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
苏慕笙、杜瑛、凌少轩可能把镇上能点的餐馆,点了一个遍,陆陆续续送来了好几拨,饭菜多得,吃饭的小桌子摆不下,在门外,拼了好几张小桌子,满满当当地摆满了餐盒。
民宿老板是一个很好的人,见到几个人把餐桌摆到了门口,也不恼,给几个人介绍起了镇上什么好吃、哪里好玩,几个人邀他入桌一起吃,说得高兴了,老板还抱出了一罐自家酿的土酒。
可能是氛围对了,暮色下、清风里、烟火人家,几个人都很给面子地喝了。
喝高兴了,你一句我一句的,话语热烈,其乐融融。
苏卿卿回来时,正好撞见几个人在门口吃吃喝喝。
天已经黑了,民宿的自建楼外的灯全开着,给这一桌照明,只见段微、苏慕笙、杜瑛、凌少轩……诡异又和谐地聚在一桌,各个面色酡红,都喝了不少。
苏卿卿惊讶苏慕笙、杜瑛怎么在这儿。
也惊讶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种惊讶,只是第一眼见到的意外,很快便散去了。以她哥哥的心思,段微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本来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苏卿卿有一些疲累了,不想有过多交际,越过几个人,却被醉眼醺醺、依然眼尖的凌少轩看见了。
凌少轩哒哒地跑过去:“卿卿,你回赖啦?饿不饿,赖赖,赖吃饭!”
凌少轩醉得歪来倒去,欢快地去拉苏卿卿。
段微一时间情绪复杂,既欣慰,凌少轩简单到了极致的赤诚,又……段微瞥了一眼杜瑛。
只见杜瑛拉动椅子,往旁边坐了坐,留出了更多入座的位置,抬起手,推开了桌面上乱七八糟的纸、杯,拿出了一副干净的一次性碗筷放到了桌面上。
段微:“……”
好嘛,谁看得出来啊?
大度得……太具有迷惑性了!
谁看得出来,杜瑛真正中意的,是乐呵呵拉着“情敌”入座的凌“小白菜”啊?!
也多亏了这个“情敌”是苏卿卿,是杜瑛的亲妹妹,否则……段微望着表面、实际关系风马牛不相及却能维持融洽的三个人,无声地沉默。
面前的茶杯,徐徐添了一些茶水。
段微偏头,看见了苏慕笙。
段微看到苏慕笙白里透红的面颊,低声道:“少喝,多吃。”
“嗯!”
另一边,苏卿卿被拉着入座后,没怎么说话,吃了几口,匆匆地找了个借口,起身走了。
凌少轩要追,被杜瑛拉住了,段微看出了苏卿卿兴致不佳,和苏慕笙说了一声也下了桌,去找苏卿卿去了。
苏卿卿在房间。
段微一进房间,看见苏卿卿垂着头,坐在床上,看起来有几分颓丧。
“怎么了?”
苏卿卿抬起头,看见了段微,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眼神没有往日的顾盼生辉,呆呆、愣愣的,透出了一种麻木、茫然的感觉。
段微察觉到了不对劲,锁了门,走了过去:“怎么了?”
苏卿卿盯着段微,盯着她,又像盯着她背后的什么,沉默了许久,才道:“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又是这个问题。
两天前,苏卿卿问过她。
当时,她的回答,是散心。
现在……
段微掀开被单,在苏卿卿的旁边,坐了下来,谈心似的,问道:“见到了?怎么想?”
“怎么想?”苏卿卿有一些抵触,反问道,“你想我怎么想?”
段微道:“看你的想法啊,最真实的想法,高兴?还是不高兴?”
苏卿卿蹙眉:“和我高兴,不高兴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啊!你受困在剧情里,剧情之外呢,你真实的内心,会怎么想、怎么选择?”
“你在说什么?”
“再按照剧情,再让你走一步看一步地往下继续,你会死。剧情,不是一成不变的,你可以不按照剧情来,我想试一试,帮你达成了结局,是不是就可以摆脱了?”
苏卿卿惊愣住了。
段微所言,不可谓不大胆——弯道超车,越过剧情、直达终点!
这样,她是可以摆脱被摆布的命运……
苏卿卿有一点动摇了,问道:“什么样的结局?”
“给你良配,圆满结婚!”
苏卿卿一下僵住了:“结婚……”
“嗯,所以,你怎么想啊,见到他,高不高兴?你现在能选的,不是凌少轩,就是季殊,你更倾向谁?”
苏卿卿喃喃道:“结局,就是结婚……”
“是啊!HE是你的结局,不管是谁,一定要HE!可我认为,达成HE,至少要是你真心实意想选、想要的人!你见到季殊,高兴吗?”
