间想到的。
正要后退,门“砰”地突然开了。
男生约莫一米八几的身量,皮肤白皙,几丝碎发轻散于额头。
穿着别的学校的校服,那蓝白相间的色彩在他身上却平白多了几分清冷之意。
校服的拉链一丝不苟地拉至领口,衣领挺括,衬托出他修长的脖颈。
他身形高挑,宽肩窄腰,校服的上衣恰到好处地贴合着他的身体线条,却丝毫不显臃肿。
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紧抿着,微微上扬的嘴角,始终带着丝丝疏离。
垂着双眸,瞥了杜一诺一眼,而后与其擦身而过。
杜一诺傻愣愣地杵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
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的徐老师看见他,朝着垃圾桶“呸呸”几下,把茶叶吐出来。
随后坐正对着杜一诺招手,“小杜同学来了,快进来。”
杜一诺回神,稍作整理自身情绪,迈腿进去。
这办公室可比教室里凉快许多,校长倒也舍得开空调。
“老师,您找我?”
徐老师把那老年人专用保温杯搁下,抄起旁边资料说道:
“小杜啊,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喏,这是崇宁二中的人员名单。”
徐老师稍作停顿,目光如炬,紧紧锁住杜一诺。
“看一下,星期一的开学典礼,你来演讲。”
杜一诺没心情好好听徐老师讲,只机械地捕捉到‘名单’和‘演讲’就点头。
视线一直停留在徐老师头上那曾被无数同学取笑过的‘地中海’。
徐老师看到他点头,笑得那是要多艳有多艳,拍着他的手一个劲说:“好孩子,好孩子。”
诚然,成绩好,又很听老师话,不生事端、不惹麻烦,放在老师圈里算是不可多得的稀珍物。
除了长得挺祸害小女生的。
但一个“乖”字便可力压一切。
杜一诺不想继续在办公室待着,他快要被今天的事给整破防了。
弯着腰,言辞委婉地说道:“好的,老师,那我便先回去筹备演讲稿了。”
上进。
徐老师乐呵呵地摆了摆手,“快去吧。”
杜一诺轻点下头,礼貌说道,“再见,老师。”
随后,差不多能拿落荒而逃来形容杜一诺走出办公室的样子。
徐老师看着杜一诺离开的背影,缓缓拿起保温杯,稍稍吹了吹里面的茶水。
旁边的老师瞧见这一幕,笑着打趣道:“徐老师,您这可真是收了个宝贝啊。”
徐老师正愁没处炫耀呢,一听这话,立刻扭过头来。
那模样简直跟卖货的小贩如出一辙,滔滔不绝地讲道:
“那可不是!这孩子中考可是全省第三呢,在学校里也是排名第一。而且性格乖巧懂事,比我前几任带的班级里最出色的那个学生还要优秀。”
卖货小贩一贯只捡好的说,坏的绝口不提。
徐老师也是,关于杜一诺家庭和心理的问题那是只字未提。
喜欢校园文!: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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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孟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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