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茉和唐之意已经坐在座位上了,谢昱知看见自己的名牌后悠悠走过来,在池茉身旁坐下,坐下后,语气随意地开口,就仿佛和老熟人打招呼般:
“早早,好巧,我们坐一起。”
因为是室外会场,背景里播放着音乐,声音嘈杂,谢昱知又只是用正常音量讲话,除了和他最近的池茉,没人听见他这番话。
这个称呼一出,正仰头喝水的池茉动作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神期间一不小心就被呛了口水,瓷白的脸被涨得通红。
她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只见谢昱知又悠悠说了声:“早早,喝水小心点。”
他怎么还会记得这个称呼!
不对,应该是他怎么会记得,并且主动喊出这个称呼!
这个外号是高中时候同学取的,因为当时池茉不仅聪明,还是班里最用功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到得最早的一个,就有同学吐槽,说你还叫什么池茉,你应该是早茉,以后叫你早早好了。
后来叫的人多了,大家都叫她早早。
池茉记得有一次自己体育课突然来了月经,肚子胀痛。当时和她关系还不错的赵熠阳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不对劲,立马扶着她要回教室休息。
回教室的路上恰好遇见路过的谢昱知,赵熠阳随手就拉过他的胳膊说了句:“谢哥,早早肚子不舒服,我带她先回教室你休息,你跟老师说声。”
彼时谢昱知的反应池茉记得清清楚楚。
他一脸冷冰冰的表情,问了句:“谁是早早?”
赵熠阳愣了一下,于是解释:“早早是池茉,全班都这么叫她,我以为你知道。”
谢昱知只是不耐烦打断:“池茉就池茉,在班里不要给同学乱取外号。”
那次之后,赵熠阳再也不敢在谢昱知面前喊她早早。
如今昔日高中同学重逢,大家许久不见,都已经变得客套了许多,当时玩闹取的外号不再有人记得,都规规矩矩喊她“池茉”,亲密一些的也只喊她“茉茉”。
早早这个称呼,本已经随同高中一沓沓的卷子被仍在了高考分别那天。谢昱知刚说起这个称呼的时候,她还有一瞬间的陌生,紧接着便是不可置信。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抱有侥幸心理,想着谢昱知没准真的就是记得班里其他人,唯独忘了她。
那么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他分明就是记得她的,一开始就记得!
“咳、咳咳。”
她被水呛得连连咳嗽,一旁的唐之意总算注意到她闺蜜差点咳死了。
“怎么喝个水也能被呛到,纸巾,纸巾呢?”唐之意左右环顾,就是没找到纸。
谢昱知适时伸手,递出去一方手帕。
池茉被水呛着没想太多就接过,囫囵在脸上衣服上擦几下,平复之后低头看眼手里已经揉皱的手帕,道:“我回去洗了还给你。”
“嗯,你别忘了,一定要找我还。”
“知道了,谢总。”她皮笑肉不笑,故意提起这个称呼,就是在阴阳他装了这么久的陌生人,摆了这么久的阔。
谁知谢昱知对此话没有任何感觉,只补充道:“这是我妈妈送我的。”
……
池茉原本的怨念瞬间化成了淡淡的愧疚,毕竟谢昱知的妈妈如今可是重病缠身,远在国外。
她收起了些夹枪带棒,好声好气回:“我一定还,我送到干洗店洗,绝对完好无损,原原本本的还给你。”
“嗯,倒也不需要那么麻烦,随便洗洗就行。”谢昱知唇角微微勾起,头一次主动提及自己妈妈却没感觉到压抑。
池茉面上点头,心里却想,真随便洗洗勾丝了,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婚礼准时开始,婚礼进行曲响起来的瞬间,原本嘈杂的会场静了下来。
她和谢昱知也通通噤声,没在这时候说话。
新娘梁琪拖曳着婚纱,手挽着父亲,从红毯的一头缓缓走向另一头。
新郎而立之年,比新娘要大上几岁,但身材保养得很好,一头短发,五官端正,整个人看上去就利落板正,此刻站在台上,眼眶湿润看着前方。
梁琪经过的时候,昔日的同学都大声喊起她的名字捧场,口中说着祝福的话。
台下仿佛回到了年少无知的青春岁月,而台上,是幸福的正在进行时。
七年过去,变的是大家都容颜、性格、身份地位,不变的是曾经都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
池茉听了会儿台下大家喊的话,甚至还有一个男生红梗着脖子喊:“梁琪,我以前喜欢过你,但我今天来不是来抢婚的,是来祝你幸福的!”