“高兴……”
“那好办了!他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联系他,过来吧?正好,你哥哥……们都在,把事情定了,我们尽快解脱!”
苏卿卿拉住了段微:“一定要结吗?”
段微愣住了。
苏卿卿望着她,目光定定地重复了一遍:“一定要结吗?结局,一定要结吗?我,存在的意义,为了找一个人,圆满吗?”
段微一下不知道如何回应。
“你,见到他,不高兴?”
“高兴。”苏卿卿的眼,忽然涌上了泪花,晶莹剔透,宛如万千珠钻蕴藏在这样一双泪眼中,苏卿卿边哭边笑道,“高兴,高兴就一定要选吗?我想回家,回家……”
苏卿卿神色一痛,整个人宛如遭受到重击,歪倒在床上。
「叮!苏卿卿违反规则,遭到惩罚!」
段微扶起苏卿卿,苏卿卿呜咽着,泪水断线似的往下落:“我,不想,不想……”
段微道:“你不想被安排,你想回家,可你知道,怎么回家吗?或许,达成结局,你就能回家了啊!”
苏卿卿的头,埋在段微的肩上:“这样的结局,我不想、不喜欢……”
“好。”段微轻抚着苏卿卿的后背,“我知道了。知道了。”
苏卿卿不想这样。
段微第一次感受到了苏卿卿的强烈意愿。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在她的思维中,对情绪的感知,总是短暂且无足轻重的,更多的,会转向现实,就像现在,段微接受到苏卿卿的意图后,第一反应是实际操作——
那么,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扫清可能加害苏卿卿的所有人!
杜渊、杜昭。
这样素未谋面,却大权在握的上位者,与他们相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
没有苏卿卿。
也有杜瑛、苏慕笙。
段微带苏卿卿来墨霭,是为了达成结局,尽快脱身。
可如今……段微想到杜瑛、苏慕笙,还有让自己家族蒙冤的爆炸。
苏卿卿不愿,就不愿吧。
段微不执着于达成结局了。
段微轻轻拍着苏卿卿的后背,哄她入睡后,才悄然起身,出门离开。
对苏卿卿而言,这儿不是真实的世界。
对她而言,是。
她的家族蒙难、亲人离世是真的,她不可能在知晓后,什么也不做。威胁苏卿卿的,也是她的仇敌,扳倒了杜渊、杜昭,还管苏卿卿达不达成圆满结局呢?
苏卿卿的结局,是当一个幸福傀儡。
可就如苏卿卿所说,她的意义,就在这儿了吗?
世界这么大。
真正地脱离剧情、脱离被摆脱的命运,就不该把视野局限在选择一个人来达成圆满,而应该尊重自我、遵从内心!
段微走出门。
看见走廊上的一道身影。
静静地伫立在那儿。
面朝她,面色酡红,眼眸沾着酒意,欣然、柔和地望着她、等着她。
苏慕笙。
段微走了过去。
走到了苏慕笙面前,冷不丁抱住了苏慕笙:“苏慕笙……”
苏慕笙微微一僵,伸手环抱住她,收紧了抱住她的臂膊。
“苏慕笙。”
苏慕笙听到段微道:“你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苏慕笙怔住了。
尽管不明白段微忽然怎么了,还是听话地说了:“段微,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好。”
段微道:“苏慕笙,上次说的不算,你要记住这次的,你听好了,苏慕笙,我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
苏慕笙的声音,一下抖了:“段微?”
“记住了吗?”段微一句一句地往下说道,“你说得对,我每次都选择了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躲你,也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才会伤心,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我不相信你,不相信你说的喜欢,也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想被骗了一次又一次。”
段微突如起来地剖明心迹。
令苏慕笙欣喜之余,也有不安,只能一遍一遍地回应:“记住了,段微,我记住了。”
“好。”段微的语气,忽然有了几分高兴。
好像有条不紊地完成了一项流程后,高兴地进入下一个流程。
只听,段微紧接着道:“苏慕笙,我们谈恋爱吧。”
苏慕笙的心,剧烈一颤,尽管不知她为何忽然这样,这么一句话,也让他几乎控制不住心潮,汹涌而出的巨大欣喜:“好……”
“好。”段微弯眼,笑了起来,“建立关系了,苏慕笙。”
说着,段微凑近,啄了啄苏慕笙的唇。
她啄得很浅,好像约定达成,盖个戳一样。随即,眉眼弯弯地笑得有几分幼稚。
苏慕笙紧紧地环抱着她,在她仅是蜻蜓点水地碰了碰他,唇瓣很快分离的下一秒,猛地倾向前,吻了回去。比起段微盖戳似的小儿科,苏慕笙吻得猛烈得多,好似隐忍、克制了许久。
“建立关系了。”
“我的”
“段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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