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言的眼泪如决堤的河坝一发不可收拾,鼻涕也跟着直流,但全都擦在了于述飞的T恤上。
于述飞承认他们的婚约,让她再次心凉透底。
她一直以为他和黄萱可能只是学生时代的喜欢,没想到两人之间竟是有婚约的关系。所以女人的敌意和第六感从来都不会空穴来风,被蒙在鼓里的自己才是笑话。
于述飞见她越哭越伤心,又赶紧解释:“那只是小时候两家父母的口头约定,没有任何法律效应。再说了,我家出事后,他们家躲都躲不及,好几年都没见过面,怎么可能还会有婚约?”
“那她今天来是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说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安言抽抽嗒嗒地问。
于述飞一边叹气一边哄:“她就是故意这样说的。她来租铺子,我没给她少价格,她故意报复。”
安言看着他的眼睛,势必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们真的在一起过吗?”
于述飞立即表态:“没有,我那会儿才多大啊!”又顺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就是从小住一个小区,两家父母走得近,又有了那层口头婚约,所以上学时无形之中就比普通同学关系稍微特殊一点。但我保证,我从没跟她有过情侣之间的事。”
安言委屈地撅着嘴:“我不信,她明明很喜欢你,我第一次见她就看出来了。”
于述飞气笑:“那她喜欢是她的事,我又没办法。我对她就是邻居加同学,没有其他别的。”
“你骗人,如果你不喜欢她,那为什么经常跟她单独在一起?以前还夜不归宿,我都知道好多次。”说到这,以前的那些记忆全都浮上来,越想越委屈。
“什么夜不归宿?你能不能不要乱扣帽子。”于述飞被气笑,看她是铁了心要清算到底了,干脆捧着她的脸道:“言言,看着我的眼睛。”
“我向你发誓,我和她什么也没有,更没有经常单独在一起,我们一年也见不了一次面。偶尔见个面也就是同学之间一些事,比如有一次一起去参加韩畅君的婚礼,我们高中同学,你以前见过的。”
安言又把脸挣脱,偏向另一边:“反正我没证据,嘴长你身上,你怎么说都行。”
于述飞真的没辙了,这姑娘今天是要撒气撒个够。他把手机递给她:“要不现在就打电话跟她求证?还是说要看我手机?”
安言歪着脸,翘着嘴:“我才不做这么没品的事。”
“那怎么样你才相信?”
安言不说话,于述飞也沉默了一会儿,两人相持不下。后来他突然沉着声音说:“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要生气过了明天再说,好吗?”
安言没出声,但也没继续闹了。
那晚两人度过了一个煎熬的重逢之夜。
*
第二天早上,安言醒来时于述飞已经收拾完毕了,不知道是一整夜没睡,还是起得太早,他整个人都显得憔悴。
不过昨晚冷战了一夜,两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于述飞穿了一身黑,桌上放了一束花,安言一看就大概猜到他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她本想说什么,但终是忍住了。
对于述飞家人的事,她现在不敢再过多插手。只是没想到,昨晚的事竟让于述飞作出这样的决定。她知道那是刺在他心中的一根毒刺,8年来,他都从未去触碰过。
一早上谁都没说话,低气压从昨晚持续到现在,安言在猜到要去的地方后,心里更是一阵肃穆。
“我也要去吗?”吃早饭时,她突然开口问。
于述飞也知道安言已经猜到了,反问她:“你想去吗?”
“不知道。”安言埋下头,拨弄着碗里的粥。昨晚的事,到现在都还鲠在心头。她不知道于述飞说的带她去个地方,竟是去看他母亲。
“陪我去行吗?”于述飞自嘲似的笑了笑,“我一个人可能不太有勇气。”
安言抬眼看着他,没说话了。
出门时,她也自觉地换上了一套深色衣服。
车子往荣县西边的方向驰去,于述飞也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他跟着导航,开到郊外的一条泊油路,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墓园的指示牌。
离县城不到半小时车程,他却从未踏足过,就连他母亲下葬的时候也没出现。
安言坐在副驾,看着越来越偏僻的道路和路边一闪而过的路标,觉得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
她偷偷侧眼看了看于述飞,心里紧成一团。
下车后,于述飞先去咨询了工作人员,随后带着她朝着墓园深处走去。
两人的脚步停在一个年轻女人的遗像面前,照片看上去只有40来岁,长头发,瓜子脸,长得非常有韵味,就连安言都忍不住在内心感叹,好漂亮!