这句话引得大家一阵哄笑,却都是善意的,现场氛围温馨又好笑。
池茉听了会儿,被现场氛围渲染,唇角也不自觉勾了起来。
过了会儿,她听见谢昱知在她耳边轻声问:“池茉,这么多年,你有想对我说的话吗?”
对他说的话……
对此她只冷笑三声。
别说对他有想说的话了,不想宰了他这个当初无视她的表白,几年后重逢又故意装不认识的男人都算不错了。
她脸上挂着一个标准假笑:“对谢总,我能有什么话说?”
仪式结束后,大家自由活动,新郎新娘包场了度假村的这大半片区域,有温泉、桌球馆、高尔夫球场等等,都随意玩。
和新娘关系最亲近的人都陪着新娘敬酒去了,他们这些普通老同学就去了自己感兴趣的场馆休闲娱乐。
几人从观礼席上起身后,唐之意特意看了池茉和谢昱知一眼,道:“茉茉,我想去射击场玩玩,我知道你对射击场不感兴趣,我就喊康佳佳去了哈,你自己玩,有事手机联系。”
说完,不等池茉开口,她已经一溜烟跑了。
池茉喊了她一声,无果后转身,便撞入男人似笑非笑的眸子里:“我觉得我们有些误会,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叙旧了,去咖啡厅坐坐?不远,就在前面。”
池茉想说他们之间不存在误会,但一对上那副好似不顺从就不罢休的眸子,她又只得认命跟上。
看着谢昱知带路熟门熟路的样子,池茉问:“你经常来?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这里是滨城有名的五星级度假村,里面的设施高端齐全,场地规划合理,临海而建,许多本地的富人平时都来这儿玩,只是谢昱知看着也不像耽于玩乐的样子。
只见谢昱知单手抄兜,不紧不慢开口:“这里是我开的,今天包出去的这块,我给了新郎友情价,八折。”
这片度假村之所以被富人所青睐,还有个原因就是从不打折从不搞活动,来这儿逼格高。
池茉:……
那您老对这场婚礼的付出还不少,又给人打折又给随份子还额外给新娘包红包。
但你这么重同学情,怎么不直接给人免了场地费呢?到底还是无利不起早的资本家。
不过这些话她没敢说,只默默跟在他身后。
进了咖啡厅,池茉看了眼菜单上的价格,他们是婚礼的宾客,新郎提前打过招呼,账都记在新郎上面,所以不用出钱,给菜单也只是让她选个品类。
池茉看了谢昱知一眼,许是终于戳破了高中同学这层关系,两人之间上下级的差距感缩小了,加之她认为对方耍了自己,他有愧于她,胆子也大了起来:
“你的地盘,不请一杯?”
“请,你随便喝,你选的都记在我账上。”
“好,那我要杯……抹茶椰云拿铁。”
池茉选的时候,身子伏在吧台上,咖啡厅是半开方式的,临海的那侧没有门,几个木质圆柱等分树立承重,两边垂挂着白色落地帘布。
一阵海风吹进来,浮动帘布飞舞,同样随之飞舞的还有池茉耳边的碎发。
她今天扎着低马尾,穿着一件长袖藏蓝色长裙,阔大的裙摆也被吹了起来,恰好贴到了谢昱知的西装裤腿上。
谢昱知垂眸看着纠缠在一起的布料,视线上移一些,是女人白皙的脖颈,以及些许有些调皮卷起来的碎发,深邃的黑眸暗了一瞬。
池茉喊了谢昱知两声,发现他有些走神了,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
她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以为上面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摸了摸,触感光滑,没有任何异物,又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谢昱知?发什么呆?我点好了,看你要不要点,不点我们就去找位置坐着。”
谢昱知回神后,朝吧台那儿的工作人员说了声要和她一样的,就亦步亦趋跟在池茉身后,入了座。
“早就认出我了?”入座后,谢昱知的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
没什么好瞒的,该说的不该说的赵熠阳那个大漏勺都抖干净了,池茉端正坐在卡座里,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一副老实模样点了点头。
谢昱知又耐着性子问:“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我都没问你呢,你不也装了?”池茉一双美眸怒瞪了眼对方,万万想不到他这时候竟然倒打一耙。
接着便听谢昱知解释道:“我那是因为……以为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谢昱知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平时去到任何场合都只有别人奉承他的份儿,要是他主动提起两人是高中同学,到头来她不记得他,代入谢昱知的视角,似乎确实是一件停丢份儿的事。
这样一想,池茉似乎也能理解了。
“我解释了,现在该你了,所以你为什么装不记得我?”谢昱知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大有种她今天不说实话,他就不放过她的架势。
答案当然是她毕业的时候塞给他了一份情书,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啊。
面对一个表白失败的人,她还是个女生,不管换作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觉得很没有自尊吧。尤其谢昱知当时半天不说话,她以为他不记得自己了,所以先发制人装陌生,很难理解么?
