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点半，严彻被手机铃声吵醒。
“喂？”
电话那头的人听着有点儿怵：“是彻哥吧？阿昭喝醉了，我们本来想着送他回去，但你也知道，他不配合。”
严彻摁着眉心，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地址。”
“哎，好，我用他的微信给你发。”
一分钟不到，置顶微信亮起一个红点，严彻面无表情点开，定位是市中心著名酒吧街。
他赶到时，许昭还被他的队友架着。
他们这乐队一共三个人，严彻记得有个刺头和长头发，刚刚给他打电话的就是长头发。
“彻哥。”钟意礼貌问好。
挎着许昭另外半边的刺头也有样学样：“彻哥。”
许昭醉得不轻，但同一个称呼听了两遍，他眼前晃悠的不是星星，而是亮闪闪的“彻哥”二字，转来转去，越看越晕。
“怎么哪里都有他啊？”他嘟囔出声。
钟意特怕他说出点气话，看准形势开腔：“彻哥，那小昭就交给你了。”
严彻略略点头，把人接了过去。
许昭肩上一轻，钟意把他背的吉他抱走了。
“你干嘛？”
钟意拍了拍他肩膀：“阿昭，我们帮你拿回去，明天你直接过来。”
许昭愣愣的，头一点一点：“好……”
酒吧门口停不了车，严彻还要捞着人走一段。
走到半路，许昭说：“钟意，我好难受。”
严彻没出声。
许昭身体发软，脾气却大，他说：“你什么不理我？”
春末夏初的夜晚，风还有点大，严彻碰到了他冰凉的脸颊。
“外套呢？”
许昭理直气壮：“我才不穿。”
许昭是恨冬一族，每年天气开始变冷，严彻就能听到他的叫骂声，每一天无差别攻击冷空气。他就像要过冬的小动物，冬天一到，就蛰伏起来，安分地待在巢里，数着窝里的零食过日子。
而严彻喜欢冬天，他喜欢风、冷空气、冰、雪、雨和窝在他身边毛茸茸的许昭。
严彻把卫衣披在他身上，许昭不乐意：“挡着我了。”
“挡着什么了？”
许昭今天穿了一件长袖衫，不规则破洞设计，假两件，腰侧露出一点儿隐隐约约的黑色蕾丝。
严彻不清楚这是品牌方要求的还是他自己买的。
他把卫衣拉链拉紧，直到许昭怎么也脱不下来，一个劲说：“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他气急败坏，声音里带出些微哭腔，严彻才意识到不对：“哪里难受？”
许昭说：“我觉得我要分手了，钟意。”
严彻心一凛，觉得冷天也没什么好的。
许昭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他的脸上，他翻了个身，又眯了十几分钟才下床。
头疼、胃也难受，他趿着拖鞋进了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肚子饿了，他搓着头发发了一会儿呆，躺在沙发上思考吃什么外卖。
这时门铃响了，他走过去开门：“你俩怎么——”
话头止住，门外的人不是他的队友，是严彻。
“今天不上班吗？”他问。
严彻看着他：“今天周六。”
“噢。”许昭往旁边移了一点，好让他进来。
严彻换鞋时他瞄了一眼购物袋里面的东西，面上是一小格酸奶，底下的看不见。
严彻进了一趟厨房，再出来时插了一盒酸奶递给他。
许昭接过，慢吞吞地喝了起来。
严彻问他：“饿了吗？”
许昭点点头：“有点。”
严彻肉眼可见变得有些紧张，他喜欢和许昭在周末出门逛超市，但每次都只买日用品、零食和熟食，很少买菜，两人都不擅长下厨。
但他们的房子却有一个设施齐全、洁净敞亮的厨房。
房子是严彻一个人看的，那段时间许昭有点忙，关在学校写论文，连他的消息都很少回。后来等他答辩结束，严彻就帮他把宿舍里的东西搬了过来，许昭第一次来这个家时，表现得十分激动和惊喜。
当时他对严彻说，他终于有一个自己的家了。
严彻说：“想吃什么？坐车去。”
许昭问：“你买菜了？”
严彻一愣：“没有……”
许昭起身，面对他一步步往厨房退：“真、的、吗？”
严彻拉住他，面露难色：“出去吃吧。”
许昭仍然坚持：“买了什么菜？”
严彻只好说：“火锅食材。”
许昭看了他两眼，把喝完的酸奶盒一扔，捞起袖子进了厨房。
许昭以前不会做饭，严彻更不会，他俩同居两年后，这个厨房才第一次生火。并不是娇生惯养的许昭心血来潮要做个贤妻良母，也并非忙到连轴转天天熬夜的严彻想改善生活。原因简单得有些离谱，因为有人胃坏了。
严彻大许昭两岁，也先于他一年毕业，为了租得起市中心一间二人小居室，同时能负担起日常开销，严彻一毕业即投入工作，放弃了所有升学、创业的机会。那些途径步伐太慢，他怕许昭等不及。
工作头两年，是他最拼的时候，常常加班到深夜一两点，白天除了看电脑就是看文件，一日三餐没人提醒他根本不记得吃。起初第一年，许昭只有晚上会回来睡觉，白天都在学校或工作室，两人见面的机会少得可怜。
因此，他不知道严彻折腾自己的身体到了这种地步，只是偶尔，他们做完之后严彻很快就会疲惫，在他身下的许昭能看见他紧皱的眉头。在许多个他们待在一块儿的周末，许昭会拒绝做，可严彻强势得让他没办法招架。
那两年，是严彻晋升速度最快的两年，可他的同事们无一对他有微词，他付出的时间、精力就是这样直白而大胆，**裸地彰显着他往上爬的野心。
他和许昭如愿换了一套房子，新房子地段优越，周围物价也更高，但严彻已经能够负担得起了。