这就是于述飞的母亲。
于述飞也盯着遗像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将手里的鲜花放在墓碑前。
现场静得可怕,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看着墓碑上的女人,谁都怕打破这份平静。隔了好久于述飞才终于开口说话。
“妈。”
“我看你来了。有点晚,你别生气。”
他语气很平静,但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似的。
安言在旁边听着,已经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说不清是为这个素未谋面的人,还是为了于述飞。
一句简单的开场白,这对母子,却等了八年之久。
“本来是没勇气来的,”于述飞自嘲一笑,伸手将安言框在身边,“多亏了她,你未来儿媳妇。”安言茫然失措地看着他,眉心蹙成一团。
“介绍一下,她叫安言。”
安言又面向墓碑上的女人,尴尬地弯了弯嘴角。
只见于述飞又说:“妈,有个事要郑重跟你说一下,你以前口头给我定那婚约不作数,今天我可当着你的面作废了。我要娶的人是安言,不会再有别人了,这次你要看清了。”
于述飞咧着嘴笑,安言却讷讷地看着墓碑上的女人,本来眼睛红红的,现在脸上脖子全都胀得通红。
“儿子以前不懂事,做了很多错误决定,也走了很多弯路,现在这样子可能让你失望了……不过以后会好的……我会好好过日子。”
他声音哽咽了一下,但又很快忍住了。
“对不起,妈,原谅我……”于述飞拳头紧握,眼眶红不自觉地泛起了红色。
安言牵着他的一只手,轻轻安抚,自己也掉了眼泪。
“小雨我会照顾好的,你安息吧!”
……
从墓园出来,一路无言。
两只手紧紧地牵着,仿佛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安言心里明白,于述飞在他母亲墓前的那番承诺,是给她的,也是给于述飞自己的。那一刻的于述飞,才终于与自己的家人和解。
车子继续往西边行驶,沿着一条乡镇道路,直接开去了外婆家。
“在想什么?”于述飞扶着方向盘,看了一眼满腹心事的安言。
安言回过头来:“在想你妈妈长得真漂亮,怪不得你和邱雨都好看。”
于述飞笑:“无聊。”
安言看着于述飞的眼睛,她没说出口的是: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哭。
其实很多事,哭出来就好了。那些过不去的砍,那些钻的牛角尖,那些委屈和愤恨,哭出来就好了。哭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你要把邱雨接过来上学?”安言问他。
“不是你说的?”
“是你妹妹,你自己决定。”
于述飞伸出右手捏她的脸蛋:“去年是谁信誓旦旦说要负责的?这么快就想撇清关系?”
安言甩开他的手:“去年是去年,机会过时不候。再说了,我还要读研,没时间。”
于述飞皱了下眉:“嗯,还算清醒。”隔了会儿又才解释,“我把外婆一起接来,外婆照顾她。”
“你不是说怕外婆过来后被周围人闲话?”
“有我在,怕什么!”
安言得意地笑了笑,又转向窗边。
“对了,毛鬼上个月办周岁宴你不在,听说你回来了,要请客吃饭。”
“好啊,我也好久没看到大家了。”
翠绿的田野如一幅幅流动的画卷映在眼帘,稻叶在阳光下闪耀着光华,微风吹过,掀起层层波浪。
安言闻着稻田清香,眼前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美好。
*
毛鬼的饭局约在了第二天晚上,陈白也来了。那天安言方才得知,陈白和上个女朋友最终还是没能走到一起。房子买了,也终不是一路人。
于述飞牵着她的手出现在现场时,几个人同时发出“哇”的起哄声。虽然他俩关系早就不是秘密,也同进同出好几年,但像今天这样大大方方的手牵手,好像还是第一次。这场面让安言也变得局促起来,她赶紧挣脱于述飞的手,红着一张脸坐在了李佳佳旁边。
“所以这算是正式公开了?”毛鬼率先打趣两人。
于述飞没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在另一边挑了个位子坐下。
这几人明显不打算放过他们,毛鬼继续说:“别害羞啊,都老夫老妻了。”
于述飞扔了一团纸过去:“少废话,快上菜。”
陈白接着说:“哥,那我们以后可以光明正大说你俩的事了吧?这几年大家都快憋死了。”
于述飞盯着他:“还有完没完?”
安言缩在一旁不敢发言,听着几人的话,已经从脸红到脖子根。还是旁边的李佳佳帮她说话:“别光说话了,快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说着,把菜单递给陈白和于述飞,而于述飞又转手将菜单递给安言,示意让她点菜。
这一举动又引来一阵起哄。毛鬼说:“安言,不瞒你说,从我哥把你带回来那天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准是我未来嫂子。”
安言难为情地笑了笑,尴尬地都快钻地底下了,她把目光转向于述飞求救,然而于述飞此刻似乎已经放弃挣扎,只见他右手靠着椅背,正支着头在那一动不动看着。
陈白却反驳他:“吹吧你,当初是谁在那哭说他的女神被于哥骗了?”