但这些心里话她不可能说出来,说出来等同于自揭伤疤,她被追问得有些烦了,语气里掺杂了几分不耐道:
“就算认识你又怎么样,我们也就是普通的高中同学关系,说了也不会让我们的工作因此有什么进展,成年人都是讲究效率的,没有意义的事情,谢总就没必要追问了吧。”
谢昱知终于默了下来,好半响才重新开口:“只是普通同学么?”
“不然呢,不是普通同学,难不成谢总以前还暗恋我?”池茉平时看着好脾气,可炸毛之后说气话来也是得理不饶人的,现在说话句句带刺,听了谢昱知的话后就不遗余力讥讽。
唇角讽刺的弧度还没落下,就见谢昱知突然坐正了身子,低头看着她,十分郑重:“我要是说是呢。”
池茉愣住了。
谢昱知见她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我高中暗恋你,到现在也是,一直是。”
随着谢昱知话音落下,池茉感觉自己的世界骤然变得安静了,耳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谢昱知那几句话就一直回旋在她耳畔。
她嗫喏着唇半响,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脑子能够转动之后的第一想法就是谢昱知在耍她。
“可我以前从来没感觉到过,而且这么多年,你也没有找过我。”
“我知道对你来说,可能难以置信,但这些都是真的,我本来想来日方长,我慢慢把一切告诉你,可其他人在你眼里似乎都比我更亲近,看见你对其他人亲近,对我却始终保持工作距离。我想,如果我们之间多一层身份,我们的关系会不会比别人更好一点。”
谢昱知从来都不是个擅长倾诉的人,哪怕是对宋雨,他也只有酒后失态才会吐露些许心声。
在喜欢的人面前说出这种微妙的,甚至有些丑陋的嫉妒心思,对他来说无疑很难。
他原本不打算说这些话,可当池茉质疑他的心意时,他还是忍不住说了。
起初有些难以启齿,可真的开了一个小豁口后,他又感觉说出这些其实并没有多难。
“那,所以你当年没看见我给你的礼物?”池茉又问了一个她十分在意的问题。
“看见了,不过是前几天回国,收拾老房子的时候。当年我在国外,因为一些事情,没有让管家把那些礼物寄到国外,没有及时回应你,对不起”
没想到,他原来根本就没看见。
“当时,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给你发的□□消息你也没回,我以为……”
以为你看了表白信,不回消息就是无声的拒绝。
又回忆起了当初被拒绝的痛苦,池茉压抑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谢昱知见她破碎的眼神,他的胸口也仿佛如刀绞:“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没错,其实现在想想,就算你那时候看见了那封信又能怎么样呢,你当时去了国外,而我在国内,我们本来也不可能。”
“那现在呢?现在我回来了。”谢昱知双眸注视着她。
“现在,我暂时还没心思想感情问题,而且我觉得我们有七年的时间没见,七年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我们对彼此都不够了解。”
“那我们从现在开始了解,好吗?”
谢昱知静静坐在她对面,耐心等着她的答案。
只是给双方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可以吗?
池茉在工作上不拖泥带水,但在感情一事上其实算得上是一个比较拧巴的人。
她以为她会犹豫很久。
可这一刻,在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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