就在这时，严彻身体出了问题。
那天和许多个深夜一样，严彻接到许昭电话来接人。当时许昭一群人刚结束演出，肚子正好饿了，就捎上严彻一起去吃火锅。
大概半小时之后，严彻忽然捂着肚子趴下来，后背和额头不断滚出冷汗，在座位上蜷成一团。刚从卫生间回来的许昭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冲过来把他背在身上，火急火燎朝路边跑去，对钟意和姚晃吼：“拦车、快拦车！”
到急诊，医生先给他做了胃镜，又开了药和注意事项。严彻只有在麻醉时才停止呻/吟，清醒过来后也要吞止痛片。
医生告诉许昭，严彻的胃因为长期饮食、休息不规律，形成了慢性炎症，刺激性食物是一点也不能碰，大吃大喝也是非常重的负担。也就是说，彻底恢复很难，但如果三餐稍微有一点不规律，进医院倒是容易。
难怪，许昭想，每次和他出去吃完饭，严彻回到家一定会吐，只是以前他没注意。
出院后，许昭给他们家厨房添置了很多东西，锅碗瓢盆，都挑了有生活气息的。严彻第一次和他在厨房用品区转悠的时候还十分新鲜，那时他以为许昭是心血来潮。
不过等他每每坐在客厅沙发看文件，一抬眼就能看见许昭穿围裙忙碌的身影，他才意识到没那么简单。
许昭就是个厨房白痴，从小到大没主动握过刀，人生第一道菜还是小学实践课的作业——一道拍黄瓜，还是阿姨拍好、拌好，他只捧着盆摆拍了两秒钟。
应该也算第一道菜吧。
一切从零开始，他只能问乐队里唯一一个会做饭的姚晃，姚晃话不多，指导他的时候总是很简洁，许昭听不懂，姚晃也教得没耐心，为了避免乐队解散，许昭只能让他发做饭视频，然后自己一帧一帧对着做。
他在家苦练了一个月，又先在工作室给他们两人尝了一下，确定健康并且味道还行之后才真正持证上岗。从那时候开始，除了早餐严彻做，许昭承包了这个家的午饭和晚饭。
他通常会在演出前把预备做的菜做好分成两份，一份留给严彻晚上吃，另一份打包好放进冰箱，作为这人第二天的午餐。
两人碰不到面的时候，他勒令严彻每天给他发吃完了的证据。因此他们的聊天记录里有了许多图片，严彻也迫不得已一天三次问好，尽管吃到许昭做的饭让他很开心，可他还是希望许昭在他身边。
严彻的胃稍微调理好后，许昭也会同意去外面吃，两人安静地点单、吃饭、回家，相处的时间总是不久。
于是严彻想了一个办法，他会在周五晚上把许昭折腾得第二天下不来床。趁他睡觉的时候，严彻会出去买菜，尽量挑一些家里能做的简单丰富的料理。他回家的时间刚好卡上许昭起来，他会不经意地把人喂饱，然后故意在开放式厨房洗菜，许昭一出卫生间，就会好奇地过来左看右看，然后动用比严彻厉害些许的技术捣鼓出一锅大餐。
这个过程会持续一两个小时，做完后两人安静地坐下来吃，客厅电视放着热热闹闹的综艺，碗碟交错，许昭看到精彩的地方会大叫出声。
“彻哥哥，下次我们也去那儿玩！”
严彻说：“好。”
这个过程总是持续得久一些。
许昭拆开火锅底料，要炒时发现没系围裙，刚想转身，严彻手臂绕过他前面，替他戴了上去，又把绳结系紧了。
两人挨得很近，严彻能闻到他身上馥郁的香气。
许昭喜欢一切果味的东西，他所有的日用品，洗发露、沐浴乳、牙膏甚至洗面奶、防晒霜都是果味，不同的水果，严彻最初没注意，直到他去公司，公司同事问他是不是每天睡在水果堆里。
他闻了闻自己，才反应过来，心想，不是，他只是每天都睡在许昭身边。
为避免影响同事，那次之后他重新买了一些没有味道的洗浴用品放进卫生间，牙膏没换，他还是渴望在没有和许昭接吻的日子里尝到他的味道。
许昭只是伸手把围裙解了，他说：“我穿的毛衣太吸味道了，我去换一件。”
于是严彻后退了两步。
再出来时，衣着整齐的许昭看见他用冷水洗菜，叹了一口气过来把水龙头关了。
严彻转头看他，像不知道要做什么。
许昭说：“家里做有点麻烦，你还是出去吃吧。”
严彻捕捉到他的言外之意：“你呢？”
许昭说：“我回工作室，跟他们一起吃。”
站在严彻面前的他总是没什么底气，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曾经是个混不吝的二世祖。
严彻后知后觉发现手有些僵，连忙从盆里伸了出来，在一旁沥干水珠。
他问：“晚上要很晚吗？”
许昭移开目光：“今天可以早点结束。”
似乎为昨天找补，他又说：“我不喝酒。”
严彻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去接你。”
晚上十点四十分，严彻手机震了一下，他点开发现是许昭发的信息，只是口吻很奇怪。
【昭昭：彻哥，小昭和人打起来了，我们拦不住。】
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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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最普通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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