毛鬼扔一个筷子过去:“乱说,我什么时候哭了?”
陈白故意笑他:“是是,没哭,当着你女神的面不敢承认而已。”
毛鬼听后作势要起身去打陈白,被于述飞叫住了:“还吃不吃了?不吃我俩走了?”
毛鬼坐下后不服气说:“哥,你每次都向着他说话,你自己说,你和嫂子的事,我这几年在中间帮了多少忙?”
安言听到“嫂子”这个词,脸都烧透了,赶紧起身说了句:“我去躺洗手间。”
说完,李佳佳也跟着说:“我陪你一起去。”
两个女生走开后,于述飞这才臭着一张脸道:“高兴了?”
毛鬼和陈白刚想要解释,又听于述飞说:“玩笑也让你们开了,等会儿谁再提一句,别怪我当场翻脸。”
话音一落,那两人立马主动做了一个封嘴动作。
去洗手间的安言被李佳佳赶上后,对着她尴尬笑了笑,接着又解释道:“佳佳,陈白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他们喜欢开玩笑。”
李佳佳却道:“我怎么会放心上,倒是你,别生毛鬼的气,他就那样,嘴上没个把门。”
安言点点头:“我知道。”
李佳佳又说:“安言,说实话,看见你们和好,我打心底为你高兴,真希望你们能长长久久。”
安言挽着她的手:“嗯,谢谢你,佳佳。”
后来吃饭时,陈白和毛鬼一起给安言敬了一杯酒,祝她毕业快乐。陈白说:“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当初安言高中毕业时也是在这家餐厅,转眼大学都毕业了。”
安言说:“是啊,那时候感觉大家都还像个小孩儿,现在毛鬼小孩都周岁了。”
陈白问:“安言,你读研究生也是在南城吗?”
安言点点头:“嗯,本校直升。”
“真厉害,安言不仅是我们荣飞电器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还是第一个研究生,我给我客户说,我的小师妹是名牌大学研究生,他们都不信!”
毛鬼怼他:“谁是你小师妹,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安言听着他们的玩笑话,又起身回敬他们一杯酒:“陈白,毛鬼,当初谢谢你们收留我,这些年也多亏你们关照。虽然你们没比我大多少,但我一直把你们当我的家人,当我的哥哥看待。有一些话一直没机会说,但我都记在心里。这一杯酒敬你们,一切都在这里面,希望我们的情谊一辈子不变。”
安言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发言把一桌人都瞬间代入到伤感的情绪中,尤其是陈白和毛鬼,眼眶都差点红了。于述飞也微微上扬了下嘴角,独自一人把面前的一杯酒喝了。
陈白破涕而笑:“突然这么客气干什么,整得我都不会了。”
毛鬼赶紧说:“行了行了,其他不说了,这一杯大家都干了。”
几人干完这杯酒坐下后,于述飞这才缓缓开口道:“给大家说个事。”
几双目光齐齐看着他。
于述飞顿了顿说:“下个月我打算去南城。”
几个人的瞳孔瞬间变大,就连安言也感到意外。
毛鬼问:“什么意思?”
“我已经和新力那边谈好了,想离安言近一点。”于述飞说。
安言一脸诧异,这件事他从没和自己提过。
陈白和毛鬼对视一眼,他问:“那江市呢?不是才开始没多久吗?”
于述飞反问他:“我打算交给你,你愿意吗?”
陈白惊讶地瞪着眼珠子:“我……”
于述飞主动解释:“你们俩都是我带出来的,各有所长,我也一视同仁。但是毛鬼结婚了,现在又有了小孩,所以我打算把荣县的业务留给他。江市那边刚开始,还没站稳脚跟,但是市场大,潜力大,我打算把他交给你,你愿意吗?”
不仅是陈白,一桌人都愣住了。
安言看着他们,心跳砰砰加速。这些业务上的事于述飞几乎不会跟她商量,她也是刚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
李佳佳和毛鬼互相看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看向陈白。
陈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处在大脑一片空白的震惊当中,似乎很难在短时间内消化这个安排。
于述飞见他面露难色,也不打算勉强他,正要开口撤除刚才的话时,陈白却突然咧着嘴笑了笑:“哥,你愿意相信我,再难我都愿意去做。放心吧,不会给你丢脸的。”
于述飞听后先是一顿,不过很快也笑了下,随后起身给两人倒满了酒,举杯敬他们:“一辈子兄弟。”
陈白和毛鬼对视一笑,一起举杯:“一辈子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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